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绝恋》良景冰临城下

29、第二十九章 丧失良机

　　十一月二十一曰。
　　昨天，是朱瞻基以太子身份上朝的第一天，也是他当上太子后与潘公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其结果只可以用惨败来形容。
　　痛定思痛，太子作了详细的分析，主要原因是自己年少气盛，心气浮躁，准备不够充分。
　　更令太子觉得可怕的是潘公公敏锐的洞察力。自己稍微一点点情绪变化都被他发现并加以利用，整个过程中基本上被他牵着走，亳无还手之力。
　　最恐怖的是他对皇上的了解居然已经到了可以调动皇上情绪的地步，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站出来，该说什么话。从而使皇上杀了杨洪正。
　　昨天已经过去。今日太阳依旧升起。今日的局面会不会有所改变？
　　早朝，大殿。
　　处理完其他政事，皇上问：“还有没有事？无事退朝。”
　　太子自认为时机到了，站了出来：“启禀皇上，杨洪正一案又有新线索。”
　　皇上：“杨洪正昨天不是已斩首了吗？又有什么线索？”
　　太子：“我有证据和证人可以证明杨大人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说完看向潘公公，大家都知道指的是他。面对众人的目光，潘公公只是阴阴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皇上问：“证据在哪里？”
　　太子：“证据就是那批珠宝，请皇上给点时间我，一定尽快找出来。”
　　皇上：“还要查？那就是没有啰！那证人呢？”
　　太子：“二皇叔可以证实，整件事……”
　　不待他说下去，皇上已经厉声问道：“你说谁是证人？”
　　太子明显感觉到皇上的变化，愕然道：“二皇叔。”
　　皇上拍案而起，大声怒吼：“不准再提这个畜生。”然后示意太子和潘公公：“你俩跟朕回后宫，其他人自行退朝！”
　　“你知道哪错了吗？”到了后宫才坐下，皇上便问太子。
　　太子：“我作为太子为民请命，何错之有？”
　　皇上：“朕昨天才将杨洪正斩首，你今天一早就来翻案？你是不是想告诉天下人，朕老糊涂了，不中用了？”
　　太子：“我没有这个意思。”
　　皇上：“那你什么意思？是想朕给杨家人磕头认错？还是想朕被天下人耻笑，说朕乱判案，判错案？”
　　“我……”太子愕然，他确实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又一次暴露了处事不成熟的弱点。
　　“你你你，你什么？要是你把案子翻了，朕这老脸往哪搁？”皇上马上把话抢了过去，越说越来气。
　　太子：“可是杨大人死得很冤。冤魂得不到伸张要国法有什么用？”
　　皇上：“朕说的话就是国法，朕就是王法。想朕大明央央大国，冤死几个人有何干系？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直到现在太子才恍然大悟，自从皇上下令斩首杨洪正开始，这个案子已经不算案子，完完全全变成了皇上的面子问题。只有自己还钻在牛角尖里。什么惩恶锄奸，为国为民在皇上眼里全当放屁。而潘公公显然早已经看出了这点，所以他由始至终不用发一言，就已经赢得干干净淨，彻彻底底。
　　“小潘子，以后少跟他对着干，始终他是太子，江山迟早是他的。”太子走后，皇上语重心长地说。
　　潘公公：“皇上，我真的是冤枉的！”
　　皇上：“不管怎么样，你应该与太子好好合作，把事情都处理好。让朕安心修炼。”
　　潘公公：“是，是，是。”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俩人之间已经培养了一种亦知己亦战友的友情。
　　知己者，心心相惜！
　　战友者，同声同气！
　　在他们心中已然形成一条无形的共同防线，要突破这条防线谈何容易？
　　第二次交手：惨惨败。
　　败在没有看清形势。虽然潘公公没有说过一个字，也算一次交手。因为太子要在每一次交锋中总结经验教训。
　　潘公公能够不战而胜，是因为他知道无需发言就赢定了。因为他了解皇帝死要面子的性子。这就是兵家常说的知自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在杨洪正一案中，最值得欣慰的是，女人和小孩放出来了。估计潘公公不想把事情再闹大，反正这俩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小桂子自从在穆公子一案中消失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甚至很多人悲观地认为，他已经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因为杀人灭口是潘公公的惯用伎俩，办事不力自动消失是潘公公的座右铭。每个人都以为小桂子早已被潘公公悄悄解决掉了。
　　早在潘公公吩咐他拖延李鬼时间的时候，他就清楚，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小桂子回头作了两手准备。
　　一，买泻药。事情证明：药效很好，功效未到。
　　二，他去潘公公的家里偷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他一直紧紧揣在贴身的兜里，哪怕是睡觉，他也要死死揣在怀里。因为，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此物身上，希望它能让自己脱离现在这种猪狗不如的，非人的生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东西只能算垃圾。
　　直到朱瞻基当上了太子，并且第一天就与潘公公开战，势同水火。小桂子等的就是这么一天，等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敢于与潘公公作对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这样东西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帐本。一个由潘公公亲笔记录的与各官员互相贪污受贿的帐本。只要这帐本让皇上看到，潘公公有十个脑袋也要掉光。
　　至少小桂子是这样想的。
　　当然，太子也是这么认为的。自从中午退朝回到家门口被小桂子拦住到现在，他已经研究这个帐本好几个时辰了。
　　真是天赐良机啊！他敢保证潘公公的脑袋掉定了。谁说天上不会掉陷饼？这个陷饼大得足足可以砸死潘公公。
　　李鬼和穆美人看了帐本也是欢喜得不得了！
　　古美人呢？非常恰巧，宫中有位同乡姐妹做寿，一大早就请她去了，根本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傍晚时分打算告辞，却意外地被那位姐妹带到一个无人的房中，姐妹却消失了，正纳闷间。
　　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走了出来：“奴才参见古美人！”
　　“呦！潘公公啊！哪受得起您这么大礼啊！”古美人颇意外。
　　潘公公:“早听说古美人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潘公公可真会说话啊！你叫人把我引到这里有什么事？”古美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古美人果真如传说中的一般，不但美艳惊人，还冰雪聪明！”潘公公的马屁功不是一般的好。
　　古美人：“别净戴高帽子，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赶着回家呢！”
　　“我听说古美人最近过得不太开心，想替你分忧来着！”潘公公开始抛砖引玉。
　　古美人：“谁说我过得不开心？皇太孙当上了太子，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潘公公:“是吗？我看不见得哦！”
　　“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我可没空跟你扯皮。”古美人不耐烦了。

　　潘公公：“本来太子妃的位置已是您的囊中物，现在冒出了个穆美人。您会有多高兴？古美人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我，别忘了我的东厂是做什么的。”
　　古美人一听说穆美人三个字就来气，瞪着潘公公不说话。潘公公抓紧时机继续游说：“古美人您别生气！只要您愿意让奴才帮您，我和我的东厂一定揭尽全力为你效力，保证太子妃之位让你手到擒来！”
　　“帮我？为什么要帮我？”这个正是近段时间令古美人焦头烂耳的问题，听到潘公公这么说，又怎能让她不动心？
　　潘公公：“古美人有所不知，您别看我表面上很风光，那全是因为皇上信任奴才。但奴才永远只是奴才，皇上年纪又渐渐年事已高了。这江山迟早是太子的。”
　　潘公公偷偷看了一眼古美人，见她有所动容，则继续游说：“只要我帮您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日后您就顺理成章当上了皇后。这良禽择木而栖，我只是为自己铺条后路而已。不知古美人可愿成全奴才？”
　　“那你打算怎么帮？”古美人听到“皇后”两个字，一下心花怒放。
　　潘公公：“只要你点头，我保证遇鬼杀鬼，遇佛杀佛！保你日后稳坐皇后之位。”
　　古美人：“那你倒是说说，这鬼怎么杀？这佛又怎么杀？”
　　潘公公：“我东厂是做什么的您应该很清楚，别说一个穆美人，就算是十个我也可以让她凭空消失。”
　　“让她消失？你真的能让她消失？”古美人显示出莫大的兴趣。
　　潘公公：“全看您的意思了！”
　　“人家说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我想，恐怕潘公公你不会白白帮我吧！”古美人倒是明白人。
　　潘公公：“古美人果真是聪明人，那奴才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奴才遇到了点小难题，想让古美帮个小忙。”
　　“要劳烦潘公公亲自出马，恐怕不止小难题这么简单吧？”古美人自然不是傻子。
　　潘公公:“对于古美人其实只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古美人:“哦！潘公公倒是说说是怎么个一回事。”
　　“非常简单，我想你帮我在太子那里拿个帐本回来。我已经有全盘计划了，保证太子不会察觉到您。”不等古美人答应，潘公公已经上前全盘托出自己策划好的计划。
　　“你真的会帮我当上皇后？”古美人听了后，考虑了一会，才说道。
　　潘公公：“只要您点头，奴才定当揭尽全力，死而后已！”
　　自己苦等了五年，原以为只要朱瞻基平步青云，自己也会随着步步高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穆蓉芙，并且大有盖过自己的势头，古美人近日正为此事忧心衷衷。
　　潘公公在朝中的势力她是知道的，以后有了这棵大树作靠山，别说一个小小的穆美人，再多十个八个也不必将之放在眼里。
　　“近日娘家来信说我老家房屋年久失修……”古美人权衡了利弊之后，心里已打定了主意。表面却不动声色，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无非是想多捞些好处。
　　“我马上着人送上五千两。”潘公公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马上作出反应。
　　“你说，日后我要是当上了皇后，这房子修得不够华丽，不够气派，会不会被人笑话？”古美人似乎并不知足。
　　潘公公:“一万银，我即刻派人快马送到您老家，将房子按皇宫的标准做得漂漂亮亮。如果不够您尽管说。”
　　钱财乃身外物，只要这大权在握，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这账本要是落到了皇上手里，到时纵有金山银山也没命花。这笔帐潘公公岂有不会算之理？
　　古美人阴阴地笑了，笑得好开心！
　　自私！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对每个人，每件事平如水面。
　　只是，相对而言，有些自私，无关紧要。有些自私，危害甚微，无伤大局。有些自私，则害人害己。
　　古美人无疑属于最后一种。
　　当晚深夜，太子府。
　　太子等三人一直拿着帐本在研究，在想对策，希望做到毫无漏洞，给潘公公以致命一击。虽然都很累了，困了，却一直在坚持。
　　古美人端上汤水分到大家面前：“忙了一天，大家辛苦了！喝点汤水补补身子。”
　　恰恰就在此时，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秒。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喊：“救火啊！快点救火啊！着火啦！”
　　接着便看到柴房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家忙起身过去救火。太子顺手把帐本放进抽屉，也跟了出去。古美人手中还有汤水慢了些，等人走完，迅速从怀里掏出本一模一样的帐本换掉，跟着也跑了出去。前后不过几秒工夫。
　　小刘子适时地出现在大门口，他怀里揣着古美人事先准备好的，价值连城的水晶。
　　大家要明白，价值连城也是个相对的概念。这水晶在平常人家是稀罕物，太子府却是遍地开花，少一两颗根本没人在意。
　　按照计划小刘子只要怀揣着水晶到大堂逛一圈，再慢悠悠出来故意让人逮住，再哭鼻子求饶就算完成任务。
　　可惜，刚往里跑到一半就被眼尖的李鬼逮了个正着。于是，吓得哭着鼻子跪地求饶，浑身发抖，抖着抖着水晶就抖到了地上。
　　李鬼纳闷了:“你往里跑这水晶怎么会在你身上？”
　　小刘子反应倒也快：“我进来过一次，出了大门口见没人注意，又往回跑想多拿几颗。”
　　“惨了！调虎离山之计。”太子反应过来，暗暗叫苦，忙飞身回去打开抽屉一看，幸好，帐本还在。于是揣到贴身怀里，说：“胆子不小，敢来太子府偷东西。把他关起来，先救火再说！”
　　十一月二十二日，早朝时间。
　　太子逮了个机会就禀报：“皇上，这里有个本子，请您过目。”
　　潘公公太狡猾，太子吸取了上回的教训，皇上没表态之前不能乱说话。特别不能让他知道老是针对潘公公，反正皇上一看就什么都会明白过来了。
　　皇上：“什么本子？”
　　太子：“您看了就知道。”
　　皇上拿着本子翻了一会儿，正当太子急得直冒汗之际，却见皇上向他诡异地招了招手。于是，他走了上去。
　　皇上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乖孙子，爷爷一大把年纪了，《金瓶梅》这东西不适合我了。”
　　“金瓶梅？”太子急忙拿过一翻，真的是如假包换的《金瓶梅》，并且还附带彩图。幸好太子也不笨，急中生智道：“前两天惹怒了爷爷，所以我想……”
　　皇上摆了摆手，说：“爷孙俩哪有隔夜仇，以后用心把工作做好就行了，好了，先回去吧！”
　　太子一脸尴尬地带着<<金瓶梅>>退下了。至此，他终于明白帐本已经被人调换了。至于是何时，被何人，是如何调换的？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第三回合交手：惨惨惨败。
　　败在不够老谋深算，败得一蹋糊涂，浪费了天赐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