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别拦着我赚钱》愿未醒

15、读书真不易

　　总算熬完了这一个半时辰，回到汀兰苑时徐梓衿还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谓。
　　林先生讲课语速极快，半个时辰就将通篇理顺，但那拗口的话语以及层出不穷的典故，听起来实在是吃亏。
　　即使如此晦涩难懂，她还是不断的告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跟随先生的讲解，不懂之处标记下来，回汀兰苑请教清澜。

　　“姑娘，肚饿了吧，今日学得如何？”吴嬷嬷站在苑门口，一见她就笑着上前拿过她手中的课本。
　　“不饿，丹云备着茶点呢。”一个时辰里有一刻钟的歇息时间，丹云早备着香气扑鼻的龙井、晶莹剔透的糕点，这大概是今天唯一让她高兴的事儿了。
　　“先生讲课可听得懂？”吴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是个肚里没墨水的，唯恐姑娘连诗经、论语都听不懂。
　　“听不懂。”徐梓衿倒是直白，撇着嘴，委屈的看着吴嬷嬷。

　　刚才在留墨苑还不觉得这么难受，只是完全集中不起注意力，一边担心先生是否对她有偏见，故意讲得如此晦涩；一边又心虚，在学问这一方面，她是真的没甚兴趣，即使努力听也听不懂。
　　一回到汀兰苑，听着吴嬷嬷关心的话语才更觉伤心难过——嬷嬷和清澜该对她失望了吧。

　　“何处听不懂，说与嬷嬷听听。”吴嬷嬷见姑娘这眼眶泛红抿着嘴唇的小模样，牵着姑娘的手进了内室，只想着好好与姑娘讲讲。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徐梓衿拿出《大学》，只见书上密密麻麻画着黑线。
　　“先生为何会教这个？”吴嬷嬷惊呼一声，这林先生应当知道姑娘只学过三字经、百家姓才是。不过《大学》也确实是先生们都会教导一二的，又忙道：“姑娘，这《大学》仔细研读也并不难懂，今日先生讲了哪一章，我瞧瞧。”

　　“整本全讲了。”她鼓起腮帮，又吸了吸鼻子。
　　“全，讲了？”吴嬷嬷有些目瞪口呆，见姑娘不太高兴的样子，又安慰道：“先生定是要花上些时日再细细讲一讲的，自李学士把这四书归在一块，这几本儿就格外重要，万要学好才是。清澜，你来与姑娘好好讲讲这《大学》”，清澜读过几年书，吴嬷嬷是早就知道的。

　　“李学士？不是朱熹么？”她记得宋朝朱熹格外推崇这四本书籍，也是自朱熹开始，才有“四书”这一称谓。
　　“朱熹？倒是没听过，这四书正正经经是李学士提出来的，姑娘你千万不要乱说，这李学士正是老爷的恩师。” 听说老爷极其敬重这位李学士。
　　看来这个世界大概就是从宋开始走上岔道，没有元代而是过渡到了靖朝，各处与宋代还是有些相似。

　　不过，眼下她还有其他事情要解决——先将《大学》弄懂。
　　“姑娘，饭食已经拿来，先用饭可好。”清彤笑嘻嘻走过来，见姑娘愁眉苦脸，吴嬷嬷也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问道。
　　“摆饭吧。”吃过饭后，再叫上清澜好好请教。

　　吃过午饭，休息片刻，徐梓衿便拉着清澜往屋里头走。
　　因为她如今在进学的关系，吴嬷嬷令人搬了书桌放在窗子后头，笔墨纸砚一应用具也备得齐全。
　　“好清澜，快给我讲讲，这一整本，今日先生讲得我许多都未听懂。”拿出书，徐梓衿坐在特特做高的木椅上，认真而期许的看着清澜。
　　清澜也不啰嗦，翻了几页，这才拉过一张小圆凳，坐着跟姑娘从头讲起。

　　这一讲直到便讲到了晚饭时候，吴嬷嬷提醒了三次两人这才盖上书，准备到阮芷苑进晚饭。
　　徐梓衿只觉得脑袋塞了太多东西，快要炸裂，站起来时脚一沾地都觉得腿发软。想到以后几年的日子可能就要如此度过，无奈、酸涩的情绪就涌上心头。
　　幸好林先生不与她们一同吃饭，不然，对着先生那像极教导主任的脸，那就真是食不下咽。

　　与清澜一同慢慢走到阮芷苑，出乎意料的大姐姐也在。前几日她一直是跟着陈姨娘在听涛苑用饭的。
　　看见她徐杳琴自是一番姐妹情深的做派。“我看妹妹今日在课堂上神色有些不对，可是听不懂先生讲的？若是听不懂，姐姐去和先生说说，照顾妹妹一些，还是先学点浅显易懂的吧。”丁氏还在还未到，徐杳琴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机会，握着徐梓衿的手，笑意盈盈，眼里却带着寒光。
　　“先生原本就是顾着姐姐，这才讲的《大学》，姐姐若是去和先生说，先生岂不是要伤心？姐姐可不要辜负先生一番好意才是。” 徐梓衿也不愿意和大姐姐打机锋，干脆的说出来，也想看看她是如何反应。

　　“妹妹这是说的何话？先生自然是因为紧着妹妹的课程，想多教导妹妹一些，毕竟妹妹今年已经十一岁，妹妹定不要曲解先生一番心意。若不然这样吧，妹妹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来听涛苑寻我，我来为妹妹讲解。如此一来，想必先生也会为妹妹的好学而高兴的。”徐杳琴也不傻，这话如何能接，毕竟这先生原本就是爹爹为二妹妹请的，因此话里话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至于为她讲些什么，讲对还是讲错，还不是全凭自己的心情。
　　徐梓衿笑而不答，心想大姐姐这一番话讲得在情在理，神色全不作伪，像是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一般。
　　若不是她有着成年人的灵魂，真会被诳了去。

　　不过一会儿，丁氏便被舒云扶着，到了厅堂，面色不愉，像是忍受着什么病痛一般，以手扶额。
　　陈姨娘与徐道之也正好出现在门口，穿着一身玫红并紫色的小袄，边上的刺绣精致细巧，一丝一线无不透露出矜贵。只见她一手轻轻搭在徐道之臂弯处，一手撑着腰，缓步走过来，裙裾生花，好不娇柔。

　　丁氏只看了陈姨娘一眼，左手扶额撑在桌上，微阖着眼，并未说话。
　　“姐姐可是身子不适？姐姐管着这一大家子，如此操劳，一定要小心自个儿的身子才是。”陈姨娘见丁氏无甚反应，干脆就省了请安这一步骤。
　　“带言儿过来，开饭吧。”丁氏实在是头痛的紧，懒得理这些，只咬牙强忍着。

　　“母亲可是头痛？” 见丁氏皱着眉，徐梓衿猜测着丁氏应该是偏头痛又犯了，站起身走到丁氏身边，不等丁氏答话就伸手在丁氏的太阳穴按了起来，又用大拇指自上而下，从印堂慢慢推到额部，力道渐渐加重，直到丁氏额头出现了红印。
　　丁氏没料到徐梓衿竟会为自己推按，一下竟未反应过来，片刻过后又觉得头痛症轻缓了许多，终于好过一些了，也顾不得那许多，任由她在自己额头推按。
　　众人也未料到向来和丁氏不对盘的二姑娘竟然会有如此动作，陈姨娘与大姑娘眼里是怀疑，而徐道之则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母亲，好一些了吗？”见丁氏面色微霁，她这才停手，立在一旁轻声问。
　　“好些了。开饭吧。”丁氏点点头，并未说太多。
　　“二姐姐，你真厉害，母亲已经痛了两日了。”小包子被她的奶娘张嬷嬷抱着，一脸崇拜的看着徐梓衿，张开着手想让姐姐抱抱。

　　徐梓衿只是笑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丁氏按摩，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前为偏头痛的奶奶按摩习惯了，也许是想让爹爹看见的“孝心”。但不管怎样，能收获小包子真心诚意的笑容，她觉得很值。
　　从张嬷嬷手里抱过小包子，小包子很轻，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抱在手里也没什么重量。将她放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她打定主意，要喂挑食严重的小包子多吃一点儿。

　　这一顿饭倒吃得格外和乐，丁氏和爹爹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只专注着吃饭，陈姨娘没有再频繁作呕，小包子被她哄着多吃了几块大白菜和一小块鱼肉。
　　吃罢饭，撤了菜盘菜碗，丁氏捏着手帕坐着未动，陈姨娘也未动，轻悠悠的喝着茶，间或和丁氏聊几句闲话，大姑娘在旁边也搭上几句。

　　见几人都没有起身的疑似，徐梓衿也只好拉着小包子，轻言细语的问话，探听小包子平常的饭食习惯。这才知道小包子平日挑食不说，还经常只吃些小糕点代替饭食，而馨雪苑里的众人约莫是怜她每日里都要吃许多药，在吃食上一般是任由她的喜好。
　　她寻思着要不要跟丁氏或者奶娘提建议，让小包子平日里将营养丰富的东西与粗娘、蔬菜搭配起来吃。身体弱，食补才是长久之计，毕竟，是药三分毒。如果能将身体状况稳定好，再用食补巩固，岂不更好。
　　对了，这陈姨娘不正擅长药膳么？她抬头看了陈姨娘一眼，却发现陈姨娘也正盯着她看。与她的视线撞上，陈姨娘极自然地转身对着丁氏说起话来。

　　“姐姐，有一事妹妹还是要请姐姐做主。”陈姨娘语带犹豫，有些要讲不讲的意味。
　　“何事。”从陈姨娘今晚出现在饭桌之上，丁氏就知道陈姨娘必定是有事相求。
　　“这林先生是二姑娘的老师，如今住在听涛苑我本该好好照顾着才是，但我如今着身子实在是容易疲乏，有时候倒顾不得那么多。林先生那里虽是有一个丫鬟，但有时也兼顾不了这两日都是二姑娘苑里的清彤在帮忙，林先生也极满意，说了几回这清彤是个极好的，我看，不若就让清彤在先生那里伺候着，姐姐，你看如何？”

　　“哦？”就为这事？丁氏倒是有些狐疑，以陈姨娘的性子定不会让其他苑里的人到自己跟前晃眼，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因此倒又看了二姑娘一眼。
　　徐梓衿听陈姨娘说完，心里一咯噔，心想真是中了清彤那乌鸦嘴，这陈姨娘也是，全不按常理出牌。丁氏并未表态，但她却不能眼看着清彤留在林先生那里，以清彤的性子如何能与林先生处得来，必定会惹祸。
　　“母亲，这事儿衿儿原先也是考虑过的，但听先生说是不愿让那许多人在屋里伺候。衿儿这才作罢，只想着让清彤过去先打点一二，等先生安顿下来再让清彤回来。而且，这清彤性子有些聒噪，实不想扰了先生的清净。”

　　“佟嬷嬷，林先生那边都是你安排的，你且说说。”料想是这二姑娘与陈姨娘有些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丁氏也懒得理这些事。
　　“回夫人，正如二姑娘所说，先前我也问过林先生，林先生只说习惯了莺歌伺候，倒不用府上再添人。”
　　见二姑娘看着自己，丁氏又抚了抚额，这才说：“既然是林先生的意思，就按先生的意思吧，想必先生也不会怪罪的。夜已深了，你回去小心着些，舒云，你且多拿一个灯笼，送陈姨娘回听涛苑。”
　　“谢谢母亲。”徐梓衿福了一礼，算是感谢丁氏没有将清彤送走。

　　“二妹妹，先生有话让我对你说。”出门前徐杳琴拉住她，说道：“先生让我告诉你，要将《大学》抄上一遍。”
　　见徐梓衿目瞪口呆愣在门口，徐杳琴这才跟着陈姨娘回了听涛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