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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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儿愣住了。眸子里的无畏也渐渐变成了诧异。正当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方才在殿外腹中便感到的隐隐绞痛此时更加剧烈，竟如翻江倒海般汹涌而至，疼的她一阵天旋地转，顾不上说话，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伯苍的身子一僵，转瞬间化成人形，一身玄衣，墨发及地，本是令人心畏的阴戾双目，此时竟闪过一丝慌张，让刚追进殿的那个看守地牢的细眼儿灵蛇一时恍了眼。
之后，伯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起厄儿飞出殿外，往自己的寝殿奔去。
平沙倒还算淡定，但是那细眼儿灵蛇平生第一次把眼睛睁开了一指宽。
芸豆儿跑过去拉拉细眼儿灵蛇衣袍的一角：“芸豆儿怎么还在做梦啊？”
细眼儿灵蛇低下头瞅了瞅芸豆儿，又抬起头望了望大王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是啊，怎么跟做梦一样……”
伯苍小心翼翼的将厄儿放在自己的寝榻上，看着她头上冒出的冷汗和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竟忍不住在她面上抚了抚。
是吃了幕香果的缘故。
方才抱她的时候，闻见她唇上残留的幕香果气息，便知道她这模样，应是腹痛所致。
睡一觉就好了，等醒来的时候，因为幕香果的缘故，会暂时失一段记忆，这样也好，能让她忘了他化成原形的模样。
厄儿这次睡了许久，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浑身虚的好似只有睡觉才能补过来。
往事一桩桩的接踵而至，厄儿甚至梦到了娘亲给她讲的那个白蛇仙子救她的故事。
她还看见娘亲站在雨中朝皇城的宫门走去，她想要追上她，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娘，等我……”
娘亲没有回头。
厄儿有些着急，眼见着娘亲就要消失，连忙又扯开嗓子喊道：“娘！”
这次，厄儿把自个儿喊醒了。
厄儿一咕噜坐起来，头上冒出一些冷汗，双手撑在榻上大喘着气，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已经没有娘亲了。
厄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却在看到自己躺的这一床锦榻时突然慌起来。
这是哪儿，她不是去找芸豆儿了吗，对了，芸豆儿呢，不会……已经被吃了？
厄儿连忙拉开纱帐就要去找芸豆儿，却突然看见一个玄色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床榻前。
“啊！”厄儿吓得一下缩回床上，方才只顾着下床，没料到帐外站了个人，这几日遇到的事儿太多，心绪实在是难以平静。
“你醒了？”一个声音从帐外传来。冷的让人想打哆嗦。
厄儿支支吾吾的恩了一声，然后犹豫着爬到床边，伸手拉开帘帐。
厄儿抬头向那个玄色身影的脸部望去，禁不住倒吸一口气。
好……好邪魅的脸，可惜阴戾之气十足，一看就不是好人。
厄儿抽了下嘴角，觉得此人最好不要得罪，眼下之计，还得赔点笑才是。
于是，厄儿干干扯出一个客气疏离的笑，恭敬的询问道：“敢……敢问这位小哥，这里又是何处？”
平沙守在殿外，因殿门开着，所以在听到这句话时，面皮突然抽了一下。
伯苍板着脸，神色也不大好。
厄儿迟疑了一下，又犹豫着开口道：“那……大……大哥，那个叫芸豆儿的女娃，她有没有被你们大王吃掉？”
平沙的脸继续抽了一下。
伯苍皱了皱眉道：“没有。”
厄儿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那就好。”
“你记得醒来之前的事？”伯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厄儿不晓得他为何这么问，点了点头：“记得啊！”顿了一下又道：“我还记得你们大王……好像……认识我？”
“不认识。”
厄儿皱了皱眉，她明明记得那黑蟒是跟她说话来着。
“见过你罢了。”伯苍冷声道。
“哦……”厄儿轻轻应了一声，一时也想不起究竟在何时与那黑蟒见过面，要么，就是它认错了人，倘若这样，若不早些离开，等那黑蟒过来问清明细，自己可就等着当它的点心吧。
想到这里，厄儿觉得审时度势，应该先讨好面前这个男子才行。
厄儿又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大哥，敢问这是哪儿呀？”
伯苍看着她那极不自然的笑，皱了皱眉道：“我的寝殿。”
厄儿作惊叹状：“大哥你可以呀！年纪轻轻的就能住这么好的寝殿，应该很受你们大王器重，而且看大哥你这打扮，官职应该不小。啧啧，真是少年出英才，厄儿佩服的紧。”
一阵凉风吹过，平沙抚了抚额，十分无语。
厄儿见伯苍不语，以为他不太喜欢被人夸，又或者，自己这马屁许是没拍对。
厄儿看他转了身，遂从床上爬下来，堆着笑绕到他面前：“方才厄儿晕倒后，可是大哥你抱我来的？”
伯苍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厄儿这次真心诚意的给他拜了拜：“多谢大哥出手相助，厄儿感激不尽。为不给大哥再添麻烦，厄儿这就回地牢了，若你们大王问起，就说……多谢大王不吃之恩，只是厄儿实在想不起同你们大王曾几何时见过面，也实在不好意思去见大王同它一叙旧情，还是回地牢，静待发落的好。”
厄儿说完这话，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那条黑蟒，她是真心不想再看第二眼，实在是比血煞的原身还要可怕的紧。
伯苍的脸已经开始由白转绿了。他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地牢不用去了，暂时住在这里。”
厄儿愣了一下，连忙抬起头看他，伯苍却不再理睬，急步离开殿外。
平沙跟上去，见伯苍脸色渐渐好转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王，她……”
伯苍看似不经意间抬了下手，衣袖一扫，平沙瞬间感到一阵掌风迎面拍来，生生被打出三丈远。
伯苍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多嘴。”
平沙捂住脸，跪在地上，直到伯苍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敢慢慢爬起来。
伯苍回到自己的另一处寝殿后，便急步进入了殿中的一间密室里。
打开一个卷轴，看见那画中同厄儿一模一样的面容，伯苍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画中的女子，手脚皆被铁链拴住，锁在灵蛇界冰火两重天的地牢中，神色憔悴，一双眸子却异常淡定，透着心里对未来的期许。
伯苍合上画卷，闭着眼，轻轻靠在身后的玄冰椅背上。
这么多年，一直刻在他心里的画面，难道竟是真的……
十八年前，他陪同母后去人界的白微山中修行，因此山山脚下有几户人家居住，也时常到山上砍柴打猎，所以，他应母后之命，修炼之余，将原身化成三尺长的小黑蛇，以免惊扰了山下人家。
他照做了，只是有天日头非常好的时候，他窝在草丛中打盹，却突然被谁踩了尾巴，将他一下惊醒。
愤怒之余他张嘴一口，在那个踩他尾巴的人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可是，咬完他就后悔了。他看见那个女子倒在地上，冷汗直冒的样子，便知自己犯下了罪过。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一下被母后拎起来，耳边响起母后的训斥声：“伯苍！看你犯下了什么罪过！”
除了愧疚，当时他也觉得十分丢脸，自己堂堂灵蛇界的大王子，而且也有好几百岁了，如今被母后这般拎小虫似的拎着，真是有失颜面。于是，他化成人形，立在一旁不再吭气。
他一向骄狂，唯独在母后面前不敢有一个字的驳斥。
可是，这般被他尊敬的母后，却因为他咬的这一口，陷入了她一直在等的那场劫难。
之后，母后用灵力暂时护住了那女子的命脉后，便带着他匆匆奔回了灵蛇界。
母后吩咐他回到自己的殿中，她却头也不回的急急向父王的殿中奔去。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得应同方才在人界的事有关，便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
因不敢靠的太近，所以父王母后的谈话他没有听太清，但母后用法力在父王面前化出的那个画面，却毫无遮掩的映入了他的眼睛。
是灵蛇界中堪比冥界炼狱的两重天的冰火地牢。那地牢白日被烈火灼烧，夜间却是滴水成冰，若不是罪孽深重，一般不会有生灵被关进去，除却那冷热交替的冰火折磨，更可怕的是，如若死在这里，魂魄也会被关在此处，无法去往冥界，更得不到超生，只能化作恶鬼，继续折磨下一个进来的人。
而这样的地方，却关着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被铁链束缚的手脚，凌乱不堪的发，苍白的脸，紧锁的眉，还有那一身破旧的白色裙衫，都在昭示着她所受的苦难，只有腰间那条鲜艳的青丝带和眼中露出的希望，还隐约透出一点生气，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他看见她仰起头，张着嘴接洞顶上滴下的水喝时，他的心里突然莫名的颤了一下，忍不住向大殿更靠近一些，想听听他们都谈了什么。
“我既窥到了那女婴将来的命数，今日若不救……只怕是……”
殿中突然陷入一片沉默。
他听到父亲叹了一口气：“玄泽出世时，天有吉兆，又资慧过人，以仙道修行，将来必成大器，你我都有意将王位传与他，若真如你那般所说，也只能……”父王顿了一下，声声凄切:“可是白诺，本王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殿中又是一片沉默。
后来，他便再没见过母后。父王只告诉他们，那是她的劫数。
而相比母后的死，他更无法接受的是，父王竟然意欲将王位传给玄泽。
怎能传给他？他才是灵蛇界的大王子，他心中不甘，开始与玄泽背道而行，他修仙，他便修魔，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成为这儿的王。
只是，那女子被锁在地牢中的画面，却不知为何，总在不经意间被他想起。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为何会被锁在那，他也试图寻过，却终没有发现同她一样样貌的人。
时间久了，他开始在闲暇时画她。
闭眼的样子，笑的样子，抬头接水喝的样子，而背景，永远是那个地牢，是锁住手脚无法挣脱的铁链。
他把她放在心里，无人知晓。
直到……
他在今天终于遇见了她。
可她却是被他抓来的玄泽心尖儿上的人，是那个被他送去做苦役的……叫厄儿的女子。
他笑了笑，把画卷起，重新放回密室的匣子中。
还好。
他找到了她。
厄儿捂着肚子在那个奢华的寝殿里四处摸索一番后，竟没有发现半点儿吃的，心下一阵失落。
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就连早晨吃的那几个果子，竟还惹得她腹痛难忍，到现在还隐隐有些难受。
厄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踱到门边，看了看门外那神情严肃的侍卫，终是没敢开口要点吃的。
厄儿又爬到床上，望着头顶的那一方帘帐发呆。
当年在青云山采药的时候，她倒是救过一条小青蛇，那么大的黑蛇，倒还真的不曾见过。
厄儿皱了皱眉，复而睁大眼睛，一咕噜坐起来。
她怎么没想起来，白玉寒他们都是灵蛇幻化而成，那那条黑蟒许是在化成人形后同她有过一面之缘吧。这样的话，等她见了那黑蟒变幻成人形的时候，说不定能想起一二。
厄儿抱起手臂，又在心里打算着，固然白玉寒同他大哥有些冤仇，她是应该向着白玉寒，对他大哥冷颜以对的，但如今她心中对白玉寒有了牵绊，不想这样一死了之，所以，等她见了他大哥，还是不要太强势的好，免得他大哥一个不高兴，不再顾及什么一面之缘，直接把自己吞进了肚子里。
恩，她得想办法拖着，她要等他来救她。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
厄儿趴在床上又眯了一会儿，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肚子更是咕咕叫个不停，厄儿一咬牙，从床上爬起来，十分虚弱的飘到门边儿，两手扶着门框，凄切道：“这位小哥……能不能……帮我找点吃的……”
那守卫的灵蛇仍一动不动的站着，只眼睛斜了一眼厄儿。说实话，他也搞不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平日里阴狠残暴的大王，竟突然带了一个凡人回来，不知是要养着吃了还是要做什么，他怎么敢在这时擅作主张呢……
厄儿见状，试探着商量道：“要不……我自己出去找点吃的？你放心，我找到吃的就回来，绝不逃跑，我……”
“你倒是跑一个给我看看。”
一个低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厄儿一听便知是早上送她过来的那个人，连忙陪着笑转过头道：“还是大哥你英明，知道我便是想跑也跑不掉的。只是，我腹中饥饿难耐，大哥你走之前也不给我留点吃的……”
旁边的守卫此刻已惊出了一身汗，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竟然敢说出来，恐怕下一刻，这女子便尸骨无存了。
可下一刻，伯苍只是冷冷道：“知道了，这不是给你送过来了吗。”说罢，便径直进了寝殿。
厄儿也跟在身后，接过两个小宫娥捧的几碟糕点和一碗粥，坐在桌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伯苍见状皱了皱眉，终是没忍住，开口道：“慢些吃。”
厄儿头也不抬的摇了摇头：“不行，万一一会儿你们大王反悔了，又把我赶到地牢里，那烂尸肉我可吃不下去，若现在不吃饱肚子，怕下次还不知要饿多久。”
伯苍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不会。”
厄儿一听，下意识的反驳道：“那可说不准！你们大王那么凶狠残暴，出尔反尔之事想必也没少做。”
话音刚落，厄儿瞥见那男子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心中一凉，完了，说错话了，她怎么能在最得宠的臣子面前说他们大王坏话呢！
思及至此，厄儿也顾不得吃东西了，撂下手里的粥碗，连忙飞奔到坐在床边的伯苍面前，一把扑到伯苍的大腿上，后悔莫及道：“大哥！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说你们大王坏话的，实在是无心之过啊！大哥！你千万不要告诉你们大王，如此大恩，我……我一定涌泉相报！”
伯苍面容平静的看着几乎要声泪俱下的厄儿，突然抬起手来，轻轻的擦掉了她嘴角上沾着的糕点碎屑，淡淡道：“不会。”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厄儿心里慌了一下，于是连忙讪讪道：“哈……哈哈，那……那就好……”
伯苍又在殿里坐了片刻，然后站起身，对厄儿道：“这两个侍女留下来听你差遣，若有什么需要，告诉她们便可。”
厄儿见伯苍要走，连忙窜到他面前，问道：“那个……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厄儿见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知他是个厉害角色，但若能再打听清楚些，总归是好的。
伯苍犹豫了一下，缓声道：“你这大哥不是叫的挺顺口吗。”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厄儿挠了挠头，转身问那两个宫娥：“哎，那大哥是谁啊……”
两个宫娥却突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道：“奴……奴婢不知……”
之前大王有交代，不许透漏他的身份，可大王也没说该把他当做谁啊，眼下除了说不知道，她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厄儿“噗”的一声笑出来，摆了摆手：“行了，看来是个厉害角色，瞧把你们吓得。算了算了，你们起来吧，我不问便是了。”
两个宫娥喏喏的站起身，连忙退到了殿外候着。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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