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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记忆的铁轨-05 ...

  •   柳下溪陪李果出门,两人回来时,一个提一篮筐水果,一个捧一箱冰棒。
      李果笑如春花,让人羡慕。
      柳下溪挨着邹清荷坐下,欣喜地发现他并没有特意拉开距离,便乘人不注意的时候用腿撞击他的腿。一直垂着头的邹清荷飞快地抬起头来,绯红掠过面颊。他们之间一直没有暧昧过,正确来说,柳下溪没有正式挑逗过他,虽然确定了两人在“拍拖”,却考虑到邹清荷正面临高考不能让他分心,所以两人的关系定义在良师益友上。
      柳下溪要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见他转过脸来便附在他耳边迅速道:“今天我会早点下班,我们甩开季佳,去吃冰,你五点钟在冰屋等我。”本县只有一家冰屋,那里有漂亮的三色冰淇淋雪球,还是去年新婚没多久的姐夫曾经带他与姐姐去过。
      有点做贼心虚,邹清荷站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脸是红色的。庆幸头发长长了,刘海式的发型遮住了他的眼睛,邹清荷躲进房间一直等他们去上班他都没有出来过。

      季佳下午去找他的远房亲戚了,柳下溪松了一口气,这牛皮泡制的灯泡也够亮的。
      不像自己!邹清荷拍了拍镜中人的脸。梳发,整衣领。逃避非勇者所为,他冷静下来,他并不缺勇气对不?那还在意什么呢?是柳大哥的身世,还是他曾经有过一位过世的男友?邹清荷把自己关在静室里寻找心中的答案。
      是对未知的迷茫与不安吧。自己与柳大哥会走到哪一步呢?考上大学的自己或者考不上大学的自己将以何种身份呆在柳大哥身边?邹清荷是善于思考的人,有举一反三的学习技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正常的人生、社会规范,与柳大哥,这取舍之间细想起来,真是鱼未曾得,熊掌更不曾见啊。
      柳大哥并不属于他。所以呢,所以呢,这苦恼是愚蠢的吧?!
      “断袖分桃”在他眼中只是《文心雕龙》里的典故,没有实体认知。
      期待的是柳大哥这个人,而不是“断袖分桃”这个故事。
      没有约过会啦。“吃冰”是动词不带感情色彩,可是加上“约会”这个名词,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毅然地打开房门。客厅里的躺椅上,姐姐正在睡觉,脸上拖出了长长的口水。他轻轻给姐姐盖上薄毯。
      沐浴在夏日的夕阳里,皮肤染上了轻尘。
      满身暑气消融在冰屋的清凉里。还早,冰屋没有其他客人。看着高大的柳下溪端着小巧的碟盘,笑吟吟朝他走来,感动在瞬间产生。
      “我现在不会回北京。”柳下溪打开话匣子。
      “不是说,那位,林小洛的忌日到了么?”稍稍慢了半拍,还是在意那个名字的。有人说:“死去的人总是扎根在活着的人心里。”
      “林小洛他是在执行任务中为了保护胡光荣被人枪杀的,当时并没有死,子弹卡在脑袋里了。取出来后就没有醒来过,一直躺了三个月他家人才放弃。他用自己的命换了爱人的命,这是他的选择。详细经过我并不知道,事情发生前一个月,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分手之后,他与胡光荣调回了北京,我跟季佳还在做乡警实习,你觉得我无情么?”
      邹清荷摇摇头,他回答不出,他的经验是浅薄的,他的初恋只是单恋罢了,可也体会到手绞着心脏般生生的痛,被双重背叛的柳大哥,是不是更痛?
      柳下溪抓住邹清荷放在膝上的左手:“清荷,你知道么?人生是由时间均匀地铺砌而成,就如铁轨等距离地存在,一直延伸到目的地。我是由过去走到现在的,逝去的时间我没法子更改,你能理解么?”
      那是只温热的手。
      邹清荷心里也一热,有句话脱口而出:“我陪你去趟北京吧。”
      这并不是柳下溪想要的话,他一时间有点拐不过弯来。北京肯定是要回去的,前提是邹清荷被北京的学校录取。
      为了营造浪漫气氛,生性并不浪漫的柳下溪计划着两人初夜之前的节目:第一站吃冰;第二站在饭馆吃好吃的饭菜;第三站看场电影。然后回家就势把邹清荷吃干抹净,造成既定事实。
      “柳大哥,你……你四叔父拘禁……后来怎么样了?”邹清荷为了岔开目前两人之间浓烈的暧昧情愫,转回了未完的故事。
      真是大煞风景的少年啊。柳下溪莞尔,果然不能对他用心眼。

      没有四叔在后面撑腰的军营,柳下溪寸步难行。
      身为编外人员,他虽然没有被驱逐出营地,但被勒令不得随意移动。他被间接软禁在最先居住的那间宿舍里了。
      只靠江源偷偷溜过来传递消息:被拘禁的不仅仅是叔父一人了,包括叔父的心腹,以及几位营连级骨干,平时跟死者有过节的人,都被一视同仁地单独拘禁了。
      这是重大的恶性事件!死者是中校军衔:“开始侦讯了么?”柳下溪拍了拍江源僵硬的肩膀。
      江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呢。”
      “有没有传你问话?”柳下溪打量着这并不机警的勤务兵,现在只有倚靠看上去一点也不可靠的他。
      “没有。”江源摇摇头。
      “死者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有没有打听出来?”
      “消息封锁了。”
      “任伯伯人在哪里?”柳下溪口里的任伯伯就是本独立团的团长任飞翱。
      “团长下令的。”江源忿忿。柳下溪知道四叔与团长派系不同,平日关系表面化。任飞翱个性沉稳内敛,比没有经受挫折,一帆风顺的柳苍云更得士兵们的拥戴。他是从普通士兵立下无数功勋才升到这个位置的。柳苍云则是军官学校的士官又有背景支持,多少不受他节制。
      任飞翱在小事上从来就不干涉这些各自有来头的军官们,反而被盛气凌人的下属给压制了。
      在这和平年代军队的向心力与凝聚力明显有些松懈。当兵已经不算义务,可以说对军官们来讲已经是职业的一种。我国是政治领军党领导的军队,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十多年,团长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在新科技新理念的治军口号下明显力不从心。
      军营里的政治斗争从来就不比地方商业领域逊色。
      铁的纪律只能让人表面的驯服,每个人内心激荡着的血液也有浓稠与稀薄之分,这次事件发生后,任飞翱难得的果断起来,下令全面封锁,把可能涉案的人物不分官阶全部隔离起来,但能瞒得了多久?
      任飞翱个性并不隐忍,也曾有过鲜衣怒马,任性妄为的年华,无奈英雄老迈,美人迟暮。
      越来越多有上面关照的下属被送来,他更加有心无力了。
      他独有的小王国,进入了诸侯割据的时代。不想把事情闹上去,他只好做和事老,左右不逢源。
      姜参谋长是任飞翱的自己人,两人有十几年的战友同袍之谊。他的死讯让任飞翱非常震惊。
      他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谁也不见,燃着的香烟放在烟灰缸的凹陷处,由着烟雾摇曳。他见过不少死亡,唯有这次想不通。
      老姜是职业军人,身手也不错,怎么就被人用普通步枪的枪托胡乱砸死了?如果是军人动的手,更应该干净利索,行凶的步枪找不到。
      任飞翱在等,这案子处理得不好,他就等着被迫退休吧。可是,他还精力充沛,并不想离开自己效力了半辈子的军营。
      他看得出老姜并不是当场死亡,他的宿舍也不是作案现场。奇怪的是受了伤的老姜,为什么不请军医治伤。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与凶器,就难以找到凶手,是个人恩怨还是其他纠纷呢?
      任飞翱了解老姜,他是一个性格直率急躁,好酒贪杯,动作粗暴,同时也身手一流的人。他对看不惯的人,从来不给好脸色,得罪的人有许多,如果不是身为团长的他在压制,这架一年到头也打不完。
      老姜是有个性上的缺陷,但却是好军人。抢险救灾、修建工程……只要轮到他带队出任务,总是身先士卒,从大老粗升到现在这位置,也是军功堆起来的,他比任飞翱更勇猛,被上面的人称赞为“战将”。
      凶器已经确定为步枪的枪托,凶手范围锁定在军人当中。但是,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一支驻军。
      门被敲响了:“团长有人找。”勤务兵行了军礼。
      任飞翱已经把自己信得过的人都派出去寻找线索了,调查那十几位与老姜有分歧的官兵,应该没这么快有回复,他一直把思绪放在如何向上面汇报老姜死亡的事件上,如果破不了这案,被上面派来的专案组或者地方新闻媒体得知就是丑闻了。
      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人进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疲倦过。
      新兵么?生嫩的面孔,年龄也不大,面相英俊,身材修长。这让他想起老姜另一个坏癖好: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心咯噔一下,这事闹开了,老姜的名誉……坏了,明里暗里说过他不少次,就是改变不了这恶习。
      “你是?”任飞翱很少出现在新兵连里。
      “任伯伯,我是柳下溪呀。”对方温和有礼。
      任飞翱拍头:“哦!小柳的侄子,听小柳说过,学校放假期间在军队与新兵一块受训是你们柳家的传统。”任飞翱笑道,对晚辈他总是亲切的。“你是担心你叔叔?不要紧的,只要查出他不在场的证据,就会解除软禁。这事儿也不大。只是他不肯说出昨晚到今天中午的行程。”
      “这个,我听叔叔说过,是出营看老朋友了。”柳下溪说了谎,叔叔勤务兵江源提到,叔父居然在百里外的山城有位情妇,是位老师。他相当震惊,难怪婶婶要离婚。叔叔不肯说是要保护对方吧。破坏军婚影响不好,对方是老师,还可能会被开除,家族成员里性子最为火爆的叔叔,居然……真是件头痛的事呀。
      任飞翱也不认为柳苍云是凶手。都是那类容易上火的人,也许会干架,但说到杀人,职业军人动手是有分寸的。柳苍云的身手也是有名的,高手过招,只要看留下的伤痕就认得出。
      “我是公安大学侦查系的学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他掏出自己的学生证放在任飞翱面前。
      诚恳的眼神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可信。
      任飞翱并没有立即答应。勤务员端上两杯热茶,又悄然退下去。
      “军部有专职部门处理这类事件。”任飞翱开口,“与地方无关。不能请你帮忙,这不合规矩。”
      柳下溪淡然一笑:“抱歉了。”
      任飞翱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自己显露老态的手背,摇摇头:“给给见意还是可以的,也算是学以致用。这案子拖上三天,就会有人来接手的。这几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柳下溪站了起来,行了标准的军礼:“是,团长!”
      “你不是士兵,不用拘礼。”任飞翱满意点点头。暗自赞赏:“这少年有气度!到底是军人世家的子孙。”
      “不知团长心里有没有目标人物?”
      任飞翱摇头不答。“请小纪过来。”
      柳下溪这才注意到,门边暗处有人立在那里。
      “那是通讯兵。情况特殊才让他随时待命。”见他惊讶,任飞翱笑笑说。
      柳下溪知道团长口里的小纪,应该是参谋处的纪仕林。听说是团长一手提拔的人才,是团部年龄最小的上尉。今年三十四岁,是本团的精英分子。
      四叔却认为那个人是“千年修炼成人形的狐狸”。听到这话时,柳下溪正在吃面条。他吃得慢,笑起来时面汤还在嘴里,一口气来不及被呛住了,难受了十多分钟。来到这儿,就对这位纪仕林特别注意。但一直没有见到本人,新兵们对这位参谋处的长官也不是很了解。
      “报告。”响亮的声音。
      柳下溪观察纪仕林。不是他心目中设想的千年狐狸的美艳造型。外表并不出色,个头也不算高,大约一米七六的样子。只有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是这个原因让他被人称为狐狸?
      “小纪你来了,坐,坐。”团长抬手指着柳下溪道,“这是柳副团长的侄子,他有心关注这案子。他是学侦查的,看帮不帮得上你的忙。”
      纪仕林笑笑,很恭敬地回答道:“是”
      “有进展了么?”团长明知这话是白问,若有进展,对方肯定会主动来汇报。
      “已经在调查平时与参谋长有过争吵的官兵有不在场证据。在等尸检报告,确定死亡时间后,才好锁定时间与地点,看有哪些人跟参谋长接触过。也在调查参谋长这段时间确切位置,目前还没查到可疑的人物。”他的声音不错,圆润悠长。
      “去忙吧。”任飞翱没有多问。“小柳跟着他去,看有没有帮得上手的。”
      “是!”两人离开了。
      “你是为你叔叔雪冤的么?”纪仕林轻笑,他走在前面,柳下溪看不到他的脸。
      “只是好奇,想不到有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军营里杀人。”柳下溪温和道。
      纪仕林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先去哪里?”
      “现场。参谋长平时亲近的是哪些人?”
      “参谋长闲暇时总是独来独往。”他放慢脚步与柳下溪并肩行走,“你要明白,不管查到什么,接触到什么,所有的人与事都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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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记忆的铁轨-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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