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主沉浮》灰讳如

8、醉仙池·雁翎岛（三）

　　东方瑾平日也极少出门，只因父亲吩咐了自己去寻武林秘籍《元山四象》，近日才总到街上行走，打探风声。江湖人只知玉宛戈凭借寒冰掌独步武林，但听得父亲道，那玉前辈正是拥有了《元山四象》，才练成的寒冰掌。父亲一生并不稀罕江湖事，但是沉迷武学，几近疯魔，若能在雁翎岛寻得半点风声，也是好的。
　　流星白日里已经安排了水云阁的人去接了素素安顿下来，现下同靖儿、东方瑾一同来到一处湖边。
　　“乘小船往那处划一刻钟，便到雁翎岛了。”
　　流星瞧了瞧，道：“我只使得一招轻功便能过去。”
　　靖儿望了望那灯火阑珊处，道：“这湖这样宽，只你那流星步子能去，我若使着幻影迷踪过去，恐怕还未到那岛上，全身都已被水淹了。”
　　靖儿忧着说道，可想到自己在那水上跑着，越走越低似要沉下去的样子，噗的一下要笑了。
　　流星瞧了瞧身边的东方瑾，道：“这公子身子那样重，纵使靖儿能去，他也是去不得的。可如今谁来划船呢？”
　　话未完，只见远处飞来一个黑衫束腰女子，那人落地后便在靖儿面前半跪下，道：“千兰来为阁主划船。”
　　“你怎么来了？”
　　“下午见阁主换了衣裳，想是出来办事，一定缺个人帮手着，千兰便自作主张寻来了。”
　　靖儿瞧着眼下这个原本桀骜不驯的女子，厉声道：“未作吩咐却不请自来，你这样热忱，可有图谋？！”
　　梅千兰只是面不改色，道：“千兰感激阁主收留，只想着为阁主分忧，效犬马之劳。”
　　靖儿见她如此坚定，气色不改，心中有些后悔刚刚那样严厉，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划了小船与我们一同去吧。辛苦你了。”
　　四人划船到了雁翎岛上，靖儿虽心疼千兰，但她终究是新来的，带上行事多有不便，便留了她在湖边看船。
　　三人上了雁翎岛，岛中央一处大宅微微亮着灯火，正是向家的宅子。几人飞上屋顶，三人各定了一处去探。
　　靖儿潜入大堂，并未见着有什不同；又潜入后院，屋中人都已歇下。
　　东方瑾往那书房钻去，匆匆忙在里面翻着，却只见着家中读物、朝廷文书和一些平常的武学书籍。
　　流星随处瞧着，院子寂深深只听得见蛙叫与几声琴音。流星往那琴声来处去，瞧见一女子闺阁中还亮着灯火，纸窗上女子的倩影忽明忽暗，随着烛光而动。戳破纸窗向里望去，那女子只独自坐着，虽瞧不清模样，但听刚刚那琴音，已知是个身在闺阁，心中并不快乐的女子。
　　流星、靖儿、东方三人都没寻出异常，一同出了宅子，各自心中皆沮丧着，没了气力似的往湖边走去。
　　“以为这岛上会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结果什么都……没！有！”流星泄气道。
　　见着了千兰和那等着的小船，流星对着东方道：“这船行得慢，我自个回去。替我好好照顾靖儿。”说罢便不见了。
　　千兰见着身边一道流星划过，正想问，靖儿道：“流星性子急，先走了。”
　　梅千兰见着刚刚那身影都没见着，人却已经不见，暗自称奇。
　　几人今夜一无所获，靖儿与东方同在一条船上，显得有些尴尬。东方心想着该找些话来聊，许久，终于想出一句，道：“靖儿姑娘自小便生在飘渺峰了吗？”
　　“并非如此，”靖儿回忆道：“靖儿只记得三四岁时自己还在外流浪，穿着破衣裳每日去街上讨吃的，那时候幸好有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喜欢找我玩，还总把他买糖葫芦的钱省下留给我用，我才勉强维持生计。后来有一日，遇见了姑姑，姑姑看我可怜，也或许是看着我乖巧吧，把我领回了飘渺峰。”
　　“那你也不知自己是谁家孩子？”
　　“三四岁时候的记忆也只剩下这些了，其他都不记得了。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怎样呢？我在水云间待了十几年，姑姑虽然严苛，但是待我们姐妹是极好的，水云间就是我的家，姑姑就是我的父母，流星她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
　　“你道你师父严苛，又怎的待你好？”
　　“姑姑严苛，但是对我们倍加爱惜。不仅如此，对宫里的姐姐们也都赏罚分明，大家都敬她，服她，爱戴她。”
　　“那你们水云间没有男人吗？”
　　“水云间只是那山腰的名字，我们住的地方，叫做閟宫，”靖儿接着道：“姑姑十几岁时，已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女子，却被负心男人伤了心，所以内心，是极恨男人的。”
　　靖儿说完，瞥了东方一眼，补充道：“世间男儿皆薄幸，没一个好东西！”
　　东方瑾道：“这是谁说的？”
　　“宫里的姐姐们都这样说，姑姑也是这样说的。”
　　“那你姑姑可有说，那负心男子是谁？”
　　“我只知姑姑恨毒了男人，并不知那人是谁，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姑姑说的，确是对的，不然我们宫里，怎的有那样多被你们男人伤了心的姐姐。”
　　东方辩道：“天下好男儿还是很多的，并不都是坏人。”
　　靖儿又瞥一眼东方，道：“那你可是好男儿？”
　　“我自认从没干过什么坏事，对待女孩子也都倍加爱惜，算个好男儿。”
　　靖儿一听，挑一挑眉道：“你对女孩子都是倍加爱惜吗？”
　　“那当然。”
　　正巧船靠了岸，靖儿不知从哪儿来的脾气，下了船头也不回便要走。
　　东方急忙赶上前去，道：“靖儿姑娘你身子轻快，等等我！”
　　靖儿回头瞧东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使出一招幻影迷踪，携着千兰走了。
　　东方瞧着眼前这一波尘土，却不知自己哪处冒犯了姑娘，只好自己循着原路回去了。

　　话说流星撇了两人后，对那闺中女子甚是好奇，于是又回了岛上。流星飞上屋顶，只见月光下一男一女正在谈话。仔细一瞧，那女子正是原先闺阁中抚琴的女子。月光皎洁，流星这才瞧清楚那女子模样，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生得一张芙蓉秀脸，面容祥和，举止柔情；再看那男子，似是秀才打扮，但是身形高大，外貌瞧来有些沧桑之感。
　　流星瞧那两人一会静默不语，一会又含情对视的场景，猜是一对苦鸳鸯。又觉那女子不管身形还是面容都有几分眼熟，似是哪里见过，可心中又确实想不起来，正想得头疼之际，那个秀才扮相的男子突然警觉地道出一句：“谁？！”
　　流星想来，自己来去无声的，怎得今日被发现了？正要逃走，却见着另一头屋顶上掠过一个黑色身影。那秀才模样的男子与女子短暂作别，左右顾盼，然后便离去了。流星急忙飞起，跟着那屋顶上的影子追去。
　　这黑衣人矫健如飞，步伐轻盈，轻功不比流星差上半分。流星穷追不舍，至一假山。那黑衣人看后头这人死缠不休，兀地回头，送出一掌。流星躲闪不及，右手牟足气力接下，两人掌力正好相当，谁也没占上便宜。
　　流星接了掌便落在地上，不再追赶。那黑衣人片刻之间也不见了。
　　流星瞧着手掌，回忆刚才接掌之时，掌心似是有股寒气……
　　这人潜在岛上又是做些什么？为何轻功如此了得？出掌为何劲力十足？那股寒气……这人究竟是谁？
　　流星带着疑惑回到水云阁，素素与阁中姐妹们都已歇下。流星去到靖儿房里，道了今夜之事。
　　两人相约几日后再探雁翎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