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红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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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也许醒来不是本意，因为我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
我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因为沉睡了太久还有些眩晕，一摇一摆地掀了帘我伸出头向外探去。
我说是谁，原来真是你这个小丫头。
昨天的小丫头又来了，难道她们家小姐这么较弱？
“医仙，我不管，我们家小姐就在外面等你，索性你今天就闭了馆，反正我们不怕花钱。”她摇晃着脑袋。
不是吧，这个梦絮小姐到底要干什么？我干脆现身，摇摇晃晃地向前紧走几步。
“九儿！”弘烨看见我，“你怎么出来了？”
本来我还是可以站立的，但被他一扶就不自觉地倒在他身上了，小丫头看到此景，不禁大怒。
“又是你这个哑巴，不要装了，休得坏我们家小姐的好事！”小丫头牙尖嘴利。
“绿榕，休得胡闹。”一个清澈的女声训斥道。
我抬了抬眼，盈盈走来一个端庄秀气的女子，弯弯的柳叶眉间有几分儒雅和诗意，肩上飘荡着雪白的披肩丝纱，水红色的衣裙陪衬着淡橘黄的罗裳，穿堂风吹动她的几屡发丝，静止在修长的脖间，她抬起头，水灵的大眼睛不经意地扫了扫扶着我的弘烨，嘴角上扬，微微扯出了一个醉人的笑容。
美、美女啊……
我看得有点呆，没注意她正在微微福身，行礼的动作犹如大家闺秀，若不是化了点妆，真让人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位，想必就是九儿姑娘吧。”她动了动朱唇，朗声道。
我正呆着，忽然听到了我的名字，猛地点了点头。
“呵……”她掩了掩笑容，“小女子此来，是寻得一处清静地方，想请弘烨先生和九儿姑娘一同去聚一聚，不知姑娘和先生可愿赏脸？”
“小姐！”绿榕有些不解，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我还是听到了，“干吗也把那哑巴也带着啊……”
“绿榕！不得无礼。”她抬了抬眉。
“梦絮姑娘，并非我等不赏脸，实在是九儿有恙在身，不便出门。”弘烨婉言谢绝。
说实话，梦絮这个女子的DNA不是一般的好啊~如果我有这么好的一服皮囊，再在历史上大闹一番，那一定是千古绝唱了……
“喂！”绿榕多嘴道，“我们家小姐好心……”
“绿榕，即便这样，那就改天吧，我们回去。”她有些哀色，垂下眼帘，那种楚楚动人的表情真是连女人都动容啊……
“姑娘慢走。”弘烨这家伙居然真的无动于衷。
他！他是什么做的啊……
梦絮笑了笑，翩翩一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哼！”绿榕见此情景也不好说什么，也跟着扬长而去。
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她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她也确实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九儿，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他问。
我转向他，表情有点困惑。
他也愣愣的看了我半晌，忽然笑出了声。
我更困惑了。
“她固然漂亮，但在我心里却不及某人。”他收回了笑，深深地凝视住我。
你所谓的某人，到底是谁？
我有些慌张，连忙后退几步。
“你……”他想拉住我，但始终没有这么做。
我低下头，连忙跌跌撞撞地进了屋。
弘烨！你这家伙搞什么？喜欢画中的那个女子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找替代品啊，那样……那样……有没有考虑过我会怎么想？
关上房门，那幅画中的女子又出现在我脑海里，忽然之间，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究竟是那幅画影响了我，还是我对那幅画很记挂？
一切的一切，像是缠绕在一起的红线，打了个巨大的死结，乱七八糟。
捂着头，长叹了几声，我确实变了很多，满以为自己可以玩世不恭地过一辈子，却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宋代；满以为自己已经冷酷无情，却喜欢上了一个人类男子，虽然是曾经；满以为自己已经拔慧剑斩情思，却又不自觉地再次心动；满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放不下……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恃才傲物、损人利己的九儿，已经遁入时空的长河，彻底粉碎了。
曾几何时，我好痛恨这种人类的情感啊，我因为害怕平凡，而拒绝世俗，现在我才发现，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想着想着，我觉得很委屈，渐渐地哭出声来。
从前的我，就是很倔强，不会轻易地流泪，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压抑自己的痛苦，让它自由地在我心里相互碰撞，直到眼泪滑出眼眶，方才感觉到舒坦，虽然，我很讨厌很讨厌这种懦弱。
正哭在兴头上，有人敲门。
我慌张地抹了一把鼻涕，跑去开门。
我知道，来的只有一个人。
“九儿……”他看到我的脸，有些诧异。
我又用袖子擦了擦。
他始终没说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帮我擦。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势，虽然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撞击了一下，甜甜的又苦苦的，但是却又那么美好。
我还是拿了手帕，自己动手。
他似乎有些难过，也似乎不甘心什么，坚定地揽过我，真真正正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发誓，我很想很想拒绝，毕竟，我不知道他抱的是不是“我”。但是，嗅着他怀里熟悉而清凉的气息，我又舍不得，于是，我便撕心裂肺地，狠狠地哭了出来。
当我哭得已经没有力气接近虚脱的时候，我才停止了继续制造鼻涕眼泪的过程，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偶尔啜泣一两声。
“你信我吗？”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相信他么？这天地之间，还有什么比此刻更真实呢？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便能感觉到这种安全感和归属感，我还担心什么呢？
忽然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
我点了点头。
但，他找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九儿，这句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且听好。”他用严肃而坚定地语气道，我可以听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碎尽芳华终不悔，不枉轮回自相随。”
那是……那是……画上的那首诗！
只是，他的疑问，全都变成了答案。
弘烨……
他已经找到了答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那好吧，不管前缘，今生，来世，我都信你。
夏风吹过我红肿的脸，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和清凉，或许，这一阵风才真正吹散了我的忧伤，此时此刻，那份与世隔绝的哀怨与惆怅，终于粉碎在这片骄阳，纷飞在漫漫远方。
只因为，我信你。
这是段惬意的时光，我不用干活，只是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在树下闭目，谁叫我有伤在身呢？不过这种生活，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毕竟，这场仗快打完了。
“九姑娘！”新雇来的老账房开始呼唤我。
我睁开眼，坐直了，等着他过来找我。
“九姑娘，”他从大堂跑过来，看见正在树荫下的我，连忙道，“醉烟楼的梦絮姑娘找你。”
找我？难道不是找弘烨？
我边摇扇子便匆匆赶到大堂。
弘烨不在，上山采药去了。我很想和她说。
她端坐在大堂，品了一口茶，见我过来，便起身向我行礼。
我点点头。
“九姑娘，上次来见你身体不好，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她关心道。
我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我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我上次跟你和先生说的那个清静的亭台，不知九姑娘感不感兴趣？”她笑问。
感兴趣又如何？
“九姑娘不要这样看我，我只是想找个地儿和九姑娘谈谈。”
和一个哑巴谈？我轻挑眉。
“九姑娘可赏脸？”
我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
“绿榕，备轿。”她吩咐了下，转而，对我笑了笑，直径走出了医馆。
我看了眼老帐房，也跟了出去。
“九姑娘，”她站在水榭亭台的中央，抚摸了下胸前的长发，“你看，这里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一片开满荷花的湖，翠绿的湖面上荷花娇艳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姿，偶尔有一两只蜻蜓掠过。
我捡着亭中的石凳坐下，比起荷花湖，我更有心情的是听她来找我的目的。
“九姑娘大可不必这样严肃，”她也坐了下来，“湖中有这样一座乘凉的亭，却也是好事。”
我勉强笑了笑，抬起头环顾四周。
“貌似，像九姑娘这样身患残疾却并不自卑的女子已经很少了。”她不知是讽刺，不知是夸赞地道。
有何自卑？万物的灵魂是平等的，不因为你缺胳膊少腿就低人一等。
“呵，说来也怪，你怎么会认识弘烨先生呢？”她有些好奇，“是因为他救过你的命吗？”
救命？他会做。但若不是他的必方害我，我根本无须他救。
“实不相瞒，梦絮很喜欢弘烨先生，但梦絮身世不好，又因为生计入了乐籍，沦为青楼女子。梦絮想，此生若见到一个好人家，便也这样嫁了，但，梦絮却认识了弘烨先生……”
我抬了抬眼，喜欢她是你的自由，来和我说有什么用？
“九儿妹妹，”她拉住我，“梦絮知道自己一定没有九儿妹妹你清白，但喜欢一个人却是没有因由的，那天晚上，弘烨和我聊了很多，我才发现……才发现……”
才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代替她把话讲完，一个青楼女子讲话尚且这么含蓄，一般人家的姑娘那还得了，况且，我不是什么妹妹，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把我当妹妹看呢……古人啊……我故作惊讶，趁机抽开她握住我的手。
“九儿妹妹，我能看得出来，你也对弘烨……”她又说。
或许她是真心的，我微微叹了口气，也不过是个痴情女子啊。
“我希望妹妹能够可怜可怜我，我想，你在他面前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找了个媒婆，带妹妹介绍了一桩婚事……”
什么？！？！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凭什么？！
“妹妹你且听我说，”她也站了起来，“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你我都幸福……”
拜托！！！我大金国的妃子！这桩婚事我都不希罕，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幸福？！
“妹妹，你就不要推辞了，那家就在益都东郊，聘礼姐姐已经带你订下了。”她苦口婆心道。
什么？！还是女方给男家下聘？！
“妹妹不要这样看我，听说男方是个秀才呢，他叫谢弦清，虽然身子骨不好，体弱多病……”
还是个药罐子？！
我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狠狠地摇头。
“妹妹！”她也有些怒，尖声道“你可要想好了。”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是谁啊，凭什么给我做主，皇帝老子要娶我还是给我逃了出来，你算哪根葱！
她不再跟我比气力，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妹妹也不要怨我……”她转身，倚在亭边，“妹妹且过来看……”
我提了个心眼，缓缓向她走去，她力气那么小，应该不会把我推下去吧……
世事难料，在我走到她面前的一瞬间，她扬了扬嘴角，猛地向后倒去，作出一个犹如下凡仙女一样的动作，一头扎进了荷花湖。
“来人啊！梦絮小姐被人推下水了啊！”绿榕在岸边大叫道。
苦肉计？你这女人还不算笨！恐怕早就串通好了的吧。
“来人啊！救命啊！”她大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一道白影从岸边飞来，我料到了，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等着我往陷阱里跳。
弘烨果断地把她从水中救起，三两下就把她抱到了我面前。
“弘烨……”她虚弱道。
岸边的人开始起哄。
“这个女人真毒啊！”一个彪形大汉指着我，大吼道。
狗血镜头，我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们，嘲讽地笑了一声，用这种伎俩？那要先看看弘烨相信谁，你就打定算盘我会慌么？我偏不。想完，我义无反顾的向那群喷口水的百姓走去。
他们一边骂一边给我开路。
我扬了扬骄傲的笑容，坚定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红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