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得无忧》木夕夕

19、十年踪迹十年心（一）

　　“小忧？你有在听吗？”费秋荷的声音温和，像春风拂在你的心头，觉得暖暖的。
　　吴忧回过神，窘迫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虽然已经合作好久了，她也常和费秋荷通电话，但与她见面才是第二次，两个人却像是认识了好多年一样亲厚。
　　费秋荷温和一笑，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没关系。见了媛媛之后你就有点走神，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她太无礼了？”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媛媛小姐美丽非常，活泼可爱，很招人喜欢。”吴忧笑着解释，“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了。”
　　“她呀，任性得很，总也长不大。我和她爸爸不知道还要为了她操多少心。”虽然是抱怨的话，语气却是溺爱非常，“哪像你，这样稳重能干。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还是个年轻灵秀的小姑娘。这次一见到你，就觉得长大了也成熟了。看着倒是越发干练了。”
　　“您太过奖了，我是没法子。我怎么能和媛媛小姐比。你们也不用很替她担心，她这样聪明伶俐，现在又有了好归宿，你们就放心吧！”心里微微有些苦涩，那个人，一定会把她保护得很好。
　　“你别这样见外了，她比你还小几岁呢！没得把她给惯坏了，以后就叫她媛媛吧！”说着说着语气有一丝怅惘，“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她刚刚还缩在我怀里啼哭，一转眼就要出嫁了。要是我的大女儿在，倒是和你差不多······你呢？有对象了吗？”她转了话头，刚才那一丝惆怅倒像是她的错觉。
　　吴忧诧异道：“未曾听说，您还有个千金吗？”资料上也没有显示啊！
　　“有一个······她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连名字也还没来得及取。”费秋荷一双美丽的眼睛溢满了忧伤。
　　“对不起······”
　　费秋荷振作道：“没关系，和她母女一场，也是缘分。只是没想到缘分那样浅，那孩子虽比不得媛媛灵秀，但却也是眉清目秀的，说起来五官还真和你有些像。我那时候一见着你就觉得亲切，就想把你当自己女儿一般亲近，你若是不嫌弃，就给我做干女儿吧？”费秋荷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我怎么会嫌弃，只怕我······”
　　“难道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妈妈吗？”看着她踌躇，费秋荷拉起她的手，亲切说道，“我给媛媛取名叫‘梦媛’就是‘梦中的女儿’的意思。很喜欢你，你就当圆了我一个梦，好不好？”
　　她的语气柔婉好听，又是说不出得诚恳，吴忧早就有些动容，况且本来就和她亲近，遂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我和您在一起，总觉得和妈妈在一起一样的亲切。能做您的干女儿我自然愿意的。”
　　费秋荷揽过她轻轻拍着肩头，真像护着自己的女儿一般温柔，“那告诉干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额，没有呢！我哪有媛媛那样幸运，还需要好好工作，不急着考虑这些事情。”
　　“媛媛的事情能这么快定下来我也着实没想到，你不知道她年纪虽然小，可向来心高气傲，这次不知怎么了，才见了几次面就答应要嫁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你看她刚刚匆匆忙忙的样子，女孩子家的矜持也不要了。不过楚慕也确实是难得的人物，年纪轻轻就那么能干，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费秋荷一扫刚刚的忧郁，一时兴致勃勃当起了红娘，“女孩儿家，要那么有能力做什么？正好我和你干爹有好些朋友的孩子都和你年纪相仿，你这次来就多住几日，我找几个合适的给你们见见面可好？媛媛的婚礼定在十一，还有一个多月呢！若是能双喜临门可不是好？你干爹出差了，明天就回来，看了你也一定高兴。你上次一走，他天天念叨呢！”
　　吴忧赶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考察一下上次的系统运行得怎么样，公司还有一堆事呢！既然确定无误，那我今天就得赶回去。机票早已经买好了。”
　　吴忧说得倒是实话，楚慕离开了思源，刘文也早在两个月前就辞职了，唐馨琪又回了美国，三个最有能力也最合适的人都走了，总裁之位就一直空悬着。现在公司大小事务都压在她一个人都上，她哪里经历过这些阵仗，这一个多月忙得焦头烂额的。今天过来考察还是因为这边有一些公事要处理，顺带着过来看一看的。
　　费秋荷见实在留不住，也就不再强求。亲自把吴忧送去了机场，临上飞机时还是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道别。
　　“小忧，好好照顾自己啊！看你比上次还瘦了，工作不要太拼。一定来参加媛媛的婚礼啊！”费秋荷关切叮嘱。
　　吴忧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强笑道：“一定，有时间一定来。那我先进去了，干妈再见。”俯身抱了抱她，转身离开。
　　“等等······”费秋荷上前拉住她的手，撩起衬衫袖子看了看，激动道，“你手上的这个疤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月牙状疤痕，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奶奶说是我小时候玩闹，不小心跌在柴刀上磕的。”
　　“怎么会这么巧······”她还想说什么，却响起了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吴忧看着她神色有些不对，但也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赶着登机的乘客挤了进去。
　　刚回到公寓，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吴忧护着肚子慢慢走过去开门。现在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照顾自己，就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了那个还未成形就已经让她忧心的小东西。
　　打开门，曾经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此刻却显得苍桑无助。
　　“小忧。”吴忧盯着那个绿衣妇人良久，才反应过来，侧了侧身子，让她进屋。
　　“阿姨，你有什么事吗？”浮光掠影，她已经不再习惯喊这个人一声“妈妈”。
　　陈艾红神色复杂地看了吴忧一眼，扑通一声，竟是跪在了她面前。
　　“阿姨，你这是做什么？”吴忧吃了一惊，立刻把她拉起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不用这样。”
　　陈艾红立刻呜呜咽咽哭泣起来，“小忧，以前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可小愁是无辜的，你和他偷偷见面我都知道，他偷偷回去看爷爷奶奶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愁他是个好孩子啊！求求你，无论如何救救他。”
　　吴忧急道：“小愁不是过完年就回学校了吗？他怎么了？”
　　陈艾红拿出一份蓝色病历本递给她，她慌忙接过，念到“确认为白血病”几个字，手不禁颤了颤。转头不可置信道：“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小愁的身体一向很好的。”她记得她小时候因为从未喝过母乳，所以经常生病，但是小愁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很少打。
　　“是真的，但好在发现得不算晚，医生说只要进行了骨髓移植，小愁好起来的机会是很大的。”陈艾红拉着她的衣角，显得颇为无助，“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们，也不让我来找你。他找合适的骨髓都找疯了，可是你爸爸觉得对不起你，不让我告诉你这件事。但是我问过了，骨髓移植并不会对捐赠者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修养一个星期也就好了。而且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求求你救救小愁好不好？”
　　“阿姨，您先别急。我答应你，不过你先让我去看看小愁好不好？我很担心他······”吴忧心痛难忍，扶她的手微微发颤，“我明天把公司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去做骨髓配型。”
　　“好，好。小忧，真是太谢谢你了，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少年的脸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的样子。斜靠在床上，面前摊开着一本书，翻纸张的手上还插着细细的输液管子，他似乎真在认真阅读。吴忧小心地开了门，却还是惊动了他。他微微抬起头，见到是她，立刻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又好似微微带点无奈，“姐，你怎么来了？”
　　吴忧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走过去责备道：“你还知道叫我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
　　“哎，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嘛！你看，我其实没什么事情啊！吃得好睡得香。”说着还伸出胳膊来，捏紧了给她看。
　　陈艾红微微偏过头去拭泪，她忙走过去拉下他的手放好，“还这么皮，小心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得很。爸和妈大惊小怪而已。”整个人还是说不出的阳光帅气，仔细听却能听出语气中的无力。
　　将他背后的枕头扶了扶，劝道：“他们是为你好，你要听话，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让他们担心。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
　　见他难得听话，心里又是一阵犯酸，但看看他已经很疲惫的样子，遂哄道：“躺一会儿，休息休息。想吃什么？明天我做了拿过来。”
　　他搂着她的腰，欢喜道：“姐姐你最好了！我要吃红烧排骨、醋炒鸡、清蒸鱼······其实，你做的我都爱吃的，你每天都要给我做嘛！”
　　她还是那么爱撒娇，吴忧笑起来，说：“哪有你这样贪心的？哎，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就每天都给你做，好不好？”
　　“好！”
　　“那你现在快躺下吧！”扶着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角，见他还睁眼看着她，瞪了他一眼，威胁道，“睁着眼睛怎么睡得着？快闭上。”
　　“姐，你真好看！”
　　“别瞎说，快闭眼。”他乖乖闭了眼，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吴忧和陈艾红退出病房，看着那个曾经美艳高冷从来都视她为草芥的女人，此刻在她面前显得卑微不堪，她有一些不忍。
　　她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忍下心中的不舍，“阿姨，我明天先来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公司也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还得回家看一趟爷爷奶奶。您可以先和这里的医生商定一个时间，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就立刻做骨髓移植。”她注定还是留不住这个孩子吗？
　　“小忧，真的谢谢你！以前······”陈艾红面露愧色。
　　“阿姨，以前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小愁能快点好起来。”说完，想了片刻又叮嘱道，“阿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经不得这些打击。我希望，这件事您先别告诉他们，等小愁好点了，再说，可以吗？”
　　陈艾红点点头，表示理解，“你爸早就走之前早就交代过我了，他这几天估计还在各家医院跑，都是他一个人在扛着，也很辛苦。”
　　“那我先回去了，你进去陪着小愁吧！我明天再过来看他。”她却一直站在楼道口目送她离开，神情是说不出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