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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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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觉得人清爽了很多,这一夜相安无梦,睡得也很踏实。已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侧过头又怕吵醒了他,于是动作轻轻地缓缓地,但是似乎也被他发觉了,他把被我枕在脖下的胳膊紧了紧,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于是我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脸一红,深深的把头埋了进去。
“绛儿,睡得好吗?”还是那种温柔宠溺的声音。我不看他,只顾点了点头,只是扶在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两个人就贴得更近了。
“那你呢?”良久之后我才问到。都结婚这么久却是总感觉像是新婚般那样羞涩。而对銮却总是有一丝陌生感。
“嗯,十分好,只要绛儿好我就好。”他满足的表情像个孩子,大大的眼睛此时都弯成了月牙型,薄薄的嘴唇随着嘴角的牵动产生了弧线,鼻子也仿佛更挺了些。难道是我的错觉吗?!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消失了颜色。
“你昨天睡得不好吗?是不是又批文书了?”我轻轻愠道。这个家伙从来不关心自己。
我抬起头仔细打量他,突然脑袋一懵,头昏昏胀胀起来。冥銮见状赶紧坐起身来把我拥在怀里,我突然一惊想起昨晚的事来,顿时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猛然间一阵轻吻吻过来抚干了我眼角的泪,那双眼睛大而明亮,里面溢满了温柔和关怀。
“我是不是又做梦了?”我满心的不痛快,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结婚两年来不但没有帮助冥銮减轻负担还经常给他添麻烦,让他在身边照顾我的时间比处理公务的时间还要多,我实在不忍他因为我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冥王的谴责……
“冥銮,对不起,你还是给臣妾一纸休书让我下凡间转世投胎去吧……”两片柔软的唇吞掉了我后面没说完的话,舌尖的交碰似乎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你还要继续说这种傻话吗,咱们是在六界荒泽拜过天拜过地,在冥幽界起过誓言的,难道你想让你的夫做一个忘恩负义泯天灭地的不仁之人?”我眼眶渐渐湿润,从我第一次感到心里不安开始他就一直在重复着这样一句话,而我到底能给他什么!
舌尖仍在纠缠,他的臂膀也收得更紧,仿佛是要把我的身体揉合进去,可以一直庇佑着我不再受噩梦的侵蚀和折磨。我一直在受着梦魇的痛苦,而他又何尝不是!我总是看见他眼中的怜爱与不忍。
但是他到底不忍的是什么。我却没有一丝察觉。
我慢慢为他宽衣,我的夫昨夜为我治疗合衣而睡,我抚过他袍子袖口上那用金线绣出的龙的图样,手往里伸解开了贴衫的布扣,而更里面是他那略有冰凉的身体。他的手也慢慢伸进。在我的印象里每次他都是这样的温柔。他转过身伏在我的身体上,湿吻一路从脸颊吻下去,然后再辗转回到我的口中。我的手触摸着他冰凉的胸膛,胸也随着节奏上下起伏着。两个在激情膨胀不能自已的条件下交合的冰冷的身体还不能说明眼前的一切吗,我们是在冥界,而我的夫正是冥王的最小的儿子——冥銮。而我唯一感觉身体发热的时候就是做噩梦初醒后,那也是冥銮要为我治疗的时候了!
不知道那一次次令我窒息的梦境从何而来,而每次的梦境也偶有相似。在銮为我治疗后都被轻轻的抛弃,不复存在。要不是在丫头的提醒下我甚至都不知道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只是感觉身体乏力或是昏昏欲睡。
不记得两年以前嫁给銮之前自己是何等身份,第一次相见只是觉得他似曾相识,那是在我被梦魇折磨到了极点头痛欲裂的时候,睁开眼看见他.,尤其是他清楚地唤我“绛儿”的时候,当我再次昏过去朦胧间看见他为我治疗的时候那清晰的轮廓。
转天我就巳经是銮的妻子了。
两年间,似乎我的灵力连洒扫的奴婢都不如,只道是我一介凡人能在这幽冥大地成为三殿下的妻子,是何等的荣耀。
起初的日子梦里不是很清晰,也不是完整的片段,只是感觉眼前有大片大片挥之不去的白雾,远处好似白雪般的落英从天而降却触手不及。梦中的人和景只是个整体轮廓,声音也是断断续续,似乎梦中在有人追逐,有人说笑,有人低语……
想走近看个究竟却总是走不出那个雾的世界……
“绛儿绛儿……”每次我都是被这个声音唤醒。不卑不亢,浑厚有力,仿佛里面有巨大的能量把我拉出那个梦魇的世界。
于是我又获得重生,醒来后睁开眼也总是第一个看见銮那急切的眼神,然后就是銮替我解梦的样子,把他右手食指点在我的眉心位置。于是我可以安静的睡去再无梦境,而銮却要置身其中替我收拾残局,之后身心疲惫地在我身旁躺下搂我合衣而睡。
但是究竟他是怎样做的我也确实不知,只是听身旁丫头们一言一语而知晓这些细节。
在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后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探些虚实,可她们在透露一两句后就会守口如瓶。再问下去,她们只会跪在地上恐慌地说“奴婢该死!”不停地磕头。唉……该死的也许是我。是我让大家都这么痛苦。
我有时也缠着銮让他给我点破其中的奥妙,可是每次他总是笑而不答然后温柔看着我的双眼,搂紧我的身子……再逼问急了他只会说“绛儿跟普通的仙人不同,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要修身养性才能适应冥界的生活!”难道这就是仙人的生活吗?痛苦?折磨?我不置可否。
看来那些奴婢也是他之前警告过的,所以她们才这么恐慌,惟恐被打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罢了罢了,恐怕也是多说无益。
可是如果像銮说的“用修身养性以达到内外兼得的话,在这两年里我也研习了不少仙家伦理.,如《百世众生》《易金经》《佛禅经》等。也是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地处理事情,那为何却久久未见其效。且梦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梦境也越来越清晰呢!
费解。但我知道这绝不像銮所说的那样简单,从他越来越削瘦的脸庞我就知道我最近又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少主,可以沐浴更衣了。”婢子舞灵静静的站在我身侧。
我点了点头却不急着起身,又端起茶碗。里面的曼珠沙华花在杯中彻底释放,舒展开的花蕾竟然占据了半个茶碗,明艳的一团红色随着碗盖的揭开而迅速地蔓延开来。没多一会儿整个屋子都浸满了清香的味道,我用力地嗅了嗅,愉快地呼出一口闷气,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噗嗤……”那丫头被我这自我陶醉的样子逗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她马上捂上嘴垂下眼睛低了头毕恭毕敬地站到了屋角。
尽管从我到銮殇殿以来她就一直在我身旁侍候,但是一想到她是冥王以照料侍候的名义遣来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厌恶。说不定她巳将昨晚的事告知了冥帝,那受苦的只有冥銮了。想到这儿,我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自知无趣便一直站在屋角不敢抬头。
“舞栖!”我朝门外一点。
一个黄衫女婢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少主!”她清脆喊道。
我微微点头“沐浴更衣。”
“是!”她扶我走向里屋,我撇下那杯已经没有什么味道的花茶,又看了一眼仍旧默默站在屋角的舞灵“把杯子洗了吧,再泡一杯来!”
“是,奴婢这就去!”她向我微福,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扬了下衣摆,她端着茶杯转身出去。
舞栖小心翼翼的帮我把头上的黑玉簪取下,然后拿着梳子仔细的梳理我的乌黑长发。
她一边梳头一边叨叨,“主子,说来您也奇怪,您看大殿下夫人每次头上戴的都是花枝招展,您倒好,总是一根簪子打发了满头的乌发,说来殿下也奇怪,总是拿这些不起眼的东西送给您。”
我拿着一块翠玉挂饰不禁出神,通体的碧绿仿佛要滴下水来,说起来这在仙家也不是什么希罕物品,但是我还是喜欢的要命,如果放在光下仔细看来,过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深深的碧绿会转而变浅,再一刻的时间就会惊喜的发现碧玉的中间已经渗透为浅红色慢慢变成一朵娇滴的曼珠沙华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我对它的迷恋,而去有意的靠近这花吧,不论是颜色还是香气,总之是不能轻易抛开。
“你懂什么,这叫去繁为简,返璞归真,何况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绑在头上,平添了我的头痛。”
“是是是,主子才情兼具,落落大方,自然是用不到那些东西来喧宾夺主的。”
我不以为意,手里继续把玩着那块玉佩,嘴角不禁露出微笑,也许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块神玉是冥銮送我的礼物。
“舞栖,现在几时了?”我向屋外看去,外间已经一片漆黑,虽然是冥界但是还是有日起日落的。我不禁叹气。
“回少主,已经亥时过了!”她毕恭毕敬的答道。
“殿下可吩咐过几时要回吗?”我平淡的问道。
“回少主,殿下出门的时候只说要让奴婢们照顾好少主,看这天色想是也快回来了!”
我没说话,继续摆弄着那块仙家之物。这翠玉沾了手指温度颜色已然变淡,淡绿中逐渐露出一抹微红。
“少主又在怜惜这块玉了!”身边的舞栖已经开始打笑我了。
“你这鬼丫头!”
我佯装生气。她并不以为意。
“要是不了解主子您的为人还真是怕极您那表情呢!”她还拿我逗趣。
“噗嗤”我一下没忍住就真的笑出声儿来。
“你小心我发威就真的把你打回地府让你下了血池!”我假装抬手准备施法。仙家人物多少还是有些法术的,就连这些奴婢们跟主子待久了也是能学会一些雕虫小技的。只不过我的灵力确实不高,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是,奴婢知道!”她笑道,然后继续在那专心给我梳头。唉,我无语,在这冥殇殿里主子和奴才也就是那么回事。我从来都是关心体恤下人的,关系也确实不错,但是只有舞灵例外,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待她才好。
记得当初舞栖刚入地府的时候被黑白无常拉着去见冥王执掌司说是要押她去十三层血池地狱罚她弑父之罪,我见她哭得让人怜惜,就查了她的阳寿历,确实弑父不假,但也似乎情有可原,后来我问了冥銮要她为婢女,冥銮没说什么就放了她到我身边。于是我给她取名舞栖。这样算来,舞栖到我身边伺候也有一年多时间了。
“谢谢少主!”她见我不语,似乎猜到我所想。
“为何感谢?”我打趣她道。
突然,她一下跪在我脚边,“少主恩情舞栖永世难忘。”她含泪道,语音有些哽咽。我轻缓地抚着她的头,“傻孩子,不怪我没让你喝那孟婆婆的汤吗?”当初没让她喝婆婆的汤,没让她忘记前世一切恩仇,只是想让她知道人性的险恶,如果有机会再人界体六道轮回之苦的话也是要把记忆带走的,六道轮回之后是冤屈的第一声啼哭,三生石上,又被刻下深深一笔,记下该了的债,该还的情……
这样的痛苦却要让她背负两世。
“少主用心良苦舞栖感激不尽,实在没有怨恨之意!从少主救了舞栖那天起,舞栖就决定永远照顾少主,一心追随,绝无二意!”她一句一字清清楚楚的说出此番心意,必定下了极大的决心。听罢,只感心中一暖。
我虚手扶她起身,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这个孩子,前世的委屈一定时常折磨着她。但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却永远无从得知。
“罢了罢了,别再婆妈了。”我不忍再看她的泪水。“沐浴吧!”我起身准备宽衣。
“少主,水冷了,奴婢给您换了热水再舒舒服服地洗吧,别激了身子!”微笑点头。这孩子还真是细心,她狠心的爹爹怎么就舍得舍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另觅新欢,还暗自把她卖到寻花问柳之处。既已卖身,便无父无母,那何谓弑父呢!而她更不堪被人凌辱喝了毒酒断了自己的阳寿,那应该怪谁!
我暗自摇头,想不到这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竟如此残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嘴边不由自言自语起来。
没多会,她从里屋出来,“少主,水准备好了,奴婢给少主宽衣!”说罢,她便上前除去了我最外的纱衣和绸衣,服侍我进到一个洒满花瓣的池中。刚一坐下,香气便扑鼻而来。我闭上眼睛无比的享受,挥了挥手,舞栖便退了出去。
我坐在里面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此时的舒适,却不知不觉间意识逐渐模糊下去,感觉眼前依旧是那片浓浓的白雾,时走时跑却看不到尽头,我转过身向后望,一阵黑色的旋风朝我扑过来。前有白雾后有黑风,我却无路可逃。抓紧胸口似乎感觉周围有无数尖刀刺入喘不上气来。
“绛儿,绛儿。”我一惊,终于醒来。身后一个结实的胸膛贴在我的后心。我猛的脸一红,“你怎么来了!”不无惊讶,冥銮正脱光光跟我泡在这一池花瓣水中。我使劲嗅了嗅,仿佛这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出的。
他看了我的怪样,笑着紧紧的搂住我“你这小鼻子,可以跟啸天犬媲美了,改天我真得给你们来个比赛,看是谁的鼻子还更灵些!”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嘴角的笑看起来阳光极了,本来我的夫也是一个美男坯子。
“啸天犬要来吗?”我一怔,原来天上地下可以互通吗?以前没听说过啊。听我这么一问,冥銮也似乎一惊,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着玩的,啸天犬没有,牛头马面倒是有一个!”他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哼,不理你了!”我嗔道。张嘴要喊舞栖进来更衣“舞……”
突然一张大手捂过来,后面那个字还没喊出声来就发出“哎哟”的声音,我又被他一把拉回到怀里。我怒目相对。他就那样一眼不眨的看着我,似乎还不甘心,便变本加厉,把我横抱放在他腿上,两只手紧紧扣住我的腰。
“这次看你往哪跑!”冥銮冲我坏坏的眨眼睛。
我不理,索性闭眼不看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随后两片温柔的唇落在我的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