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淡定啊》木槿满溪

22、第十九章

　　苏昭站定不动，那黑影也不动，双方正僵持着就听到百里温和的声音“小苏？是你吗？”
　　苏昭回头，见是百里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花娘。那两个花娘一改前厅时的轻佻，低眉垂目跟在百里身后，俨然像是两个本分的丫鬟。
　　百里没瞧见院子里还战了个人，见找着苏昭了便拉了她的手要往回走。
　　百里在她面前一向是温和好说话的，这突如其来有些强势又自然无比的一拉让苏昭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只这儿一愣神儿的功夫百里已经拉着她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苏昭这才想起那边还站了个浑身煞气的黑影。等她回头望去时，那黑影已无影无踪。
　　那个人，有些危险，苏昭本能的觉着。虽未见到那人面目，但那一身的煞气，却是不容忽视的。一个凡人身上竟有着那么重的煞气，这得害了多少条生命才有的？
　　百里拉着苏昭脚步平稳，一路穿过长廊，走过前厅，出了门，直至离青楼很远了，百里身子才突然一顿，松开了拉着苏昭的手，不作声地往前走去。
　　苏昭抬起百里拉过的那只手，似乎还存着百里手心的纹路和温度。苏昭这才意识到，百里到底与她不同——他的手比她的大多了，还有，他比她高很多，腿也长很多，就像方才他拉着她走，她须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百里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苏昭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看自己的手，看不清脸上神色。
　　百里无奈转身走回，“怎么不走了？”还有一句百里含在嘴里没问出来——可还要我牵着？这话毫无预兆的就蹦出在脑海里，连百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方才他一路牵着苏昭走出青楼，这一牵，竟让他生出了就永远这么牵着她不放手的念头。
　　她是神，他是人，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不过时间而已。
　　可就是时间，才令人生畏。
　　他会生老病死，再入轮回。
　　她不老不死，没有轮回之说。
　　苏昭看着又转回来的百里，她须得抬头才能与他对视，这厮竟比她高了那么多，二人对立，她还不到他的下巴那儿。
　　“怎么不走了？”百里又问道。
　　雨水落进眼里，苏昭才意识到还下着夜雨，不由喃喃道“还下着雨······”
　　百里站在她面前，接着路边还未打烊的店家里透出的微光垂目看着苏昭，细雨打湿了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睫，他不禁伸出手指轻抚掉那细长眉上挂着的雨珠，“一直下着，雨伞忘在那里了，快些回客栈吧。”说着收回手指转身走了。
　　苏昭看着前面的百里，不由眯起眼睛，这个百里，今夜好奇怪。
　　青/楼，当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第二日吃早饭时，苏昭一直盯着
　　一整夜，他都在劝说自己莫动妄念，不然会害了她。至于为何会害了她，百里自己也不知道，仅是直觉。可是一看到苏昭，这念头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强烈。
　　百里低下头喝了一口粥，不再看坐在对面正捏着一只灌汤包好奇的苏昭。
　　苏昭研究够了那只灌汤包的外形，便将其放在口里小小咬了一口。谁知苏昭一咬之下那包子里满满的汤汁一下子变从苏昭咬开的那一方小口飞溅出来，不仅溅了苏昭一脸，还溅到了恰巧路过他们那桌的一位客人。
　　百里忙递给苏昭一条帕子让她把脸擦干净，又站起来给那人赔罪。
　　百里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不禁愣了一下。这人面相极凶，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眉心划过下眼睑延至左脸颊，右边灰色的衣袖上有一片暗黄的污渍——正是苏昭那灌汤包里喷出的油水。这刀疤脸大汉竖着两道浓眉怒气冲冲的看着百里，恶声恶气道“老子就这么一身囫囵衣裳还被这小娘皮弄脏了，你们看着办吧！”
　　百里自家中带了不少银两，听他这么说，忙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嘴里说着些赔罪的话。
　　那汉子看着百里手心的银子，皱眉不吭声，似在掂量这银子有几斤几两。
　　百里以为他嫌少，便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送到他面前，两块合起来也有十五六两了，不仅能买上几身好衣服，还够他喝上几天酒的了。
　　可那汉子还是一副不满意的模样，只拧着两道浓眉，就是不伸手。
　　苏昭好不容易把糊了一脸的油腻汤汁拭干净，一抬眼就看见百里正双手捧着银两与一个刀疤脸大汉僵持着。
　　再看看那大汉衣袖上那一块儿油污，苏昭站起来问那人“这位，壮士，你是嫌钱少？”
　　不，他不是嫌钱少，一点都不少，这块银子足够他买一打儿他身上这样的粗布衣服了。
　　苏昭以前看的话本子上有讲一男子为了讨佳人欢心，那银子都是成千上万的供佳人使唤，于是她转向百里，问“这是多少两？”
　　百里道“大概有十五六两，怎么了？”
　　于是苏昭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这怎么行呢？没个千儿八百两，怎显出我们的诚意来呢？”继而又转向那大汉，道“实在对不住，他不懂事。”一边说，一边伸手示意百里拿出千儿八百两的银子。
　　百里：······
　　大汉：······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身衣服，那么值钱。
　　苏昭：快掏银子啊！虽然这人不是佳人，但做人道理苏少主还是懂的！
　　如果丹穴山上曾被苏少主祸害过的大小生灵知道苏少主如今的做派想法的话，一定会感动哭的！
　　百里哪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无奈道“别胡闹”然后将银子放到那大汉手中，又道了歉，见她也吃的差不多了便唤小二结了账，拉着她就要出去。
　　小二接过银子，一转身就看见昨日夜里来住宿的黑衣公子正从楼上下来，忽地想起这不正是那两人要找的人吗？
　　百里拉着苏昭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小二大声喊道“二位留步！”
　　苏少主还沉浸在“百里这么小气，难怪将近及冠身侧没佳人相伴”的臆想中，要知道，青丘的白毛狐狸可是刚学会走路就知道勾搭小姑娘了。听到小二的喊声，第一反应竟是十分怀疑的看向百里“你没给够饭钱？”
　　百里茫然，转身站定，“叶兄？”
　　苏昭也看到了正在下楼的叶长安，这叫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楼梯处啊！
　　小二喜气洋洋的对百里道“公子，这位可就是您要找的人？这位公子昨天夜里就住进来了，只是二位出去有事，回来的晚我就没打扰，今天早晨一忙就又给忘了给您说，要不是刚巧看到这位公子，说不准又给忘了。”
　　叶长安显然也看到百里和苏昭了，他的视线在苏昭面上停留了一瞬，又在百里握着苏昭的手上停了一瞬，然后收了目光拱手道“百里兄，苏姑娘，你们也住这里？”
　　叶长安有着一张和太子扶摇一样的脸，尤其是那身冰冷的气息，这让苏少主有些压力，所以他一开口，苏少主就很没出息的把爪子从百里手中抽出来，站好。
　　“叶道长，你......吃了吗？”苏昭垂手在叶长安面前站定，答非所问，带着些许紧张。
　　苏昭觉得自己忒不争气了，他现在是个凡人，功夫没自己好。术法也没自己好，手中无权无势，还怕他作甚？
　　“嗯，已经吃过，二位请自便，在下先回房了。”说完便上楼了，留苏昭一人呆愣愣站在那儿。
　　百里看着空荡荡的手，即便她不抽，他也准备把手松开了，虽然想一直将她放在手心里，但毕竟外人在呢！
　　百里这想法也不知是没把小二以及大堂还有街上的众人当外人，还是压根没把他们当人看。
　　不论怎样，是小二认出了叶长安，百里递给小二几块碎银，权作谢礼。
　　三人都不曾注意，方才那被苏昭弄脏衣服的大汉，在叶长安出现的那一刻，眼里精光四射，乍然雪亮，透出一股子疯狂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