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捡到钱

27、逆转

　　众人皆不知何以在紧要关头，梁上飞愿意挺身相助，此情此景，正是他逃跑的良机，哪怕穴道被封，十二个时辰内自然解封。但大敌当前，谁还顾得上想这茬儿，个个屏息凝气，严阵以待。梁上飞攻势一起，韩冲顿时拳脚齐飞，呼应而上。

　　黑衣人冷哼道：“空空儿的徒弟也敢挡我的道儿。”大袖一拂，一股阴劲水波一样荡开，阻一阻韩冲来势，身形暴起，竟然不怕刀剑之利，硬生生出掌，穿过刀光剑影的缝隙，袭向梁上飞的咽喉。

　　梁上飞虽然以轻功见长，半空中却不能任意腾挪，想要应对黑衣人的快招，只能收势回防，斩切黑衣人的手臂。但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刀剑之威，似已灌注全力，一味狠斩，截不住劲道一般，根本无暇理会咽喉洞穿之灾。

　　高手过招最忌招式用老，梁上飞也算江湖上的大行家，怎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微尘见势不妙，急忙飞身跃起，举掌在他脚底一托。好个梁上飞，一有借力，随即上弹，空中翻了一个筋斗，险险避开黑衣人的辣手。

　　韩冲暗吁一口气，叫道：“大家小心了，绝不能给此獠以出手之机！”

　　梁上飞道：“以快打快，破他的‘浮光掠影’！”说着，双手握住刀柄，头下脚上，连人带刀向下俯冲。

　　窦安、霍准俱吃一惊，眼见他人刀合一，勇猛绝伦，原本左剑右刀，刀剑双杀，突然间只握一柄霹雳刀了，剑呢，剑到哪里去了？

　　忽听微尘轻叱，一缕剑光划破天际，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剑赫然到了她手上！

　　敢情梁上飞在翻筋斗时，两臂垂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万仞剑抛给了微尘。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大娘，其传人焉有不精剑术之理！

　　微尘持剑在手，信心大增，喝道：“小五、小七，踏罡步斗，掩日抱月！”

　　窦安喜道：“好教他知道我们的厉害！”话音未落，眼前黑影晃动，心头一紧，想也不想，举剑便刺。

　　窦安的武功比之梁上飞尚且不如，较韩冲、微尘相差更远，居然也敢向黑衣人叫阵，乃是仗着他与霍准合练了一套“日月神剑诀”。一人使“掩日剑法”，一人使“抱月剑法”，阴阳相辅，奇正相生，端的厉害无比，平日里与微尘切磋，微尘都赢不了他们。

　　但是黑衣人身法之快，岂是他所能想象，剑势刚起，胁下便传来一股刺痛，全身经脉麻痹，扑通摔倒。

　　黑影又是一晃，旁边的霍准跟着倒下。

　　微尘甚是心惊，若非韩冲、梁上飞攻势凌厉，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们早已死于非命。此时战况紧迫，她不及查看二人伤势，把心一横，运剑如风，展开师门“追风剑法”，向黑衣人发动猛攻。

　　“追风剑法”乃是公孙大娘早年创下的快剑绝艺，要旨端在快、准、狠，不求变化多端，一经施展，前招未尽，后招又出，招招连成一片，绝不给对手以还手之机。

　　黑衣人不敢托大，幻影移形，凭空避让，转到梁上飞身后。梁上飞反应奇速，快刀霹雳，反手劈挂，撩他的肩颈。与此同时，韩冲也转到黑衣人身后，挥拳重击他的背心。

　　三人不消演练，配合起来竟然妙到毫巅。黑衣人在他们之间穿来插去，东打一拳，西击一掌，看似轻松自如，但想在数招之间获胜，已是很难如愿。

　　微尘的“追风剑法”和梁上飞的“霹雳刀法”，走的都是快攻路数，但不论怎么快，其实都快不过黑衣人，只是二人所持兵刃，不是宝剑便是宝刀，黑衣人纵然身怀反力奇术，也要小心划肤破体之伤。而韩冲作为主攻，以其超人的体魄、聪明的头脑，精湛的内功，又是他首要防范的对象，今日之战远比对阵了然、许天虚时艰难得多。

　　四人斗到一处，呼叱之声连连，除了刀光剑影，招式身法均看不真切。场外观战的灵妙大气都不敢喘，心系我方安危，苦于武功低微，只能待在一旁干着急。忽然瞥见躺在地上的窦安、霍准，心中一动，急忙上前将他们拖拽出来，以免再次受伤。

　　秦焉也赶来帮忙，见到梁上飞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时，他的心情颇为复杂。追随众人入京，为审案作旁证，虽是心里的大实话，最最重要的却还是为了那份倾心付诸的感情，梁上飞究竟是怀着真情还是揣着假意？冷静下来后思考，疑点未免有些多。特别是，万一他存心说假话，以免自己因为荒唐的情事破坏家庭和睦呢？他是讲义气的人，完全干得出来这种事，此时与抓捕他的对头联手大战黑衣人，不就证明了他的义？

　　可是即便如此，那也用不着直承自己是案犯，有的是办法撇清关系，何苦搭上身家性命？！

　　秦焉十二万分想不通，只待上京后伺机问个清楚。未料黑衣人强的离谱，甫一动手，便杀得众人心惊肉跳，险象环生。秦焉禁不住担心大伙儿的处境。

　　场中剧斗正酣，韩冲等人皆不与黑衣人正面冲突，只管攻击他的身体重要部位。反力奇术再神奇，总不能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能施展吧。黑衣人窥破他们的用意，以快攻配合围攻，确实能压制自己的轻功优势，但“浮光掠影”身法岂止飞去来兮那么简单，体内真气鼓荡，身形疾变，一影变二影，二影变四影，四影变八影，顷刻之间，满场黑影游走，晃得人眼都花了。

　　韩冲倒吸一口凉气，曾听养父悟真子有言，道家轻功练到极致，可修出分/身效果，此际见到的景象可不是传说中的分/身术么？心下又是惊恐，又是惶急，生怕他没完没了不停地分/身下去，八影变十六影，十六影变三十二影……这架还怎么打！立时深呼深吸，喉间发出怪声，“□□功”的劲力直透掌心，急向一条黑影推去。

　　“啪”的一声，漫天黑影消失，黑衣人与韩冲对上一掌。

　　灵妙惊叫，怕什么来什么，情势危急，正面斗劲，韩冲哪怕有卸力化力的能耐，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再投入战斗，黑衣人逮到这点空闲，眨眼功夫就能叫微尘和梁上飞血溅当场。

　　不曾想，韩冲身形摇了一摇，竟而又提掌猛推。“啪”的一声，两人又对一掌。韩冲身形再摇，第三推再度推出。

　　黑衣人佩服之极，赞道：“天下能挡我‘太玄神功’者，你是第一位！”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是为太玄。只要对方发力，无论强弱，一触皆反。但韩冲已将内功练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两掌相交，瞬间改放为收，真气下沉，便如立起铜墙铁壁，既不发力，如何反力？

　　这种功夫说来容易，运用起来极难。内力只是真气，凝气为壁，须将真气炼化成有质无形的实体，临阵时更要在刹那间悉数收拢。武林中内功修为在韩冲之上的人并非没有，了然的功力就胜过他半筹，可同时兼具以上两个条件的，唯有他一人。

　　穿越者的身体素质之强，便是强在这里。

　　韩冲琢磨半天，想出这么一个招架“太玄神功”的法门，原本全无胜算，侥幸一试，只是掌心刺痛，手臂略感酸麻，真气流转无碍，登时大喜，双掌翻飞，招招抢攻，再也不怕和他正面交战。

　　对掌时黑衣人需要聚力，分/身术便施展不出来了。

　　倘若一对一的较量，韩冲即使想出应对“太玄神功”之道，依然不是其对手，毕竟是只守不攻的法子，以黑衣人的轻功及迅捷无伦的出手，三五招之间，仍可取他性命。但现在有了一刀一剑辅助，他以攻为守，处处寻求对掌，真正的攻击全交给刀剑，局势很快逆转，反倒将黑衣人逼至下风。

　　黑衣人甚是感慨，叹道：“吴家之役，以为了然和许天虚联合，乃平生所遇最强之敌，不得不谨慎行事，声东击西，用数十名无辜者的鲜血调动他们的身法，一来令他们心浮气躁，二来隐藏意图，便于向小和尚下手。岂料这一僧一道，如此不堪一击，实是大失所望，今日才算遇到了最强敌。”

　　微尘叱道：“血债累累，还要为自己辩解！”身随剑走，人如清风，剑似流星，一套“追风剑法”使得愈加得心应手，剑剑不离黑衣人的要害。

　　黑衣人一边避让一边与韩冲对掌，斜睨她道：“杀一人是杀，杀数十人也是杀，辩解作甚。”

　　韩冲道：“辩解你并非嗜杀之徒，早知深浅，一上来便击毙了然大师和我大师兄了。”

　　黑衣人道：“此话倒也有理，像你们几位，我就有点舍不得杀了。”

　　微尘道：“现在还杀得了么？”脚步一滑，与梁上飞交换位置，一式“白虹贯日”，万仞剑长驱直入，直奔中宫，气势磅礴。

　　梁上飞的功力不比他们精纯，交战中不能开口说话，但拼劲儿一点不差分毫，霹雳刀振起“八方风雨”式，刀光如峰峦叠嶂，层层密密，半守半攻，掩护微尘的剑气。

　　黑衣人轻轻巧巧一个转折，脱离了刀剑夹击之势，口中兀自说道：“你们有张良计，我便没有过墙梯么？”见韩冲迎面而来，探出手指戳他掌心。

　　韩冲只觉剧痛连心，指力较掌力虽有不如，但胜在劲道凝聚，旋力透劲的穿透性更强更深。他强忍痛楚，闷哼道：“你的过墙梯没用，知道原因是什么？”

　　黑衣人“哦”了一声，问道：“原因是什么？”

　　韩冲道：“话多！”

　　黑衣人冷笑：“反派话多不见得必败！”黑影疾晃，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再展分/身术，舍了韩冲和微尘，只向梁上飞出手。

　　韩冲暗道“糟糕”，这魔头学他们之法，不再与武功最高的两人正面相抗，专一攻击薄弱环节，那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

　　梁上飞义薄云天，危难之刻，舍命相助，韩冲岂能容他有失！当即招呼道：“梁兄游走，莫再进招。”

　　梁上飞识得利害，收刀急退。黑衣人不依不挠，以分身之影扰乱韩、李阵脚，真身追着他痛下杀手。

　　这一来局势再度逆转，黑衣人的分身越变越多，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直如群魔乱舞，场中杀气腾腾。

　　韩冲心丧欲死，高声呼道：“灵妙快跑！哥哥保护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