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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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垂下眼眸，有些犹豫，她当然也觉得受之有愧，但这么做从某一方面来说也算是每个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一个小完满的结局也未尝不好。
“什么？我听不懂。”莫离决定装傻。
长琴垂下眼眸，有些冷意，他几乎咬牙切齿道：“莫离，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少！”顿了顿，又道：“你答应过的，我抱起你的那一刻。”
长琴的声音低低的，认真的，好像害怕莫离忘记。
莫离的思绪被拉回五十多年前的初秋，那时长琴在一家医馆抱起了她，时光静止而美好……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时长琴的模样了，眼睛好像是丹凤眼又好像是桃花眼，特么好像还没眼睫毛？
“长琴，你当时是不是没有眼睫毛？”有问题就问才是好学生，不过果然人老了，脑细胞不够用。
长琴闭了闭眼，无奈莫离怎么又走神了，还是她故意转移话题？最后却是了然笑道：“你知道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拿出来，但我希望我们重逢能美好一些，你可明白？”
莫离有瞬间的慌神，看着消失在街尾的图南，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屠苏，忽然从美好的回忆中回到现实。
如果这个世界本就没有魂魄，人只有一生，她是不是就能和长琴白头偕老，身旁有儿孙相伴？
莫离伸手进衣兜，握紧辟邪骨，认真道：“……长琴，屠苏需要它。”
长琴凝视莫离，带着不解和不快，眼底是带着雾气的寒冰，最后冷冷地、一字一顿道：“他、就、本、不、该、存、在！”
“……”莫离心底一沉，好久没看见过长琴这样的眼神了。七八岁时，只要她一吵闹着要下山，要另寻山洞或者要学法术时，长琴总会有这样的眼神看她。不信任、不悦以及害怕她的离开。
“即使他不用，或许……或许你能用？”莫离决定还是不要再提屠苏了：“渡魂总有尽头的一天，到时你还能再有一世，真正没有负担，可以重新开始的一世。”
长琴轻叹，厉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没有你，再有一世，又如何？！即便有千世白世也不如与你一起的一世！”
莫离大怔，世界忽然陷入无边的寂静中，眼中世间的所有一切都失去了焦距，只剩下长琴真挚而激动的眼，好像全世界他只看得见她，只愿意看她。
莫离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泛酸。
原来他和她带着一样的感情吗？明明期盼已久，为何知道真相时却开心不起来？
其实一直知道的。长琴何曾隐藏过自己的情感？只是那又能怎样？若他不是真的爱她，那么至少离开时她不会那么不甘，那么心痛。
有时，她好想只看着长琴，世界如何关她屁事？那是女娲伏羲大神该担心的，她只是一介连魂魄都不完整的凡人罢了。
“长琴，有时我真想对你说：我们一起毁灭世界吧，用千万人的性命换来永远的相依相守又如何，只要能与你一起，其他我都不在乎！”莫离苦笑道。
“但你不会。”长琴道，声音竟带着沧桑。
“是，我办不到，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那么多人的死亡上，不，那不仅仅是死亡，长琴，你还剥夺了他们转世投胎的权利。”想起那块玉横，莫离声音有些抖。
“呵！”长琴冷笑：“为何别人都有命魂，你我却没有？你甘心，我不甘心！我定要让上天看看，我不仅不会是孤独之命，我还会有自己的妻子……孩子！我决不让你就此离开！”
莫离抬头看他，眼中闪过惊疑和怨恨。
呵，现在他又肯让她怀孕了？
一切一切他都是做的主，她从未说个“不”字。但为何他要在她最想有个孩子的时候不给她，在她不能怀孕的时候给她希望？！
而且，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倾听她的话？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她承受不了，那么多冤魂充斥在身体里……不行……不行……还不如死！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她也许……也会自己结束了性命，弃他而去，那本是她最不愿意的。
莫离摇摇头，告诉自己情况还没那么糟。
“长琴……老太婆老了就容易腿酸，我们找个客栈喝杯茶慢慢谈好不？”莫离忽然感觉很心累，她为什么就和他说不通呢？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掠过长琴的心头，但面上却神情不变，凝眸道：“那块玉横可是在你手上？”
莫离条件反射摸摸包袱里的玉横，确定还在，退后两步：“我……我不会给你！”
长琴眼底漆黑一片，似万丈深渊，他冷笑着，好像在嘲笑莫离的愚蠢。
她以为这样的她还能阻止他什么？
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计划前进！
他会拿回命魂，给她一个完美的魂魄，他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终会明白，这都是上天欠他的！
他们会很幸福。
莫离僵住，从心到脚，连呼吸也在这瞬间停住。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长琴这样的表情，阴狠，黑暗，自心底深处到全身都散发一种黑色冰寒的戾气，不可一世地要与整个世界决裂。
她都快不认识他了……
十年而已，何以变了这么多？
十年前，他还牵着她的手走过祖洲的小道，大手温暖而厚实；他还和她打趣悭臾的龙鳞，一脸纵容；他还告诉悭臾她是他的“爱妻”，语调温柔……
在莫离愣神之际，天空刹那间黑云密布，天狗以异常的速度吞噬日头，带着黑色戾气的风穿街而过，犹如死神降临。几乎只是刹那间，世界空寂一片，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切都来得那么快，没有预兆。
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某人有力而熟悉的臂膀搂住，飞行起来。
无比地熟悉，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梦境忽然实现一般。
“天……灾？”莫离喃喃道。要降天灾在琴川？在这有上万人的如画小镇？
长琴手中一紧，没有说话。
“屠苏！屠苏还在街上！长琴！”莫离忽然喊道。
长琴在莫离腰间的手狠狠一握，厉声道：“闭嘴！”
猝不及防地，长琴忽然猛地往右一闪，莫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感觉到左边有带着寒气的尖利物体刮过，四周有震天动地的响动和木头折断的声音，莫离想，琴川在坍塌、在被毁灭……
长琴尚且是泥菩萨过江，怎么可能救屠苏？
莫离在悭臾给的百宝袋里掏，摸到龙鳞便默念道：煎鱼，救救屠苏。感觉手中龙鳞微微一暖，然后冷却。
“嘶”长琴抽气一声，身体紧绷，似乎被什么击中。
“长琴，你受伤了吗？让我帮帮你！”莫离着急道，一边伸手要摸他，只摸到……满脖子的冷汗！
还不待听见长琴的回答，莫离便被突如其来的重物撞飞出去。莫离只觉胸口钝痛，然后一块重物压了下来，好在她反应快，事先甩出一个保护光盾，并没有受到更多伤害。
点火，她被压在一块破烂的木门之下，可行动范围半径不过半米，四周一片狼藉。一只冒着寒气的兽脚忽然出现在眼前，狰狞如地狱之物。
莫离转身要往另一边钻，但废墟中根本无路可走。暴躁的嚎叫声响起，莫离心中一沉，长琴若是找到她的尸身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莫离竟然开始反抗，掏到什么就往外面扔什么。
良久，头顶的木板被拉开，一个顶着龙角的黑发男子出现在眼前：“还活着，长琴都发疯了！”
莫离还没从刚刚的恐惧中缓过来，有些呆滞。另一边，神兽辟邪咬下了那只寒冰地狱狼的头。它吐掉口中的头，跑过来：“傻女人，遇到危险不会叫吗？扔那些东西顶个毛用？！”
“长琴呢？！”潜意思地，莫离喊道。
“方才入魔一般地在找你，吾带你找他。”悭臾给莫离施了个法，然后揽起她腾翔而去。
“煎鱼，帮他，这次天灾很凶狠。”莫离看着悭臾恳求道，忽又想起什么叫道：“屠苏！快去救屠苏！”
“屠苏？可是那位有吾友命魂的少年？”
“对！他还在琴川大街上，我用龙鳞……”
不待莫离说完，悭臾便道：“不必担心，吾方才看见一位天墉仙人救走了他……至于长琴，吾只怕无能为力。”
“别！连你也弃他而去，他该如何？”莫离再道。
“吾也是爱莫能助，吾今日本就要去不周山龙塚的，过来救你一趟已是拼尽全力。”悭臾缓缓道，带着沧桑感。
“那……那该怎么？”莫离要哭了，从未如此绝望。
“或许你们可以去找火神，他一向疼爱太子长琴。”悭臾伸手一点，传了神识给莫离：“一路向南，越过南海，祝融之墟便在世界最南。”
“煎鱼……”莫离抱了抱悭臾，知道事态紧急，不便多说，只是哽咽道：“我会一直记得你，等找了机会再给烧纸钱和蜡烛。”
悭臾忍俊不禁，正要出言，莫离却把一块白玉递了过来：“这个……你收着，别被长琴发现。”
悭臾拿着玉横，细细一看，出言询问：“这便是他这十年在做的事？”
“嗯。若是可能，煎鱼帮忙超度一下吧。”
悭臾不再说话，把玉横还给了莫离：“吾不能，这是罪恶，也是他十年的努力。”
莫离一怔，鼻子大酸，咽喉哽住。是啊，这是长琴用十年时间换来的，这十年他一定东奔西跑，不知疲倦，绞尽脑汁找可以助他之人，利用他人，然后取可用的魂魄……
十年间，即便再忙，也会回榣山之境看她，说话。
他再疯狂，也是她此生，不，是永远最心爱之人。这点不容置疑。
她可以劝他，却没有权利抢走玉横，替他做主。
也罢……
若是因此有了因果报应，她自会与他一同承担；若是他还要害人，她会阻止；只要他们一起，她不怕，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是万物皆无的归墟！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