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梦》三木大人

1、 少年梦

　　顾逸飞斜靠在校门卫室外的白墙边，嘴角轻叼着一根香烟。别误会这只是个道具，他是好学生，但是好学生现在心动了。田东城那斯说女生都喜欢坏坏的男生，不得已才来这里实践一下。
　　现在是上课时间，没什么人，偶有人出入总会不经意地回头看他一眼。顾逸飞自认为友好地向对方吹口哨，无奈那些人全都自动侧退一步绕道走了。顾逸飞满意地笑了。
　　放学铃声响了，他期待地望向教学楼的方向，无比感谢校里的排课老师，把周一周四的体育课都排在最后一节。陆陆续续的人出来，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个身影，他的女孩正踏着黄昏的薄暮向他走来。拔下嘴角耷拉的道具塞进校服口袋，理了理故意弄得松松跨跨的衣服，挺直了身体。他实在太紧张了。静待那抹身影走近，他边喊边迎了上去，“李小可，李小可，我在这里。”

　　李小可听见有人叫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着走向自己的人，眉头瞬间就皱成了一道沟，“都跟你说了，我课程紧，你不要在这里等我。”
　　顾逸飞嘻嘻地笑，他的女孩连皱眉撅嘴都是那么的可爱，指着她黑色的书包殷勤地说：“我来送你回家，让我给你背书包吧。”
　　李小可防备地拽紧了书包的肩带，“我自己的书包干嘛要由别人来背。”
　　顾逸飞被拒绝，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脸皮也练了起来，毫不尴尬地没话找话：“小可今天又和我穿着情侣装啊！”
　　女孩不耐地看他，“是啊，我的情侣遍布全校，都是红白校服配。”
　　顾逸飞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嘿嘿地笑，“小可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嘛！”脸向前凑了凑，“你看我长得也不错，学习成绩也好，不抽烟不打架，这年头实在难找了。”
　　“我妈不允许我早恋，而且我喜欢坏坏的有个性的男生。”女生面无表情地说，明显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唉，顾逸飞心中默默叹气。烦，女生总是喜欢表面的东西。
　　顾逸飞摸出口袋里的道具重新叼在嘴角，摆出流里流气的造型。
　　“你看我还能扮你喜欢的坏坏的男生哦！”
　　“神经病。”女孩懒得搭理他，侧身绕过他淡漠地离去。
　　又一次失败，顾逸飞瞬间心情变得无比恶劣，拿出手机拨通田东城的电话，待对方接起立刻说：“来篮球场打球。”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利索地挂断了。
　　校篮球场，田东城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兄弟，我虽然是校篮球队的，但烦请你不要隔天就来折磨我这把嫩骨头行不！”
　　顾逸飞居高临下地看他，踹了他两下，“介于你出的主意不奏效，给你十分钟再给我想出个好方法。”
　　田东城哼哼，“可爱的女生有什么好喜欢的，是男人就应该喜欢性感的美女，大波妹懂不？”得到的回应是肚子上又挨了两脚。
　　顾逸飞咬牙，“老子现在还是男孩，就喜欢可爱型的有意见？谁像你这个乱搞关系的，老子的蜕变必须得经过我家小可。”
　　“顾逸飞你确定你这不是意淫？当心被人家知道了再也不理你。”田东城流泪，他虽然喜欢性感女生，但从来没乱搞过关系呀，他也还是纯洁的小男生一枚。当然这个关乎面子的问题是绝对不能说的。
　　“你还有一分钟。”
　　“不是十分钟吗？不带这样的啊！”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
　　“小人......”
　　“嗯？”
　　被人一瞪，田东城马上改口，“要不试试送奶茶？那啥不是有个广告叫那啥你是我的那啥吗？”
　　顾逸飞沉思，主意好像还不错，于是不再理会躺着的某人，直奔超市。
　　“喂，没见过对兄弟这样始乱终弃的啊！”田东城躺在地上大喊。好歹拉一把啊！哎哟，我的腰。
　　高一三班，陈梅梅走到李小可的位置旁，极尽暧昧地说：“李小可，顾逸飞又在教室外等你哦。”
　　李小可皱眉出了教室，看见靠着护栏斜立的人拉下了脸，“你又来干嘛？”一杯奶茶递到她面前，顾逸飞笑得灿烂，“喏，给你的奶茶，你是我的优乐美哦。”
　　“我不喜欢喝奶茶。”
　　“那你想喝什么？农夫山泉吗？你是我的清泉？”
　　李小可显然很是不耐，“你到底想要干嘛！”
　　“做我女朋友吧。”
　　“我跟你说了我不能早恋。”
　　“没关系，咱们可以先确认关系，等你以后觉得不是早恋了咱们再慢慢谈。”
　　李小可紧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头。顾逸飞见此欣喜地笑了，“喏，作为见证，奶茶你也要收下。”
　　李小可脸色不豫地接过，目的达成的某人也不多说话招人烦，愉悦地离去，走至楼梯口又转过身，电眼轻飞，“对了，你是我的优乐美哟。”
　　李小可：“......”
　　顾逸飞带着好心情回到教室，田东城立刻凑了过来。
　　“心情不错嘛！”
　　“那是。”
　　“搞定了？”
　　“肯定的。”
　　“接吻了？”
　　“......”
　　田东城再次被某人狠狠踢了。
　　顾逸飞最近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每逢遇见人总喜欢吹两声口哨。这不在食堂门口遇见一美女，嗯，很符合田东城心目中性感美女的形象，只是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小可班的。习惯性的向对方吹了两声口哨。果然美女看了过来，语气怪异地说，“哟，顾逸飞吃饭哦。”
　　废话，来食堂不吃饭难道是来上厕所的！
　　美女见对方一副高傲的样子，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怎么李小可没和你一起？话说你一尖子班的优等生怎么就看上李小可了呢，啧啧。”
　　对方的话让顾逸飞很是不爽，不过胸大无脑的女人向来不在他的情绪之内。但是显然女人话多也是一种逃避不了的现实。
　　只一会儿功夫，美女就换了口气，“顾逸飞，我同情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和李小可是完全没可能的，她一直对你不耐，拒绝你，是因为她心里有个人，而你连那个人的替代品都做不了。”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独自进了食堂。让你高傲，哼，还怕我陈梅梅治不了你？
　　此时顾逸飞觉得女人话多不仅是现实更是一种病。可是小可心里有人？顾逸飞愤怒了，是谁？敢和他抢小可，剁了他！
　　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李小可视线的顾逸飞又突然每天报道了。
　　“小可，奶茶不喜欢，苹果喜欢吗，你看？”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出现在视线里，李小可无声地接过，她的生活一向毫无波澜，是眼前这个聒噪的男孩子打破了这一切，所以她不喜。但是突然看不见他的这几天里，竟让她突然觉得不适应。
　　顾逸飞喜滋滋地看着小可接过他手中的苹果，笑得牙不见眼，可是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
　　“你以后不要特意跑来送东西了，耽误了学习不好。”
　　“没事，我都是下课去买的。”
　　“......”
　　两人站在走廊上一时无话，其实顾逸飞很想问一问她心中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又顾虑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半生不熟的只得压着。李小可对他态度一向带着情绪，突然想缓和这种关系也没有头绪，于是只得催他，“快上课了，你走吧。”顾逸飞失落，又不想惹小可生气，极其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时间静悄悄的过，很快迈入了高二。顾逸飞对是高一还是高二无感，反正学习对他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的自然。对于他来说和李小可渐渐跨入甜蜜爱情的世界才是最值得期待在乎的，虽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

　　天朗气轻，两人坐在足球场的阶梯上看着操场上做游戏的小朋友，那是今年刚在高中部设立的幼儿园班。李小可羡慕地看着，他们看起来总是那么无忧无虑，侧头看了看同样看着操场却不知道想什么的人，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
　　“……”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李小可瞬间红了脸，“你这人真是的，也不知道整天都在瞎想些什么！”
　　“我在瞎想关于我和你的故事。”见她不相信地眼神，顾逸飞严肃起来，“真的，李小可我都快想完一生了。”
　　此时对方的眼睛太过明亮，李小可没来由地就觉得心慌，她低头，扭捏地说，“我相信你。”

　　顾逸飞第一次被一道数学题搞毛了，绞尽脑汁不得入其门，提着卷子正想去拜访一下从来没造访过的数学办的办公室，手机突然响了。边出教室边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快说，忙着呢。”电话那边是田东城幸灾乐祸的声音：“你猜我看见谁了”
　　“你的性感美女？”
　　“顾同学，你学坏了哦，不过你猜错了。是李小可。”
　　“你没事看她干嘛，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可是还有另一个男生的哦，哎哟喂，正拉着你家小可的手呢。”
　　顾逸飞脚下一顿， “在哪里？”
　　“篮球场一旁的柳道上，兄弟，快点来哦，不然你家亲亲小可就要成为别家的了。”
　　顾逸飞烦躁地将试卷揉成一团丟进了楼道的垃圾桶，下了楼直奔篮球场。
　　穿着不同校服的男女相对而立，柔软的柳枝在他们身侧的上方轻轻荡漾，画面和谐而又美好。顾逸飞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里窝火得紧。脑子里反复出现陈梅梅说的那句话：小可心里有个人……
　　顾逸飞远远看着那两人，手紧握成拳头、就是不过去。直到那男生将女孩搂在胸前，顾逸飞觉得再也忍受不了了，冲上去就将李小可快速扯到身后，语气不善道， “请对我女朋友尊重一点。”
　　女朋友？白景辰满脸的不敢相信以及明显的受伤，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小可， “小可？他说的是真的？”
　　“嗯。”李小可低头，不敢看他。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白景辰和顾逸飞，一个是她不能伤害的人，一个是她不想伤害的人，如今却又要如此面对他们。她从顾逸飞的身后走了出来，说：“顾逸飞，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顾逸飞气红了脸，说：“难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他！我不问，你也从来不说，现在你赶我走要和他单独谈谈，你认为我能接受吗？”
　　他的话让李小可白了脸，但是仍然坚持。她不是固执的人，但是她今天不能逃避，她必须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因此只能对他说抱歉。
　　“如果不能接受，那么我们就......”
　　“我接受。”
　　“什么？”
　　顾逸飞装出轻松的样子，“你们不是要谈事情吗，你们慢慢谈，我刚好有难题要去找老师，你和他谈好了就回来。”说完顾逸飞转身大踏步离开，他不能等她说出那两个字，绝不！
　　李小可看着顾逸飞离去的背影，吸了吸鼻头，眼睛突然胀得有点疼。转身再次仰头面对白景辰，柔软的黑发，温和精致的眉眼，真的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面前的这个男生她虽然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但其实还是陌生的。也许她以为的他的脆弱其实只是通过一个悲情故事想象出来的。突然似想通了什么一样，李小可仰起头的脸瞬间就笑了：“你看，虽然答应过你，但是我也有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我喜欢顾逸飞。”
　　李小可的话让白景辰的心一阵抽畜地疼，他不明白明明以前她告诉自己会陪他走过每一个阴暗，为何一夕之间就告诉他，她将要离去；她明明答应过自己她的青春只会给予他，为何现在却喜欢上了别人；明明曾经注视着他的目光，如今却转盼他人。他的小可一直只属于他，而眼前这个女孩却是这么陌生，她绝对不是他的小可。白景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却被躲开了，只得垂下了手。
　　“小可，你生气了对不对？因为他。”
　　李小可低下了头紧紧咬着唇，这个人是她答应过的责任，可是她喜欢顾逸飞，她不想和他分开，也不想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白景辰，你会好好的吗？”李小可问。
　　她的隐忍，白景辰知道，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她如此为难，他的小可那个拉他走出黑暗的人已经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知道的，从他被拒绝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了。所以，“小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但是让我再抱抱你可好？”
　　“嗯。”李小可哽咽地点了点头。
　　白景辰上前一步拥紧了她，抱着这小小的身躯，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小可，再见。如果我的好是你的愿望，那么我如你所愿。
　　站在角落的顾逸飞看着远处的一幕，握紧了手转身回了教室。

　　高二八班的教室门口，田东城笑得肆意。
　　“哟，李小可找谁啊？”
　　这个人李小可认识，是顾逸飞的好朋友。
　　“请问顾逸飞在吗？”
　　“在啊，怎么不在，但是你知道的，高二学习紧，他又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你懂得。”
　　李小可苦笑，学习紧？这是她曾经拒绝他在门卫室等她的借口。
　　“哦。”转身失望地离开。

　　田东城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发出“啧啧”的声音，“真是凄凉！”转身回教室来到顾逸飞身边，说：“小姑娘的心真是脆弱，两句话就让她伤心欲绝了，你小子也忍心？”
　　顾逸飞不理，只顾埋头做试卷，只是他头一次做得如此糟糕。纸上密密麻麻的不知写了什么。
　　李小可来找他干什么，顾逸飞清清楚楚。哼！想分手，没门！田东城见对方不理，觉得无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去了。

　　放学，顾逸飞收拾东西迅速离开教室，却被一早等在外面的李小可拦住了。两人就这样站着，都不说话，直到陆续出教室的人都走完了，李小可才开了口，“我们去天台谈吧。”
　　“嗯。”
　　两人无话，沉默地上了天台。天台静悄悄的，李小可在一旁的小阶梯上坐下，顾逸飞亦挨着她坐了下来。
　　“说吧。”
　　李小可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睛望着前方的天空，静等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我有一个孪生的姐姐，她叫李小可，而我原本的名字是叫李小爱。我们虽然是孪生姐妹但是从小学到初中都不在一个学校念书。上初中的时候我姐姐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白景辰。当时的白景辰有轻微的抑郁症，是我姐姐改变了他，带他走了出来。我姐姐特别喜欢他，她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都贴满了他的漫画像，她说他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她有一个日记本，藏在抽屉的最深处，里面记录的全是关于他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顾逸飞静静地听着并不说话，天台安静地过了分，李小可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上天有时候不太公平，见不得人好，初三的时候，有一次姐姐独自去外婆家，却在半路遇上了塌方，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她走之前一直念的就是白景辰这个名字，她告诉我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他知道她死了，她担心那个少年会因为她再次走向抑郁症的道路，这几乎成了她不甘离去的最后执念。所以我答应了她，然后看着她释然离去。随着姐姐的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李小爱。反正是双胞胎，名义上死了谁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也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去过以前的学校，因为李小爱已经死了，而我成了李小可去了姐姐的学校，见到了白景辰。他笑得很灿烂，完全没有日记本里说的有过抑郁症的迹象。也是去学校的那一天他向我表白，告诉我她喜欢李小可，请求我答应他。我从来没有如此慌神过，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代替我姐姐活，但是却不能代替她喜欢这个男生。我拒绝了他，告诉他我妈妈不允许我早恋，所以我和他只能做朋友。后来初三的毕业考，我没有报本县的高中，而是报了市高中，告别的那天他很失落，让我一定要等他，他说他会来找我。我答应了他。”

　　“我知道他会来的，他是个执着的男生。可是我没想过会遇见你，然后一点一点地喜欢。”
　　“那天在柳道，我又一次拒绝了他，看着他难过隐忍的脸，我觉得对不起我姐姐。”
　　“但是，顾逸飞请不要不理我。”
　　李小可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此刻的她脆弱异常，只想把自己龟缩起来。
　　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扳起她的头拥进怀里。这一刻她觉得安心，眼泪静静地流淌，浸湿了顾逸飞的衣服。
　　顾逸飞为怀里的女孩子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做出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的事。她不过还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女，不应该想这么多。
　　“李小可，你是我的小可，不是别人。”
　　“嗯。”哽咽不清的声音。
　　“李小可，你刚刚说喜欢我了，不能反悔。”
　　“嗯。”
　　“以后见到白景辰绕道走，那么大的人了，要操心也应该是他妈而不是你。”
　　“......”
　　“听你说了半天，午饭都没吃，肚子饿了。”
　　“哦！”
　　“作为补偿，你得亲我一下。”
　　“......”趁火打劫啊！
　　“不愿意？”
　　“......”
　　“哎哟，肚子好饿呀，不行了都......”
　　顾逸飞呆住了，脸上温暖的触感，像一团软绵绵的云，带着他飞入了云霄。
　　李小可脸红红的，继续窝在他怀里，好一会被某人拉了起来，一起来到护栏边，一个珍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李小可，因为遇见了你，所以我一直都在期待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然后长大带你去看尽世界繁花，你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同样期待呢？
　　此时，天台依旧安静，顶上的那一方天空蓝得似粹炼过的蓝宝石，一朵浅淡的云在悠悠荡漾，似孩子般俏皮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