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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如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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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打出生起,记忆中便只有父亲-凌时之,只是个乡村私塾先生,除了肚子里的一点文才可以拿来换酒喝外,钱财对于他来说也只能是身外之物,酒醉了,便对着一个女人的画像发呆,呢喃:“钏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稍大了些才知道那个巧笑嫣然的女人是我娘亲。
一个文弱书生,哪经得起酗酒与贫瘠病痛的折磨。
七岁那年,父亲长辞之前托人将我带到了京城,舅舅收留了我,才知道母亲原是京城一家小客栈老板的女儿,与上京赶考的父亲相知、相许,约好了金榜提名便洞房花烛。
谁知老天爷偏不成全这才子佳人的美事,父亲落榜,母亲却忤逆父母,执意相随,并立下“有生之年永不踏进家门一步”誓言,相伴回到了乡下,也算过了一段清贫而又悠闲的日子,怎知生我之时因血气不足而难产致死。
母亲沈钏是个温婉的女子,舅舅却是个胖圆的,泛着油气的大商人,娶的是泰丰钱庄的大小姐,夫凭妻贵,舅舅有如此成就,全仗岳父家的帮衬,所以舅舅沈威在家里却是如何也“威”不起来的。
舅妈钱氏对我是极不满的,以致我在府里的地位是连表姐-沈翠缕的贴身丫头也比不上的,虽然个个面上叫着“表小姐”,但我不是瞎子,自然瞧得出她们眼里,心里的冷淡,也罢,我本不愿多和他们打交道的,倒是落个清闲,每日只捧着几本书去花房玩,倦了就歇着,舅妈对我是不满,但是也并未虐待我,毕竟是名门大户,这点名声还是要的。
我总说我与花是极有缘的,府里的花匠边叔待我是和颜悦色的,教我种花,认花,有时还会买香甜的粟米糕给我吃,我在府中已经是个吃白饭的了,怎能有脸要求吃零嘴。
直到我十四岁,认得的花比人还多时,手眼通天的精明舅妈趁着宫中选秀的机会让我进了宫,那天我吃了最多的好菜,比过年还丰盛,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也看了不少的书,算是长了见识,知道宫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谨言慎行,在宫中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伺候好了主子,还能有赏赐,这是舅妈的话,说的好象我是进宫享福一般。
进宫没来得及得欣赏宫中的风景,便直接进了御膳房,做了个洗菜烧火的丫头,舅妈是不舍得在我身上下本钱的,因为与我同去的叫小茗的被派到了赤芜宫,那是芦妃娘娘的寝宫,是皇上最长去的地方,到那种地方伺候自然比在这做脏不拉叽的烧火丫头好的多了!
皇上一顿饭要吃六六三十六道菜,再加上各个嫔妃和皇子的伙食,足够这偌大的御膳房忙的脚不沾地,每日里忙的头眼发昏,管事太监李公公则常说“七月是个实诚的丫头,不像你们只知道紧着机会偷懒”,夸奖也罢,责骂也罢,我是从不在人前多说话的,每日忙完了闭眼就睡,尽管如此,还是总觉得睡眠不足。
进宫快三个月的时候,芦妃娘娘生辰,御膳房愈发忙了起来,人人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我正在择菜,李公公推着我让我去捧果盘,不敢推脱,只奔了赤芜宫去,路上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是不敢多看的,混乱中与许多穿红着绿的宫女穿插而过,已是万分小心,还是撞到了一个,她一把揪住我“瞎了不成,这般莽莽撞撞,是哪里的奴才…..”
许是见我瞅着眼生,想是没势力的,就狠狠的骂了起来,原本细长的脸被这怒气拉的发紧,横眉竖目,眼神里像是要将我吞掉一般,旁边的人依旧穿行,没人劝解,我心里暗忖:“你也不过是个奴才,哪里就由的你骂起没完了,一口一个没教养的,倒是想看看你的主子是如何调教的”,但终归是新人,只能低眉顺眼的由她怒去,骂骂罢了,也不会少块肉,她这骂功,只怕及不上我表姐的一个脚指甲,我吐出口的“对不起”也生生的被她骂了回来,
看我没反应,竟想一个巴掌挥了过来,我正准备受苦,眼前一只手挡在了我面前,骄脆的声音响起,“红菊,这是何苦,弄的小丫头哭着,这是给芦妃娘娘祝寿还是怎样?”这无疑是天籁之音,我抬头一看,是个眉眼冷淡,股子里似乎透着冷清的蓝衣女子,这就是弄晴,后来才知道名唤红菊的宫女是南妃娘娘宫中的人,前几年南妃得宠,枕霜院的人也是风光了一时,后来皇上对南妃淡了,主子失宠,奴才们也少不得要小心着点,惟独这个叫红菊的,仗着是南妃娘娘的近身侍女,丝毫不见收敛,清闲惯了的,这次被派来伺候寿宴,正就有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正好让我赶上了!
饶是再嚣张的丫头,对弄晴却是无可奈何的,因为都知道弄晴与赤芜宫的伴香交好,而且还有个在军营做副将的哥哥,总管太监薛实对她也是好生照料的,这么多的关系,让这红菊只剜了一眼便自顾去了,但是弄晴却是十分不喜欢显山露水的,别人不犯着她,她也只顾自己做事!那时是见我被骂的低头欲泣,并不知我正在心里暗暗咒她呢。虽然这不太厚道。后来还是弄晴向薛公公卖了个面子,将我调来了花房,这才算过上了清净悠闲的日子。
夜越发的凉了,替弄晴拉了下被子,只是初秋,倒有冬天的架势了!还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