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凶灵》颜昭晗

1、女鬼的歌声

　　宣韵再次拿出手机来看，依然没有信号，电量提示不足百分之十五。

　　下午五点四十，天就要黑了，夕阳镀在山顶皑皑雪峰上，金光流熠，格外灿烂。但是宣韵无心去欣赏这种美景，她抱紧双臂，不知是因为空气稀薄还是紧张过度，她觉得呼吸十分困难。

　　她和几个同校的朋友一起来爬山，接近登顶时，宣韵突然出现了高山反应，体力不支，于是停留在原地，等待朋友下山，再一同返还山脚临时的栖身帐篷。

　　然而她坐在原地等了三个多小时，都不见同伴下山。打开对讲机，里面只有滋滋怪声，手机没有信号，因为担心雪崩，她连喊都不敢喊。宣韵决定独自下山找人帮忙，却不想自己由于紧张和劳累，高山反应十分严重，几乎寸步难行。

　　宣韵的位置接近雪线，是一大片漂砺遗迹，根本没有路，只能在巨石上艰难攀爬。

　　高山反应让宣韵的头一直发胀，心跳加速，难以支撑，她勉强走了几步后，放下登山杖，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休息。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她心急如焚。

　　风冷了下来，从高高的雪山山头垂下来，从登山服的领子灌进去，宣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衣服。似乎有飘渺的歌声随着风被送过来，唱腔颇为凄惨，再仔细去听，又杳然无迹。宣韵骤然想到，这座山，传说是闹鬼的……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有个声音轻轻在叫：“韵韵！”开始她以为和那古怪的歌声一样都是幻觉，后来回头，见来人穿着身橘黄的登山服，是蓝小滢，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蓝小滢是宣韵的同学，也是他们这支登山队的向导，因为蓝小滢的家就在山脚村子里，小时候时常跟着长辈在山上挖药，但很少登顶。宣韵本来不热衷于户外活动，之所以加入登山队，也是被蓝小滢极力劝说的。

　　宣韵连忙站起来，见只有蓝小滢一人，便问：“其他人呢？”

　　这时候蓝小滢跑到了她面前，她才发现蓝小滢神色惶恐，十分紧张：“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跑！有鬼！其他人都死了！被鬼害死了！”

　　夕阳的斜晖在积了雪的峰顶涂抹最后一层灿烂，宣韵觉得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起初一悚，随后便是周身冰冷。

　　登山之前，蓝小滢就跟他们讲了这所山一些闹鬼的轶事，宣韵他们只当是故事听。据说曾有一个女人在这座山里失踪，怎么都没找到，后来就有人看到一个浑身皆白的女鬼在雪线和漂砾滩中游荡；而去年，当地村民在漂砾滩中的某一个石缝内发现了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此事当时还见了报。报道称是登山者不幸掉进石缝，摔断了腿，呼救无效，又无法自行爬出，最后活活冻饿而死。

　　无论怎样，山中有女鬼在游荡的传说一直是有的。尤其是此时此刻乍闻蓝小滢说“有鬼”，更令人心惊肉跳。

　　蓝小滢拽着宣韵的手就跑，宣韵甚至连登山包都没有拿。在漂砺滩上也跑不快，而且宣韵的身体素质不好，眼前一阵阵发黑，被蓝小滢拖着，简直要晕倒过去。蓝小滢看起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握着宣韵的手冰凉，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话：“我就应该听奶奶的话，不该带你们爬山，山里有鬼，她是知道的……女鬼真的会出来……我见到的，龙大哥，兰兰姐，他们都见着的……”

　　“小滢，别说了……”宣韵本来就很紧张，被蓝小滢这样一吓，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

　　太阳一点点落山了，宣韵不知道她们跑了多久，忽然蓝小滢呆立住，绝望地说：“我们迷路了。”

　　“怎么会？”宣韵一惊，四处环视，的确都是大片的石头，雾霭从山下向上升腾起来，天又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宣韵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你明明熟悉山里的路！你说你不会迷路的！”

　　蓝小滢转过身，天色太暗，宣韵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有些狰狞，语气却绝望得让人心里发寒：“是鬼打墙。”

　　山里的夜格外冷，宣韵却觉得冷汗已经将刘海都黏在了额头上。蓝小滢走近她：“韵韵，别怕……你有什么照明的东西没？”

　　宣韵往口袋里摸了摸，找到了一个打火机。蓝小滢接过，还好能打出火来，只是微弱的火苗在冷风中跳动了两下又熄灭了。借着一瞬的光，宣韵忽然觉得蓝小滢的表情很奇怪，至于怎么奇怪，她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不太像是她所熟悉的蓝小滢。该不会被鬼附了身吧……

　　宣韵及时掐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蓝小滢问道：“打火机是江林给你的？”

　　江林是宣韵的男朋友，这次因为有一些事情，没有跟宣韵一起来爬山。都什么时候了，蓝小滢还跟她提这种事？宣韵心中多少有点犯嘀咕。不过山中的女鬼肯定是不会知道江林的，蓝小滢还是宣韵的同学蓝小滢……

　　古怪的歌声似乎又大了一点，似乎是在离她们不远某个地方传过来的。蓝小滢忽然停步，回过头问道：“韵韵，你听到了吗？”

　　宣韵皱眉道：“听到了，像是首什么歌……”

　　“歌？”蓝小滢的声音发抖，“我听到的是一个女人在说，我死得好惨！”

　　宣韵被蓝小滢这样一吓，打了个冷战，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蓝小滢的胳膊。蓝小滢抱紧她，安慰道：“韵韵，别怕，我们快走。”

　　蓝小滢的声音哆嗦得几乎不成句子，听起来，甚至像是边笑边说话。

　　“我们快走，快走……”她又拿起打火机，可能太过紧张，只打出几个火星来，淡淡的月光洒下来，两人还好能隐约看清楚一点路，到不至于完全抹黑。

　　她们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宣韵饿得发晕，又紧张得要命，再加上高原反应，如果不是蓝小滢一直在扶着她，她可能就一头倒在此处。

　　女鬼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从起初若有若无飘荡在耳边，变得仿佛就在她们面前了，宣韵甚至能想象得到女鬼在一点点接近着她们……

　　“小滢。”宣韵连说出一句话都觉得十分艰难，“我走不动了。”

　　“再坚持！我不能丢下你！”蓝小滢咬着牙道，声音依然在发抖，大概她也非常恐惧。

　　“把我放在这里，你先走吧。我走不动了，只能拖累你。”宣韵说着，泪水忽然涌了出来，滴在衣领上。

　　“韵韵，你可能不记得了，刚入学的时候，大家都嫌我土气，只有你不嫌弃我，跟我一起上课，一起去打饭。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在学校的假山上散步？还有一起去街心公园，你买了面包，专门为了掰碎了，去喂水池里的鱼。我生病了，你就从你的包里面翻出来药递给我，还给我倒了热水。回家的火车票是你帮我在网上订好的。这些事情我都记得，你对我的好我也记得，我不会丢下你的。”

　　蓝小滢气喘吁吁的，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几秒钟，才有力气说下一句话。宣韵记不太清楚她为蓝小滢所做的这些事情，毕竟在她看来都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却没想到被蓝小滢忽然一一罗列出来，不由有些感动。然而此刻并不是感动的时候，毕竟那种瘆人的歌声离她们越发近了。

　　蓝小滢停下了脚步，目光直勾勾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宣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远处的石头上立着一个人影，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人影的肩膀是塌下去的，头发长长垂下来，在山风中飘动。

　　宣韵扯起嘶哑的嗓子尖叫起来。蓝小滢好像对她喊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后来她似乎被蓝小滢推了一下，整个人仰面摔倒，然而并没有摔在石头上，而是从巨石的石缝间滑了下去，里面好像还有很大的空间。随后，宣韵觉得整个身体都被狠狠一撞，疼痛还没来得及席卷全身，她就失去知觉，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