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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兵临城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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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跪拜秦子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打算,师父既然不愿意将她交给仙界,为了不连累他,只得她先离开他。她沉声对秦子净说:“师父,我不想跟你走!”
“为何?是怕连累我吗?”
落花没有回答,秦子净沉默了片刻又追问了一句:“你宁愿被关在暗牢,也不愿意跟我待在一处?”
落花心底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不是,不是,不是!”但她的喉头好像被鱼刺梗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定是怕拖累我!如你说的,真的无处可走的时候,便是一起死了又能怎样?”
“不!我不想死,我要活着!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花儿了,我宁可苟延馋喘,也要活下去!仙界亏欠我的,我要他们统统还给我!我要为凤来仪报仇,为我自己报仇,更要为我的孩儿报仇!
师父,我生来就是魔神,尽管我父亲被仙界誉为战神,但是我生来就是要与仙界为敌的!师父,我跟你……我们不是一路的,现在……我知道你想保护我,甚至可以与我一起死,你对我的恩情我永世难忘,我不想连累你是其一,其二是我不想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若一直在外逃亡,天帝终是不能安心,我若待在暗牢,在他眼皮子底下俯首听命,许他就能放松警惕,绕我一命。所以还请师父应了仙界的要求,将我关进东海的暗牢!”
秦子净呆了,落花的这番话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当初仙魔对峙那个无所畏惧的女孩儿今日能说出这番话来,他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眼里的柔情也渐渐消失,沉思了半响才说,“也罢,人各有志!”
落花以为他同意了,一时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却听他又说:“即便将你关进暗牢,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方法不可取,须得将你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才行。”
落花正待回答,忽然看到秦子净神色一变,只听他说:“有人来了!”
他们匆忙出来的时候,发现杏花树下已经站满了人,玉虚子却不在其中,为首一人须发半白,穿的黑白二色掌门衣袍——便如过去玉虚子穿的一样,落花猜他就是师父的大师兄崔己知,也是袭月的新任掌门。与崔己知并排而立的是一位老者,年龄约比玉虚子还太,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神情却甚是严肃古板,隐隐还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刻薄。落花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猜想他在袭月的地位应该极高。
站在他二人身后的有六七个人,都着一色的长袍,年纪也与崔己知不相上下,想必是师父的师兄弟,唯独站在最末的一个女子年纪轻些,约莫三十多岁。许是身为女子的敏感,打她来,落花就感觉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师父身上,从未移开过,猜她是师父的师姐,许也对师父悄悄的动过心。
再往后看去,人头攒动,参差不齐,依约有十数排的人,看来今日来了不少袭月弟子。
为首那老者见他们师徒一前一后从宅子里走出来,斜睨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还是崔己知先开了口:“子净,看到我们前来,你许是诧异,尤其我还穿着这身掌门的长袍!师父……诛仙台一役,师父放了你们师徒,因为此事被天帝责罚,他老人家已经引咎辞了袭月掌门一职。本来今日天帝是要他来降服你,但是师父说他已经与你断了师父情分,莫有再以师父的身份再来降服的道理。现在师父他老人家已经离开了袭月,在凡间一处道观过起了清净无为的修道生活,还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
我来之前,去拜访过师父,问他老人家可有话要带给你,他什么也没说。”
落花这才明白,玉虚子不想以师父的身份去压制秦子净,故而那日才说与他断绝师徒之情,其实是为师父着想,因为他早就知道师父会护着自己。顿时她对这个没有机会叫一声师公的老人有了无限的好感。
崔己知是秦子净的大师兄,又是现在袭月的掌门,他这席话首先搬出了玉虚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别说秦子净,便是落花也隐约觉得内疚不安。秦子净没有言语,神色依然冷淡,众人都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同,唯独落花却从他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隐忍的愧疚。
崔己知又说:“当年我们先后拜在尊师门下,师兄弟八人,属子净你最小,入门最晚,可天资却最为聪颖,师父对你宠爱有加,可是你太过任性!师父的教导之恩未报,袭月的栽培之恩未报,你为了一个钟离沫,一心离了袭月,弃师父于不顾,实属不孝;弃仙门于不顾,实属不忠!如此不忠不孝,胆大妄为,师父却一次次的宽宥了你,自你离开袭月之后,你可知师父他老人家私下为你暗自痛惜过多少回?这次也是因为你,他才被天帝罢黜!
哎,子净啊!我是你的大师兄,年岁更是长出你许多,可以说在袭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今日我们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原来天帝的意思是让袭月一干弟子聚集于此,逼你交出人来,但是此处地处深海,弟子之中不乏入门尚早,法术低微的,所以他们在岸上候着,这虽然有违天帝的旨意,但也实属情有可原。我们如此劳师动众,你可还要护着这丫头吗?”
秦子净没有答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师父!”落花知道事态的严重,她早已经打算好了,刚想开口劝他把自己交出去,谁知话还没说话,就见师父伸手对她做了一个“虚”的手势,然后他对着袭月众人微微屈身,颇是有礼的开口:“子净见过师叔,师兄和师姐!”
其他人都不做声,只有那与崔己知并排站立的老者又是一声冷哼,想必他就是师父口中的师叔。
打了招呼之后,秦子净便不再多言,崔己知是个宽厚的人,他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诛仙台一役,都知道你的徒儿她是天生的魔力继承人,当日师父有言,让你将她囚禁在东海的暗牢,并且看着她,不得让她成魔为祸天下。当日你也是应允的,如今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你们师徒却隐居在这处……天帝给袭月下了天旨,以你不尊师命,袒护魔女为由,命我们前来协助、监督你,将你的徒儿关进暗牢,你若是不从,就以仙界的叛徒、罪人论处——格杀勿论!
子净,师父之恩,师门之恩,你都未报,你错过一次,可千万不要再错下去。这丫头身负魔力就是仙界的敌人,你可不要仙魔不分,误入歧途!”
秦子净终于开口了:“花儿是我的徒弟,不管她是人是魔,她都是我的徒弟!我不会将她交给你们。”
听他这话,一旁的白须老者忍无可忍,终于开口了:“徒弟?怕不只是徒弟那么简单吧!钟离沫在先,这魔女在后,袭月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光了!上次仙魔对峙,你们师徒□□之事,天下皆知,曾经名动天下的袭月上仙,早已经成了袭月洗刷不去的一个污点,让袭月仙门备受世人耻笑!
你师父却对你一向仁义,他让你将这魔女关进暗牢,本来已经是额外开恩,你却不尊师命,与这不知廉耻的丫头在这处海底的宅院里琴瑟与共,双宿双飞!
你可知这丫头的身份?哎!袭月不幸,尽出败类叛徒,千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便是洛世奇,他为了这丫头骗走了魔神之力,千方百计,甚至不顾她与你的丑事娶了她,诛仙台一役,总算铲除了洛世奇,她肚里的孽障也一起没了,原本以为就此了结了,谁知你这个曾经的袭月上仙,你与这丫头的丑事天下皆知,你不仅不知道避嫌,还出手救了她!她是将来的魔神,仙界的敌人;她与洛世奇这个叛徒有过婚史,并且有了孩子!你竟然还与她住在这处私宅里,如此明目张胆,不知避讳,今日我们前来要人,你竟然还护着她!
这女人是祸水!洛世奇为了她偷了魔力,最后甘心为她跳下诛仙台,为她而死!你竟然也为了她,甘愿自降身份,与她一起堕落魔道,与你的授业仙门为敌,与仙界为敌!
今日,这女人断不能留!我们必要杀了她,以除后患!你若真有能耐,便将袭月三千弟子一起屠光……”
“师叔,你言重了!子净何时堕入魔道?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尚且为了子净,辞去了掌门一职,子净护着他的徒儿也是寻常。姑且看看他的徒儿是怎么说的,再下定论也不迟呢!”
说这话的是一行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便是刚才被秦子净叫做师姐的女子,她这话大有为秦子净开脱之意,那老者想是真的动了怒,连她也一并骂上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自然要为他开脱!想当年在袭月,你痴迷他的事,谁人不知?便是过了这些年,你一直未嫁,却说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师叔你……”那女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已经三十出头,身后站着的又有她的诸多弟子,如今当着弟子的面,被人揭开了多年的伤疤,她满脸通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谁知那老者却不依不挠:“我说的都是实话,如今秦子净成了袭月的罪人,早已弃了师门,一心与魔女为伍,你竟然不知分寸,还要为他开脱?莫不是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哼,怕是你倒贴过去,他也还不要你,他满心想的都是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徒弟!”
“你……”女子忍无可忍,敛着怒意,回了一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为何还要拿来羞辱于我?师叔说这样的说,岂不是自降身份?又与市井泼妇何异?”
那老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崔己知制止:“师叔,勿要动怒,我们都知月阴也是好意,不如先听听子净徒儿的意思吧。”
原来师父的师姐叫月阴,“花有清香月有阴”,想是从这句诗里化来的吧。因为掌门出面制止,那老者总要给三分薄面,所以纵然不悦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虽然那老者的话很是难听,但是秦子净至始至终没有回过一句,他眼帘低垂,甚至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落花心里感叹,师父的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