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念》天爱

14、五 荒庙有鬼（1）

　　这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宁子鄢、方堑和岳陵光一行三人，直奔空灵门的总舵风雨村而去。宁子鄢表面上言之凿凿，因为岳陵光还不会御剑，他们便步行前往，实则，不过是贪图人间热闹，想一路游山玩水。
　　走了几日，宁子鄢和方堑的兴致依旧不错，岳陵光可就难了，只觉得仙途漫漫看不到尽头，不禁对自己发出拷问：是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好过吗？为什么一定要来求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御剑而飞、降妖除魔？在打了无数次退堂鼓，又被方堑劝阻了无数次后，岳陵光彻底放飞了自己，雇了八抬大轿，慢悠悠跟在宁子鄢和方堑后面，躺着赶路。
　　宁子鄢的两个性格时不时转换，忽而停下来逛街采买，忽而又行迹匆匆连夜赶路，又这样没过几天，岳陵光的八抬大轿，跟丢了。
　　方堑刚从河里捞上来两条鱼，准备晚饭的时候，就发现岳陵光不见了。问宁子鄢，宁子鄢之前一直顾着生火堆，也没回应他。
　　入夜，云层很薄，漫天繁星。宁子鄢又回到了严肃冷淡的第一性格，坐在火堆边，一边烤鱼，一边看方堑在旁练剑。
　　一道剑气破空而去，砍得树叶哗哗直落，方堑意犹未尽地笑笑，看看宁子鄢，却见宁子鄢只盯着火苗。方堑收起剑，往宁子鄢身边一坐，“师父，鱼差不多好了，快尝尝我的手艺。”方堑说着，竟然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拿出各种调料，撒在鱼上。
　　宁子鄢道：“出门还带这些？”
　　“出门在外，也要好好吃饭啊。”方堑将鱼翻了个身，一闻，“很香啊，尝一口吧。”
　　宁子鄢接过，对着鱼背咬下去。
　　“等等！”方堑把鱼转了一下，“鱼背留给我，你吃鱼肚子。”
　　宁子鄢一口咬在鱼肚子上，意外地很好吃，但她还是保持神色淡定。
　　方堑拿起另一条鱼，咬着鱼背，一脸乖巧道：“师父，徒儿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以后吃鱼，鱼肚子都留给你，带的调料也随你用，打架的时候给你垫背……啊……啊……卡鱼刺了！”
　　宁子鄢一掌打在方堑后背，让他把鱼刺吐了出来。
　　方堑捂着喉咙，讪讪而笑，“没事……吃习惯了就好。以前在家里，我爹娘就只让我吃鱼肚子。”
　　宁子鄢问：“他们对你很好？”
　　方堑道：“嗯，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师父，谢谢你，当年选择了让他们做我的父母。”
　　“不恨我瞒了你这么久？”
　　“你也是在完成我爹遗愿，为我好，我知道的。我日后一定努力，不辜负师父对我的期望……”
　　“我对你没有什么期望，别做坏事，就可以了。”
　　方堑瞬间情绪低落，“哦。”
　　宁子鄢闭眼打坐，不再理会方堑。
　　方堑也学着她的样子，闭眼打坐，闭了一会儿，又偷偷睁眼，看了看宁子鄢。
　　宁子鄢仿佛察觉到方堑的偷看，道：“溯灵诀一重境，为冥灵坐忘。想用意念操控它物，就要先学会控制自己的意念，心中无念，方能生念。”
　　方堑知道宁子鄢开始传授了，赶紧闭眼学习，但诧异问道：“心中无念？不就睡着了吗？”
　　宁子鄢清冷的声音传来：“无念是不起妄念，而不是没有正念。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即入我门下，日后岁月长久，当看淡流年，剪去烦枝，重塑不老之身，历劫之躯……”
　　月夜寂寂，只有宁子鄢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两人身上渐渐出现白光，林间仙气愈加浓郁，似有仙灵在花苞间盈盈环绕，绕了数圈之后，啪的一下，一朵花盛开了。

　　岳陵光久不出现，宁子鄢决定不等了，和方堑重新开始赶路，沿途留下记号。
　　这一日走了很远，距离风雨村，只有不出两天的行程了。到傍晚，他们行至一个驿站，想在此住宿修整一番，不料驿站里人满为患，连地铺都不让打。老板解释，因为最近去风雨村拜空灵门的人实在太多，这是必经之路，地铺都有人预定了。
　　方堑想着宁子鄢怎么说也是女子，连日风餐露宿的，总得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吧，便问：“附近还有什么能住的地方吗？”
　　老板把他拉到门口，往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指，“那边有个鸡鸣寺，不过闹鬼，不怕鬼你们就去好了！”
　　闹鬼？方堑拿不定主意，看向宁子鄢。
　　宁子鄢问他：“你怕鬼吗？”
　　“不怕！”多嘴地加了一句，“师父怕吗？”
　　明知故问。宁子鄢轻轻一句：“鬼哪有人可怕！”
　　二人出了驿站，离开官道，穿过树林，不多久就找到了这座阴气森森的寺庙，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匾额上写着“鸡鸣寺”。
　　推门而入，尘土扑面，蛛网遍地。方堑擦亮火折子，在前方探路，发现这是一座两进寺庙，后院中个别房间还算干净，甚至有遗留的家什用具。方堑点燃了屋内剩余的蜡烛，让宁子鄢先休息，他去外面打水。
　　院中有一口长满了苔藓的破井，好在还有水源，方堑快速打了水回去，给宁子鄢洗干净水盆，倒上清水后，便乖乖去门外守着。
　　这徒弟，倒是挺懂事，宁子鄢初次体会到为人师表的好处。她将蜡烛拿近，吹去架子上的尘土，一件件脱下衣服挂在上面，简单清洗。
　　方堑坐在屋外，听着清越的水声，看到窗子上映出宁子鄢的影子，蓦地脸颊发烫，双手捂住了脸。他脑海中开始了激烈的斗争……看不眼？不行！悄咪咪就看一眼？混账，怎么可以亵渎师父！但是从没看过真的好好奇啊……
　　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站起来走得离门口远了一些。未注意，一只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悄悄探入他的随身行囊，取走了一把干粮。
　　宁子鄢刚擦完全身，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影闪过的声音，以为是方堑在偷看，快速穿上衣服，一脚将门踢开，怒道：“滚过来！”
　　方堑脸上的红晕才刚下去，看到宁子鄢半湿着头发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不由得脸又红了，话都说不出来。
　　宁子鄢一看他这幅样子，更觉得自己所料不差，冷声道：“跪下！”
　　方堑应声跪下，心道：不至于吧，师父难道已经修出了他心通？我想什么她都能知道？
　　“六合门规，忘生邪念者，自断一臂！”宁子鄢把剑横在方堑面前，“自己说，左还是右。”
　　方堑吓得双手背在身后，道：“师父，我想想而已嘛，脑袋里想什么，是控制不住的！”
　　宁子鄢道：“还要说谎，你方才分明在窗口偷看！”
　　“我绝对没有！”方堑理直气壮地指着门口，“我就是觉得离门口太近，对师父不敬，所以挪到了外面一点，若真偷看了，让我立马就变瞎子！”
　　宁子鄢依然有些怀疑，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声响，忙追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方堑已经站了起来，跟在宁子鄢身后，惊疑不定道：“师父，之前那驿站老板说了，这里……闹鬼，难不成……真有鬼？还是个色鬼？”
　　“饶你这一次。”宁子鄢收起剑道，“再让我发现，就两只手一起砍了！”
　　方堑已经习惯了宁子鄢威胁人的方式，料想她不是真的要砍自己的手，当即放松下来，让宁子鄢回屋睡觉去，他在外守门，保证拦住所有色鬼。
　　夜渐渐深了，林中雾气弥漫，连带着鸡鸣寺内也白雾迷蒙。
　　方堑睡在门口，隐约听到缥缈的笛音和女子歌声，他骤然惊醒的时候，听得门开的声音，宁子鄢也已经出来，凝神看着四周。
　　“师父，是不是真有鬼来了？”方堑悄悄捏住了宁子鄢的衣角。
　　寂静中，笛音和歌声飘荡开来，时远时近，显得本就落魄的鸡鸣寺，越发凄清阴冷、森然恐怖……
　　“倒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宁子鄢提剑，走了出去。
　　方堑抱着承影剑，紧随其后。
　　他们一间间屋子推开查看，没见着什么可疑的东西，直到进入厨房，发现比别的房间都要干净，而且锅碗瓢盆，都有近期使用过的痕迹。
　　方堑摸了摸灶头的烟灰，道：“鬼也要做饭的吗？”
　　“装神弄鬼。”宁子鄢心中有了盘算，往回走去。
　　到了院子，方堑忽然大叫一声：“这是什么！”
　　宁子鄢低头一看，见地面上有两条脚印，从井底一路延伸至草丛。
　　“水鬼？”方堑拿起火折子，对着水井找了找，发现苔藓中间似乎有什么异样，但光不够亮，看不真切。
　　宁子鄢道：“等天亮再说吧。”
　　两人回到住处，这一次，宁子鄢倒是没有让方堑睡门口了，让他在角落里打了个地铺。方堑抱着行囊做枕头，睡得极为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