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夜无极》枯意

8、袁三郎

　　天上没有月色，所有的星辰都隐没，惟有大片的黑云团聚。
　　夜迦已经在原牙山中修炼了一整夜的身法，她立在一块山石上的身影似在晃动，一眨眼便又出现在了近处的一棵大树边上，鲜红的残影晃动在身侧。但这样的速度，她最多只能保持一刻钟的时间，再高明的极术，没有充足的极力为后盾，自然难以为继。她这半个月，打算白天抱病在家，修炼极力，但凡能多拥有一丝，她都能力尽其用，而晚上，她便利用三花断息粉潜进原牙山，修炼极术。今晚，她便已经将身法极术——幻影术熟练，经过锻体后的肉身，不管是敏捷性还是反应速度都是不错的了。
　　但当她从高处跃下时，一股无形的杀气瞬时如箭般激射而来，毫无征兆，在此之前，竟瞒过了她的极灵感应。夜迦幻影身法往左闪避，但那股杀气却似跗骨之蛆般，随着她的动作跟着往左横移，她看得清楚，那是一枚锋锐无匹的羽箭，在她的注视下穿过了右膝盖，如此之近的感应，但她没有躲过去。
　　她没有顾及疼痛，甚至没有再次施展开幻影术，就停在原地，双眼在四周一寸寸扫视，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所见，而是将包裹后的极灵抽身而出，笼罩在自己周身，同时感应空气中每一丝极力的波动，悬极自然的飘荡也被她一一捕捉。
　　即使是这样，她仍无法确定，那个袭击者离开了没有，既然能做到如斯无声无息，那要杀她这个一品极术者，可谓是杀鸡用了牛刀。不止要为了此刻的生机，更要为了以后做打算，不能暴露自己强大的极灵，因为一品极术者太弱小了，让对方轻敌才更易逃脱，一旦暴露，不光惹来怀疑，还会惹来更强大的杀手，更别说那来自九天之上的神秘力量。
　　这一箭，在靠近夜迦之前几乎就是隐形的，却只射中了膝盖，非致命之处，她一个一品极术者，根本不需要试探，那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想一箭就杀了她。如今膝盖中箭，虽然对于□□强韧的夜迦来说不太能影响行动，但箭锋携带的极力并不弱，此刻她右膝盖到右脚都还麻痹着，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回复。
　　静静过了一会儿，袭击者却再无半点动静，那这一箭，究竟是何用意？夜迦心思转着，暂时还想不出对方是哪一边的人。
　　“你是谁？”夜迦问道。
　　随着话音传出，又是一支利箭射来，夜迦眼睛逼视着箭矢瞬间临近，她却没有挪动分毫，箭矢擦着她的耳朵往后扎入了山石中，直没齐箭尾。
　　夜迦心道：果然还在这儿。
　　然后对面黑漆漆的山林中便如风般悠悠荡荡地传出一句话：“你怎么不躲？”语气带着一分戏谑一分好奇，是个明明应该淡雅却包裹上一层玩世不恭的男音。
　　“动不了，也躲不了。”夜迦如是道。
　　男子不置可否，问道：“你这极术叫什么名字，挺好玩儿的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刚刚可是要杀我呢。”
　　“那你又没死。”男子的语气倒像是夜迦因为没死而欠了他一般。
　　“你若真想知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说着夜迦分别往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用自己最快速度逃进那个山洞的路线，此刻除了那个不远的山洞，往别处逃极有可能被追上，至少对方的箭是绝对能追上她的。这人的气息太隐晦，她的感应悄悄地扫荡过前方那片山林，却只隐隐觉出一点不属于原牙山的气息，更别说探知到对方的修为了，如此善于隐匿，不会是一般人，而前面那两箭，能看出他极力不弱，虽然灵觉者也能射出那样的箭，但夜迦认为，对方至少都是王者，惟有达到王者境界，拥有了“共鸣”能力，才有可能将气息隐匿到这种程度，若说人人都能像她一样有着三花断息粉这样的奇药，她不大相信。
　　“别看了，大爷我才不会被那帮老家伙发现呢。”他以为夜迦是在看有没有影卫出现。这人竟能够无声无息潜入原家后山，原府环山三面而建，但即使是原牙山北麓，距外墙也有三百多丈，那一段防守的影卫没有五十也有三十，这人却能来去自如。夜迦心思疾转，不知此人能否利用。
　　“你怎知我在看什么？”
　　“嘁，原家也就指着那点可怜的影卫能拿得出手而已。”听起来他对原世家的影卫很是嗤之以鼻，完全不放在眼中的样子，“快告诉我你那极术叫什么，以前在原家怎么没见过？”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夜迦毫不让步。
　　男子呼出一口气，“你这小丫头怎地如此胡搅蛮缠呢？”
　　夜迦直接就当没听到，“那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了。”说完，夜迦一瘸一拐地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了。”
　　夜迦脚步不停，仍旧瘸着往前走，遇到山石难以跨过，只得一屁股坐上去，再转身将两脚挪过去，站起身来继续走，一边说道：“你可别想胡乱说个名字骗我。”
　　男子似被气笑了，阴阳怪气地道：“本大爷犯得着么，就算是骗你，你又能奈我何？”
　　“小女子自然是不能奈你何，不过若是哪天知道了你是谁，想起来当初你这般藏头露尾，连个名字都害怕告诉一个一品极术者，想来阁下也是成名之士，就不怕贻笑大方么？”
　　“不就是个名字，还被你翻出花儿来。记住了，本大爷姓袁，名三郎，袁三郎是也，大爷我可不是你们原家人。”
　　“是排行老三吧，这名字取得真省事儿。”夜迦故意如此说，不等袁三郎反驳，继续道：“我这雕虫小技叫幻影术，没什么可稀奇的，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袁三郎嘴一撇，“真的？没有什么条件？”
　　“既然要学，当然是要交学费的了。”
　　“那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袁三郎警惕地皱了皱眉，突然恶声恶气地道：“小丫头，你可别得寸进尺，大爷我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夜迦停下脚步，此时已能闻得瀑布声，与袁三郎所在的山林已有了一段距离，但山势没什么障碍物，袁三郎仍旧能清晰看见那鲜红的背影。他下手是有分寸的，但心里仍不免惊奇，夜迦膝盖中了他的凌风锥心箭，竟然毫不呼痛地走出二十几丈远了。
　　“忙只是一个小忙，但你要学的，可是别处没有的，幻影术在修为越高者身上施展出来如何，相信袁公子想象得到。”夜迦一副“你看着办，爱学不学”的口气，听得袁三郎嘴撇了又撇，但他又不能真的杀了她，反而正如她所说，这幻影术若是灵觉者以上的修为施展出来，那可谓是逃跑利器，若是王者将其修炼成熟，那可是连普通的极皇都追不上，若是新晋一品王者修炼，将其融合入新的“飞行”能力，两相进益，在此能力上的领悟必定更进一步。这种好的身法极术，也的确是可遇不可求。
　　“你先说说，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在我要求之时，射我一箭。”
　　“还是膝盖？”袁三郎不问夜迦为何要自己搞出这些名堂，反而如此问道。
　　夜迦转过身来，面对着那片山林，手贴着胸口道：“不，这儿，心脏右边一寸之处。”
　　袁三郎瞪着眼睛，发现夜迦绝不是在开玩笑，“你要知道，这样距离要害之处，又是经脉汇聚，即使是以先前那一箭同样的威力，仍然很有可能伤及经脉，毁了前途，你不过极术者一品，这是存心找死么？杀了原世家的大小姐？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我既这么说，肯定不会死。”
　　“且不说这个，你说的你要求之时，是什么时候？”
　　“袁公子既然对我原家这么熟悉，想必肯定知道原世家的家族祭典吧。”
　　“废话，整个元宵城谁不知道……等等，你不会是想让我在那个时候给你来一箭吧，你这小丫头，不光给自己找死，还得拉上我垫背？！”
　　“若是我有办法让你不被发现呢，神不知鬼不觉，只要袁公子出手够快，谁也不会知道，是你干的。”
　　“就凭你？”袁三郎又是阴阳怪气地道。
　　“是，就凭我。只要你答应，想要学幻影术，原鸯随时恭候。”说完，夜迦转身继续上行，“此话只要是在我族家族祭典前，都作得数，袁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站在了瀑布前，那片山林已经隔得老远了，夜迦缓缓沉下一口气，并不进入山洞，而是在河边坐了下来，裙摆上撕下布条先将大腿绑住，用匕首将裤腿割开，将箭尾折断，握住箭头找准了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利箭拔出，水之极力在经脉内疾速运行至伤口处，使得血不继续流出，再撕下布条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经过锻体，这样的箭伤最多五天就能痊愈，所以她并不如何担心。至于刚才那一番拔箭的疼痛，夜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咬紧了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