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龙活过丧尸潮》四零四儿

1、丧男与少年

　　“我只是长得丧不是丧尸啊！”埃尔洛儿背靠着树坐在路边，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护住头，面对着离他五步之遥瞄准着他脑袋的箭镞，“你看，我能说话，而且很理智！”

　　张着弓对着他的人没有说话，箭头也并没有移动一下，可是眼神却示意着他左肩的伤口。

　　“哦，噢，这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埃尔洛儿把伤处的布条扯开展示给对方，“我没有被咬伤，这些是活人弄的！你看，这是利器所伤……不是、不是被丧尸弄的……”

　　太阳快要下山了，埃尔洛儿正朝着夕阳，不知道怎么觉得眼睛干涩而疲惫，也许是因为逃了太久如今已经体力不支，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一言不发的少年，随时准备一箭射穿他的头颅，背光之下，这沉默的人影甚至连表情都看不清了。

　　“我是埃尔洛儿特兰纳尔。”埃尔洛儿几乎是放弃一般说，“阿尔德赫尔特兰纳尔是我的母亲，并且她是一个疯婊x子。她对我做了这些……”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刀口，还有脚踝上的伤痕，“她的人追了我快7天，我通过了蝴蝶谷，那些人……丧尸抓住了他们，我猜，至少大部分。”

　　他耸了耸肩，舔了一下嘴唇，面前的人依然没有要放下武器的意思，埃尔洛儿不得不感慨大灾变对生命的改变，拉住弓不动可是一个对肌肉和平衡力极为严苛的考验：“然后，我就到了这儿，不是故意要挡在你的路上或者什么的……只是……别杀我。我逃了这么久，不打算就这么死掉。把我扔在这儿，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们各走各的路，如何？”

　　“你说的是事实。”少年审视了他一会儿，放松了弓弦，用一种纯粹的陈述语气说着，“奇怪。”

　　“在这样的世道，还能找到让你感到‘奇怪’的事，这其实挺好的。”埃尔洛儿语气轻松起来，实际上相比之下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孩更奇怪一些，不过直觉告诉他，他能活下来了。

　　“特兰纳尔女士是罗瑟兰城的主人。”少年又抛出一句陈述句。

　　“那是在城市崩溃之前，现在顶多是部落酋长。”埃尔洛儿试着把伤口周围扯开的布条重新包扎上，他一边试着用牙齿和右手配合一边偷眼看了看还在盯着他的少年，“唔……那个，我说，你有没有正好有多余的绷带能借给我一点？”

　　“为什么？”少年冷淡的回应。

　　“因为……我可以用罗瑟兰的信息来交换？这年头遇到个能说话的活人，尤其是能说点实话的活人可是很不容易的，你知道。”埃尔洛儿露出一个尽量友好又自信的笑容，“尤其是罗瑟兰来的人。”

　　“其实我正打算去罗瑟兰。”对方说，又打量了他一下，“我也许需要一个向导。”

　　我可不想回那个鬼地方。埃尔洛儿在心里暴躁地吼了一声，表面上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立刻笑着说：“好。我能当你的向导。”

　　“现在你撒谎了。”少年又判断正确了。

　　“……”埃尔洛儿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他在压住罗瑟兰带起来的烦躁感。

　　“你不需要撒谎。你很弱。不会对我产生威胁。”少年慢慢说着，“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好吧，我需要治疗。”埃尔洛儿老实的说。

　　“我也可以拒绝你。”少年继续说，“因为你没有威胁。”

　　“…………………………”那直接让我烂在这儿不就行了吗，何必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埃尔洛儿的内心已经掀桌了。

　　“我开玩笑的。你——为什么没有笑？”少年歪着头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脸疑惑。

　　“………………”世界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可以帮你。”少年说着解下背包，翻找起来，“因为你没有威胁。”

　　“这句话你要说多少遍才满意！”埃尔洛儿忍不住出声。

　　少年却没有在意他的纠结，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朝他走了过来。光线不好，直到近前埃尔洛儿才发现这是用一本法术书，而且似乎好像……还是一本教程。

　　少年一边捧着书翻找着一边自言自语：“这个法术我自己从来没用过……”

　　“所以你这是要现学吗！”埃尔洛儿想站起来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结果少年却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膀上，用膝盖和大腿的力量又把他生生给压住了。

　　“不要动。”

　　“你是想害我吧！很痛知不知道！”埃尔洛儿伸手想抬开少年的脚，那脚穿在一只厚底的铁头皮靴里，别说伤口了，就是健康的肢体被他踩一脚也够呛。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这样踩。掌握好痛苦的程度能让人有效的服从。”少年很平静的阐述着，“现在，不要动。让我试试这个。”

　　他一手托着书另外一手抬起来做了个手势，一道光——不，不如说是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从他手上传递过来，萦绕在埃尔洛儿周围，他感觉到一股温柔的暖意，然后，伤处的疼痛减轻了。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把脚从他肩头移开，点点头：“好了。”

　　好了没好应该是我说了算吧。埃尔洛儿腹诽，不过他感觉确实好多了，甚至有力气站起来：“看你打扮真看不出是个法师啊。”

　　“我不是法师。”少年已经把书收回背包里，重新整理好装备，又转会埃尔洛儿面前，“带路。”

　　“…………”这孩子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来和人交流吗，埃尔洛儿把这句话忍下来，尽量礼貌的问，“还没有请教该怎么称呼？”

　　“我叫迈索尔。”少年铅灰色的眼眸看着他，语气里稍微有一点不耐烦，似乎不认为这样初步的社交寒暄有任何意义，“现在要去罗瑟兰。”

　　“秘银？给你起名字的人还真是直接。”埃尔洛儿忍不住笑了笑，决定无视对方的无礼。

　　“财富这个名字确实够含蓄的。”迈索尔冷着脸回应他，迈开腿朝前走去。

　　“不，实际上，我的名字取的是‘命运，运数’这样的含义……咦？你还懂精灵语？”意识到少年前进的方向，埃尔洛儿上前拦住他，“等等，你该不会打算从蝴蝶谷穿到罗瑟兰吧？”

　　迈索尔一脸“有何不可？”的表情。

　　“穿过蝴蝶谷到罗瑟兰，是从低到高的一条险径——和从罗瑟兰通过蝴蝶谷一路冲下来完全是两回事。那里的地形本身就不适合正常的穿行，更何况是现在。如果不是到了要舍命一搏的地步，我也不会选择那里……”埃尔洛儿试着在引起对方不耐烦之前尽量快的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我的意见是从以前的商旅途径去那里，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从他的观察来看，至少迈索尔并不是特别着急，而又对于他提出的交换信息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兴趣，那么，推荐一条相对容易一些说不定路上还能得到其他消息的路线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不管选哪条路，我们都需要赶路了。”迈索尔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倒是望了一眼背后路边一直延伸到附近山坡上的树林，“夜晚一到，它们的活动会更剧烈。”

　　“是。走这边。”埃尔洛儿选择了朝向塔石城的方向。

　　现在是第三纪元的第1546个春天，芽月的第20天，傍晚。距离灾变日已经过去了3年。然而，那些东西真正开始出现的时候，却远早于三年之前。可惜的是，一开始，几乎是所有人都天真的以为那不过又是某个死灵法师在淘气而已。等到他们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瘟疫，也不是哪个糟糕的法师在操纵尸体，一切已经太晚了。

　　不知道是由谁，给这种被特殊瘟疫感染的死者起名丧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名字开始流传起来，最后，大家都认同了这个叫法。

　　普通的瘟疫，最终会至活物于死地，这样的瘟疫，却让死物“活”了过来。这些活过来的死物，却并不像亡灵法师的召唤或者操纵那样，服从个人的意志，被契约所束缚。不，他们完全从属于他们自己的本能——这听起来很可笑，一群死者有什么本能，然而这确实事实，他们的唯一本能就是进食活物。这一点，似乎和维持他们身体的机动能力有一些关系。被瘟疫感染的死者，新近死亡的机动能力比死亡已久的似乎好不少，进食之后的比长期无食物的又好一些，甚至有传言进食也能降低他们腐败的速度——尽管感染者本身腐败速度比普通情况要缓慢，但并不意味着腐败完全停止下来。

　　天正在黑下来，埃尔洛儿和迈索尔沿着旧官道朝前走着，他们得在夜空全黑之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刮过的风里甚至带上了含糊不清的低吼和躁动不安的气味，尽管此刻官道上还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丧尸，但是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些白天躲避到暗处的大部队就会择机而动，奔向他们的食物。

　　丧尸并不是畏光，恐怕只是阳光带来的温度可能会加速他们的腐坏，同时，活人在白天的机动性远比在夜间高——大多数类人生物的视力都受到光线影响，而丧尸似乎并不需要眼睛。

　　“我记得这条路上有一座哨兵站，”埃尔洛儿对迈索尔说，“虽然现在多半已经废弃了，但是旧工事和它本身的选址足够帮我们过夜。”

　　迈索尔没有提出反对。

　　埃尔洛儿加快了步伐，毕竟那种紧追不放的来自夜晚的危险让他本能得想早点脱离这种环境。最后，见到前方小高地平台顶上的火光的时候，他几乎要小跑起来。这簇火光不仅照亮了高地上小小的一块，更是提醒着过往的求生者：这里有活人。

　　也许周围被点火者事先清理过了，感觉上去安静了不少。埃尔洛儿屏息凝神，和迈索尔一起，从后方慢慢爬上兵站的高台，躲在一面残墙之后，观察着情况。

　　被废弃的兵站塔楼已经倒塌，只剩几面断壁。原来的军械库和士兵住所也破旧不堪，屋顶坏了一半，墙上还有个大洞，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在与塔楼相对的一侧有一颗大树，树的前方是一片空地，此刻那堆引人注目的营火就燃在那片空地的中央。

　　不过，这些都不是埃尔洛儿留意的地方。实际上，抢走他全部注意力的是这片小空地上的两个活人。一个穿着全身黑色铠甲，戴着面罩式头盔，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手握一把插入地面的长剑，安静得就像一座纪念碑。

　　另一个人则完全相反，那是一个……一，丝，不，挂的胖子，正在发疯一样的企图爬上空地旁边那棵大树，一边爬还一边嘴里大叫着：“这简直太棒了！我从没感觉如此精力充沛！你看看我的手有多大！！”

　　裸奔的胖子最终蹭上了树，吊在离地最近的一根树枝上，开心的喊着：“我能做一百个引体向上！不，更多！更……啊！”

　　然后那根树枝被他压断了。还好那是离地最近的一根树枝，所以胖子并没有摔得多严重，实际上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从平地上直接跳起来够到那根枝条。摔倒在地的胖子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仰面躺着，把树枝反复的举起来又放下，接着继续语无伦次的说着：“哦天哪，天空是这么的绿……我为什么如此美丽……”

　　埃尔洛儿收回目光，看了看篝火旁边，那里扔着几个色彩鲜艳的蘑菇，火上还架着两串。这倒是能解释目前的状况了。

　　“呼……”他出了一口气，打算告诉迈索尔这应该只是个吃错蘑菇的蠢货。

　　“丧尸。”迈索尔抢在埃尔洛儿之前吐出这个词，然后，拔出了腰间的钢剑。

　　“诶？什么情况？”埃尔洛儿还没问完，迈索尔已经持着剑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