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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清影寻夫(中) ...

  •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亲耳听紫樱说喜欢落岩哥哥,虽然当时极力控制住情绪,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当前情势,却因一句求证而与魏武产生不快,魏武毫不掩饰的给她脸色,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暗嘲自己这是何苦?明明不关她的事,何必凑进来惹人嫌?随后被紫樱拉上马,以为急速奔驰的感觉能暂时忘却烦恼,迎面扑来的秋意却刮得她更加清醒,时时提醒她心中的痛楚。

      她姓颜,不姓魏。魏伯伯好心招待她是看在与父亲当年的情份上,她应该感激,而不是不知身份的跑去干预魏家家事。紫樱和清影姐姐姐妹情深,即使她喜欢落岩哥哥,也是她们姐妹的事,与她何干?

      当年一别,早已物是人非,是她执着不愿放下,千里迢迢跑来长安找寻幼时的回忆。紫樱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秀气文静的小丫头了,因为清影姐姐而过早成熟的她已经学会了坚强,懂得伪装。她不是为了那个单纯快乐的小丫头来的吗?现在的紫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令她念念不忘的小丫头了,她还看不透吗?

      “紫樱,我想回家了。”越想越委屈,清影姐姐走了,落岩哥哥走了,每当紫樱烦恼寂寞的时候是她伴在她身边,而如今,她却成了多余的人。低下头,不敢面对紫樱,怕失去最后的矜持。

      “什么?”

      紫樱正在考虑二哥的意见,太子对姐姐一片痴情,若有机会,她该劝姐姐吗?姐夫。想到落岩,心似被堵塞了,鼻子酸酸的,用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姐夫是因姐姐而走上仕途,如今生死不明,她却跟着二哥瞎闹,怎么对得起姐夫?沉思在伤感中的紫樱没注意到紫绡黯然的神色,隐隐听见她的声音,似乎在和自己说话,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紫绡咬着唇,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策马赶了几步,与紫樱并肩而行。

      “我想回家了。”

      轻飘飘的声调飘入紫樱耳中,提缰绳的手不禁顿了顿,不可置信的回视紫绡,想从她眼里看出波动。

      “为什么?”

      凝视良久,紫樱放弃了,那双眼像是无波的古井,无论她怎么努力,只能看到表面的平静。

      “出来久了,想家了。”心痛过了,也死了,没有我在你身边,或许会更好。

      心死了,却为何依旧会痛?紫绡闭上眼,低低叹了一声。

      “不陪我找姐夫了吗?”

      不知如何挽留,笨拙的找了个低劣的借口,却不想弄巧成拙,身边人的脸色更加黯淡。姐夫,你心里就只有姐夫。

      “茫茫人海,却要如何寻找?大海捞针,可缺紫绡一人?”

      听出了紫绡话中的落寞,知她去意已决,无法再挽留。心中闷闷不乐,却强掩了失落之意,嘴角轻扬,笑道:“姐夫曾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听闻岭南多产荔枝,来年开春,紫绡可欢迎不速之客?”

      紫绡轻笑,却被紫樱一席话勾出神采来,若能与她携手漫步荔枝园中……随即自嘲般笑了笑,她句句不离姐夫,往常念在口中的清影姐姐的诗句已成了落岩哥哥,看她的样子,定是与落岩哥哥同往。她待落岩哥哥如此情深,清影姐姐断不会委屈了她,我何苦自作多情?

      “你笑什么?不欢迎我吗?”紫樱见紫绡一会痴笑,一会摇头,却又露出难色,以为她不欢迎自己,脸上带了几分不悦。

      “荔枝在六七月份方可采摘,你开春便来,岂不白白浪费了几月光阴?”

      看出紫绡眼中的疲惫,感觉到身边的人突然之间就变了,变得陌生了,故意做出的生疏令她心痛。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何要对我强颜欢笑?你可知我宁愿面对突厥大军,也不愿见你对我避忌。

      沉默。一个以为对方心有所属,虽然心中酸涩,却暗暗祝福。另一个以为对方避忌自己,临别在即,仍不愿许下相会之期。误会吗?没有。一直以来亲如姐妹,知无不言,何来误会?那为何明明相爱的两人却形同陌路,彼此心中同时存下疙瘩?只因那知无不言,事无巨细透露给了对方,又因那言有尽时,藏下了羞涩难言的心事。可是这份感情却教她们如何启齿?埋下了心事,留下了沉默,存下了遗憾……

      东都洛阳乃隋后期都城,为隋炀帝大业元年营建,城内洛阳宫和万象神宫分别被后世冠为隋唐时代面积最大的宫殿群和中国历史上最高大的宫殿建筑,距今不过七十四载,却因连年战火逐渐败落。若非皇后一时兴起,冬游上苑,令花神催开百花,花神奉旨,百花齐放,唯牡丹傲骨,独不奉诏。皇后大怒,贬牡丹于洛阳。年岁渐久,牡丹在洛阳越发娇艳,因其雍容华贵而被寓为富贵之花,赏花之人渐多,日久成风,逐渐形成一年一度的洛阳花会,而恢复其繁华之都美称。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不想却成全了今日的东都。”

      “万事有因便有果,当初在惋惜牡丹遭贬时,谁会想到今日盛况?”

      “是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像月有阴晴圆缺,我们人亦有悲欢离合。”紫绡,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逢。“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

      悲欢离合,明岁闺中知有谁?紫樱,你可知你有多残忍?即使临别,你也不愿与我好好道别吗?你心中可曾有过紫绡?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紫樱出嫁之日,可别忘了千里之外的紫绡。”说着打趣的话,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紫樱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待想到明岁闺中知有谁,心里闷闷的,像被压了座大山,重的喘不过气。她和紫绡都到了出嫁的年龄,遥遥无期的相逢之日还能像如今这般亲密吗?如果紫绡嫁人了……不,紫绡不会嫁人的!一想到紫绡将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嫁人,心便宛如刀割。

      拭去泪水,却看见紫樱木然愣在原地,轻轻拉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以后,她的身边不再需要她,就让她牢记彼此的温暖吧。至少以后想起的时候可有个依托,不会忘了她的手温。

      “我走了。”

      放开手,跃上马背,最后看了眼令她牵肠挂肚的人儿,策马绝尘而去。

      紫樱,如果你开口挽留,我一定毫不犹豫的伴在你身侧。

      紫绡走了。紫樱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晚霞照射下的身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如果我开口留你,你可会因我而停留?

      渐渐收起惆怅,往洛阳宫方向望了望,心中的痛更深。

      “什么人?”

      “我是长安来的信使,麻烦大人通报魏清影魏小姐。”

      “信使?”侍卫打量了紫樱几眼,“有何凭证?”

      紫樱从怀中摸出一块方玉,只见其质地细腻,致密坚硬,却不是寻常的佩、坠等饰品,而是以巧夺天工之艺雕刻了昭君出塞。玉身呈绿色,近似翡翠,间或夹杂了几抹浅红。

      “烦劳大人将此玉交与魏小姐。”

      侍卫接过玉块不屑的看了一眼,笑道:“魏小姐乃皇后娘娘身边红人,就凭这块破玉你就想见魏小姐?”把玉块仍还给紫樱,“念你年岁尚小,饶了你这次,马上离开洛阳宫,否则休怪我枪下无情了。”

      “大人,请你仔细看看,这是破玉吗?这可是上品独山玉啊!”

      听她这么一说,侍卫顿时沉下脸来,喝道:“滚开!”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紫樱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已经得罪了对方。不管这块玉价值如何,既然有求于对方,怎能大惊小怪,指责对方不识货?

      “大人,我真是长安来的信使,是魏小姐的妹妹,家中出了大事,父亲命我通告大姐,劳烦大人为我通报一声。”

      “洛阳宫前禁止喧哗,若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了!”侍卫举枪触地,声势惊人。

      紫樱也来了性子,你不通报,我偏就往这儿进了。伸手抓向侍卫,欲夺了他手中长枪。侍卫侧身让开,却不料肩上被紫樱打了一掌。原来紫樱看着是要夺枪,中途却改变了方向,侍卫侧身一让正好打在他肩上。一招得手,紫樱步步紧逼,暗想我才不会这么笨呢。夺枪?我才没这么大力道。

      侍卫挨了一掌,手下不再客气。管她是什么人,胆敢在洛阳宫前撒野,那便是有来无回。长枪在手,如猛虎入林,气势威猛,顿时把紫樱压制住了。紫樱深知对方长枪在手不易对付,而她手上无兵刃,只可近身搏斗,决不能被他拉开距离。于是,一个想靠近对方,一个想与对方拉开距离,一时陷入僵局。

      “住手!”

      一声怒喝,侍卫马上停手退至一旁,足见皇家护卫素质之高。紫樱趁空看了来人一眼,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落岩失踪,魏武请她做说客,紫绡离去,一系列打击早已使她疲惫不堪,最令她为难的却是一会见到姐姐该怎么说,如何劝。既想马上见到姐姐,却不知如何面对,紫樱的心情可谓极度矛盾,在重重压力下的她只想好好发泄一番,正好遇上了不识货的洛阳宫侍卫,暴躁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几句话不合便动起手来。不计较后果痛快打了一番之后,霍天行的到来正了解了后顾之忧,反正没惹出大祸,不怕皇上怪罪。可霍天行的出现意味着马上可以见到姐姐,不能在找借口拖延逃避,心神一阵疲惫。

      “紫樱?”霍天行皱了皱好看的俊眉,面带疑惑。

      “霍大哥,父亲命紫樱来找大姐,麻烦霍大哥为紫樱引路。”省略了客套,紫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随我来吧。”

      清影陪了皇后一天,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正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好洗去一身的疲倦。

      “魏小姐,霍大人求见。”

      霍天行?他来做什么?虽然心里疑惑,却仍吩咐道:“请霍大人进来。”

      不一会儿,清影就见到那个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在她印象中霍天行似乎永远冷着一张脸,任谁的面子也不给,可惜没机会见到他和婉儿独处的情景,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不及感叹霍天行不解风情,眼角触到跟在他后头的身影,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霍大人。”

      虽然心中焦急,该有的礼数却不可废,先向霍天行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一旁的紫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紫樱看了霍天行一眼,有些犹豫。

      霍天行微微一笑,朝清影拱了拱手,道:“魏小姐姐妹相见,天行不便打扰,告辞。”

      清影把紫樱领进书房,见她面有难色,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好催促,耐着性子坐在一旁。

      “二哥说太子对大姐一片痴情……”紫樱踌躇了半天,冒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来。拿眼偷偷观察大姐神色,却见她唇边擒了一抹笑意,正温和的看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冷颤,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紫樱?”见妹子闪闪逼逼总躲着自己眼神,心里的不安逾发沉重。

      紫樱沉默了一会,咬了咬下唇,仍旧不敢看向清影清澈的眼眸,也许过了今日,那双眸中将是灰暗的空洞。可不管怎么逃避,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或许太子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既然瞒不了,不如由她亲口告诉姐姐。这也是她匆匆赶来洛阳的目的,不是吗?

      小心斟酌了措辞,觉得这种情况下不能再称落岩为姐夫,于是低声说道:“落岩哥哥失踪了……”

      “怎么回事?”清影微蹙起秀眉,神色却是平淡。

      落岩随裴行俭出使是在她到达洛阳之后,皇后虽然有些喜欢落岩,这点小事却不放在心上,况且以她的政治眼光不难看出出使背后的含义,认为随裴行俭出使是个难得的美差,就忽略了清影,不曾在她面前提起。上官婉儿则是事不关己,她没有必要告诉清影。因此清影至今仍不知落岩随裴行俭出使一事,听闻落岩失踪,心里虽然有些担忧,却没往别的方面想。

      “姐姐不担心吗?”紫樱小心翼翼的试探,压在胸口的巨石慢慢放了下来,心里却多少有些恼恨起清影来。暗想姐夫对你这么好,听见他失踪了,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担心什么?长安乃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或许落岩回杭州看望商小姐了……”说到后来,气势明显弱了,到像是自我安慰。

      “紫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开始以为紫樱是怕自己责备她把落岩丢了而不安,可联系到紫樱先前说的话,居然劝她考虑太子!况且落岩若是寻常失踪,紫樱不可能赶到洛阳来。从见了面紫樱就闪烁躲避她的眼神,可见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般乐观。想到落岩可能遭遇不测,心神一阵恍惚,语气也随之严厉了几分,把正喘喘不安的紫樱吓了一跳。

      “昨日裴大人凯旋而归,派亲兵前来报信,说落岩哥哥在擒获突厥可汗当晚失踪,王大人镇守碎叶整整寻了一个多月仍无落岩哥哥消息。”

      听完紫樱的话,清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问道:“落岩不是在长安吗?怎么和裴行俭一块了?”

      “太子命落岩哥哥随裴大人一同出使波斯,其实是要裴大人攻打西突厥。裴大人借口天气炎热与安西四镇酋长举行狩猎大赛,并命落岩哥哥为使者以消除阿使那都支戒心,落岩哥哥不辱使命不仅消除了西突厥对裴大人的戒心,甚至引了阿使那都支孤身犯险前往唐营,裴大人活捉阿使那都支之后连夜袭营,俘虏李遮匐,回营后却发现落岩哥哥不见了……”

      听完紫樱叙述,清影明白了事情经过,反而不似先前般提心吊胆,冷静分析了当时情况,突然问道:“你确定落岩是在唐营失踪的?”

      紫樱想了一会,显得有点心虚,喃喃道:“裴大人的亲兵是这么说的。”说完,把脖子缩了缩。清影的冷静出乎她的意料,也令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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