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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拜佛 ...

  •   庆寒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对复轩冷冷道:“这就是复正茂想要我带给父皇的回话?”复轩汗不敢出:“他年纪太小,不懂分寸,太子殿下万不可当真。这事我们一定会处理的,我先把他送走。”叫身边的随从带语欢离开。

      语欢年轻气盛,又极好颜面,哪里受得了一点委屈,挣脱随从的手,一掌击在庆寒身上。庆寒身轻如燕,脚下一退,躲开语欢的攻击。庆容打早捏住语欢的手腕,还未来得及说话,庆寒便又两锅贴扇来,打得语欢闷哼出声。复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敢有所动作。

      庆容蹙眉,放开语欢。语欢气得浑身发抖,用袖子在脸颊上擦了擦,对复轩吼道:“胳膊子往外拐!你不是我哥!”指着那两人呵道:“你们给我记住!我会报仇的!!”

      原是小孩子闹脾气,无人记挂在心上。可语欢记住了,而且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语欢冲回房那一日,立刻把仙仙唤来,和仙仙大骂庆寒。仙仙性子温柔,也顺着他去了,未料到他越骂越激动,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想点法子来“报仇”。

      翌日,复正茂下了命令,一个晴天大霹雳:复语欢禁足一个月,直到贵客离开。

      山庄上下都知道,小公子犯事了,将被老爷雷打一顿。而复语欢还不知道,在房里无所事事,摔花瓶,砸碗筷。憋了一肚子气,心情原就不好,还在关键时刻,被复正茂拎起皮条实施家法。家法就算了,顶天更愤怒。但是,复正茂抽他,当着不止一个人的面。庆寒,庆容,母亲,哥哥姐姐,六妾,鸣见……都看着呢。

      鸡慌上房,狗急跳墙。语欢憋屈成怨,强占牡丹花郎。

      其实那一夜,与平时并无两样,几颗星星,一弯月亮。对语欢来说,那是十二分的撩云拨雨。对庆容来说,那是二十分的月黑风高。语欢被老爹抽得浑身是青紫印,躺在床上,心中惆怅,分外想找个人出气。不过多时,房门被推开,探进来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语欢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冲他勾了勾手指。鸣见在他身旁坐下,手中还抱着医药箱子:“语欢,你身上还痛么。”语欢驴脸瓜搭,不吭气。鸣见把箱子抬起来了些:“我给你带药了。”

      语欢哼了一声:“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爹道貌岸然,我娘助纣为虐,庆寒自命清高,庆容狐假虎威,那六个女人仰人眉睫。”鸣见莞尔一笑:“是么。”

      语欢白眼相看:“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死不救。看着我被打,也不劝劝我爹。我要他们都后悔,等我以后练出一手好功夫,自立门派,把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鸣见静静坐在一旁,手撑下颚,扬起鼻翼。鼻峰挺秀俊俏,上面却坍塌得人仰马翻,一双眼睛给压得米粒大。下巴白玉般光滑,却似瓜子尖,仿佛手指一划过,便会被割裂。

      语欢还真的伸出食指,在鸣见的下巴上划了一下,捏着他的下巴道:“鸣见哪,你长得真不怎么好看。”鸣见笑道:“那又如何?你不看便是。”语欢一边刮着他的下巴,一边叹道:“下巴削葱都行,真不好看。”鸣见微微一怔,皱褶跟着耸起,总算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手从他的下巴挪到肩膀。肩胛骨突兀瘦削,硌得手掌生疼。语欢心中一痛,忽然一把揽过鸣见,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鸣见一惊,欲坐起来,却如何也摆脱不掉。语欢小声道:“家里伙食不差,怎的你会瘦成这样?”鸣见道:“我在长身子,瘦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看不过去。”语欢松开他,正对上他的视线。鸣见也不回避,只用那双常年不振的双眼瞅着他。语欢忽然凑过去,轻吻他脸上的烫伤。鸣见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语欢又将他抱住,压倒他在床头,手探入他的衣服。同时,他听到鸣见说了两个字,终于放弃:

      “放开。”

      语欢离离光光看着鸣见,发丝衣摆落了他一身,却听到自己呼吸声清晰,幽微,急促。鸣见回望着他,镇定得可怕。雪衣雪肤,鼻如峰峦,唇似樱瓣,压住的半只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语欢慢慢坐起来,背对着他。疏忽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缄默良久,语欢站起身,驱风跨步,破门而出。直到门板摔出巨响,鸣见才坐起来。看着门口发呆很久,轻轻按揉额头,几块肉皮擦着脸颊掉落,撒了满床,如同土块泥沙。

      小窗外,月正圆。语欢喝了点酒,磕磕撞撞,歪歪扭扭。前来命他回房的家丁都被他几掌打晕。最后语欢倒在墙头,慢慢缩在地上,打了几个酒嗝儿,脸胀得通红。

      不远处,庆寒方与庆容道别。庆寒往北走,庆容朝语欢处走来,见前方晕了几个人,委实吓了一着。心下还道是来了贼,左顾右盼,总算瞧见了语欢,慌忙在他身旁蹲下,摇晃其肩膀:“七公子,你怎么了?谁把你们打伤……”

      语欢一个大嗝抽出,喷了他满脸酒气。庆容捂住鼻口,晃晃脑袋,扶他起来。语欢走路东倒西歪,在庆容身上撞了好几次,总算摸索回语欢的房间。

      把语欢放倒,正欲点蜡烛,便听他嘤嘤□□,庆容挪到他身边,靠过去问:“你说什么?”总算听清语欢在说:“你长得丑死了。”庆容体力不佳,这会子搀着语欢进来,原已极累,弄半天换这么句回话,吁一口气,转身离去。谁知刚走一步,手腕便给人扣住。

      庆容一愣,当下记起语欢第一次见面说的话,有些紧张地想抽出手,语欢的手却加锁般牢固。语欢抬起头,笑容得颇淫邪:“牡丹公子,来陪本少爷睡。”庆容支吾道:“你,你没醉?”语欢道:“本来醉了,被你拖醒,现在体力好得很,来吧!”

      庆容大惊失色,想张嘴呼救,却被语欢一把扯住,往床上拖去,压在他的身上。庆容头一个音还没发出,便被靠过来的唇堵住,呜呜哼了半晌。语欢按住他的后脑勺,强掰开他的牙关,舌头伸进去胡搅,搅得他急迫喘气,忘记挣扎,半被迫地接受强吻。

      语欢早是情场老手,轻而易举,将之压在床上。庆容比语欢大三岁,却由于家教甚严,对这种事青涩陌生,除了使力推他的胸膛,别无他法。语欢仗着自己武功高强,飞速骑在庆容身上,三下五除二扯掉两人的衣物,顺手拉下帐帘。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庆容更加惶遽,只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放我出去。”语欢道:“我若不放,你能将我怎样?没做奈何处啊。谁叫你要抓着我让庆寒打了?我先弄了你,再灭了他,哼哼,哼哼……”一边打酒嗝,还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庆容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可他丝毫不会武功,拳头立即被语欢接住,还压在自己胸前。庆容打吭吭,却不敢大声叫唤。语欢将他压住,两人身体紧密贴在一块儿,嘟着嘴唇喃喃道:“还是女的好,男的硬邦邦。”

      “复语欢,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想被你爹打一次!”庆容伸腿朝他蹬去,被他紧紧抓住。

      但是来不及,生米在刹那间变的滚熟。

      乐了语欢,悲了庆容。庆容干脆咬住手臂,牙关格格打颤。想呼救,但此时若来了人,看到这一幕,皇家颜面何在?自己的尊严何在?

      不知语欢爽了多久,折磨到最后肯定是会结束的。结束归结束,烂摊子还是要自己收的。语欢舒服躺在一旁,庆容却不争气地红了眼眶。语欢察觉不对劲儿,回过头去看他。不看还好,一看庆容就翻了身去。翻了也罢,语欢还要再去翻他回来。这一翻则翻出问题了。

      女子哭他见多了。他那几个妾,无一不在第一次时痛哭流涕。除了第一次有些急,之后摸出套路,统统用一个方法解决:搂在怀中,温温柔柔地说要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他这辈子还没有用这种法子把男的弄哭过。

      小侯爷泪珠子咕噜一下滚出来,滚在语欢手上。烫得他浑身一颤,打了个大激灵。

      晨耀山庄发生了两件事,比麻雀下鹅蛋还稀奇。

      头一件,即是晨耀山庄接下由少林武当发下的请帖,着手准备参加武林大会。第二件,皇上将庆容赐给语欢,并同意遵守晨耀规矩,让庆容改姓为复。

      说到第一件,或许发生在别的门派,不是奇事是喜事。比武大会有很多种,天下间唯武林大会最为正宗。除了少林武当,唐门,青城,丐帮,逍遥派,天地教,五岳等大派都将参加。据闻天地教也鲜少参加武林大会,但凡参赛,甲头十拿九稳。

      对一般门派来说,为之邀请乃是至高殊荣,可复正茂从来都只为朝廷办事,一向不屑与江湖中人胡搅蛮缠。这回竟破例答应,天下皆惊。

      这件事语欢也曾问过父亲,复老头子的解释是:晨耀以剑闻名,天地教以鞭扬名。他参加大会,不过是想比较《晨耀剑》与《乾坤二十四鞭》,孰强孰弱。

      语欢笑得鼻孔翻天,骄傲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咱们赢。”

      到底是父子,说话口吻也一样。复正茂道:“要赢也不是你赢,是你爹我赢。”

      晨耀剑诀乃是复正茂自创秘籍。是时复正茂正值壮年,功力高深,独步天下,自创的武功,门槛也抬得比较高,加之复正茂乃是武学奇才,常人无法修炼。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晨耀七子中,除了复轩俱喜武学,只是无人有那等资质修炼此剑诀,除了复语欢。可复语欢自视甚高,难以去修习这门磨性子武功。因此,整个晨耀山庄除了复正茂,再无人能到此修为。

      天地教则不同。天地教教众不及晨耀多,势力范围不及晨耀广,却群英荟萃,高手辈出。天地教女子众多,不仅赏教主是个大美女,两位护法亦同样是女子。左名花颜,乃江湖三大风骚女之一;右名淡水,乃赏教主的义女。受性别影响,天地教的武功皆走阴柔路线,第一秘籍《乾坤二十四鞭》更是天下一绝。若说晨耀山庄是既驾东曦,光芒万丈,那天地教就是晦昧邪辟,瑶波千里。

      不过,天地教众也有古怪之处。其一,性格多数孤高冰冷,武功愈高者愈甚;其二,外貌永葆青春;其三,寿命极短,活过四十岁的占少数,除却赏教主,以及男女不分的圣者千落。其四,赏教主子嗣一男一女,前者名渊,后者名嫣烟,却不知父亲是何人。

      所以,武林大会冠归谁家,还是个未知数。

      说到第二件事,语欢与庆容一事果是纸包不住火,语欢原本准备受罚,却在关键时刻大局扭转。这会儿,他是一时开心一时悲,开心是因为逃过一劫,悲伤是因为他要娶个男的当小妾,还是个恨他入骨的美男子。以前的庆容即是现在的复容对他说,既然接了圣旨,我们就这么过。既然皇上说了,我服侍你便是。

      左一句皇上,右一句圣旨,念得语欢欲哭无泪,得不得一头撞死。

      大婚前,太子爷终于离开晨耀山庄,语欢在房里烧香拜佛,乞求关公爷爷菩萨奶奶把复容也带走。不过皇天无老眼,复容成日还似个雕像,坐在西厢房中,等着嫁人。

      语欢的二侄子约莫三四岁,天天拿着一堆积木皮绳泥娃娃玩耍,玩到厢房门前,撞着了复容,笑得无比灿烂,还说要分给复容玩。复容接过玩具,也不管袍子是否给弄脏了,跪在地上,与那孩子一同堆积木。

      白净的脸,飞扬的眉,原有几分英气高贵,弄得憔憔悴悴楚楚可怜。语欢碰巧路过,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又一次觉得自己真孽相倒脑袋,人家好好当着小侯爷,突然作男妾嫁人,还不能违抗,为了老爹老娘的命,上吊都不成。

      其实复容与鸣见的下半脸确实有三分相似,性格也都比较安静,但鸣见却有着神奇之处。任他再穷,再丑,再落魄,都使人难以认作软柿子。表面温柔顺从,骨子里那点高贵出尘之气,挥之不去赶之不走。

      语欢觉得不好玩。他这辈子什么都有,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老天赐他一个愿望。老天隔不了一层纸,在他娶过复容之后,语欢总算有了愿望,即是让鸣见哭着向自己哀求。

      至于求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语欢任性,却不是呆鸟。知道复容恨自己入骨,特地在大婚前一日订了几大箱子玩具,送到新房。之后拜堂,交杯,扔玩具给复容,自己踏着西瓜皮飞奔而去,招了仙仙侍寝。

      接下来的日子,语欢过得很憋屈。总算挨完一个月,打算出门散心。刚好老爷子信佛,每月初,都会带全家人一起上坟烧香拜如来,总之,姓复的人统统离开山庄。

      了然,上山。释然,下山。城隍庙中,复正茂和三位夫人带领着儿子媳妇儿,跪得端端正正,许愿,念佛经,摇签筒子,则差没学秃子们敲木鱼。

      语欢坐不住,愣要拉复轩去周围游逛,顺便看看可有漂亮姑娘。复轩的媳妇儿瞥他们一眼,转身就给复正茂打了小报告。复正茂拖着语欢坐下来:“去抽签。你爹我抽到个上上签,今年财运洪福。”语欢不屑道:“寺需修,饭要吃,和尚也得骗骗人。”

      身边的老和尚道:“施主,普度众生,佛不误人;净土修禅,僧不欺佛。”语欢道:“不准怎么办?我一个银子不给。”老和尚颇深沉地点点头。

      语欢摆摆手,笑得春花灿烂,拖着复轩往外跑。是时路过一人,穿着雪白连帽披风,帽檐压得极低,及腰乌发却顺着空隙飞出。衣翩翩,发飘飘。

      语欢登时呆住,那人却忽然站住,回首。

      微风拂入庙内,帽檐纯白,混着发丝抖动。漆黑留海中,一缕白发。衬着旁侧,黑白分明。耳垂饱满,一边一只巨大的银圈耳环,在发间荧荧闪烁,摇摇晃晃。

      那人扬起一张精致的脸,完美,绝美,至美,却冰冷,冰冷得让语欢打了个寒战。

      二十岁的脸,四十岁的眼。

      眨眼的功夫,那人回头跪在佛像前,开始摇签。语欢已看得双眼发直,遂从之,欲多看一眼。但那人的帽檐太低,根本辨不清相貌。与此同时,一根木签飞出语欢的签筒。

      卜一卦,得一签。老和尚给语欢下了最终结论:广积德。

      回晨耀山庄的路上,复语欢一直脸色不霁。不是因为老和尚的话,而是因为回头的一瞬,冰山美人杳如黄鹤。刚抵达山庄,语欢褪了外套,四处游逛,突然想起复容,遂寻之。

      朱堂中,七妾俱窝着吃馉飿。一见了语欢,大家都站起来。语欢示意他们坐下,漫不经心地走几步,坐在复容身边:“怎么,不爱吃?”复容摇头,双眼盯着地面。筱莆一蹦一跳跑过来,笑道:“容哥哥,这很好吃的,让筱筱来喂你吧。”复容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

      语欢翘了腿,只手搭在复容肩头,笑得很是张扬:“你们关系倒不错,怎么把我给忘了?” 复容又垂了头,苦笑道:“复容哪有这种胆量。”筱莆坐在复容身边,探出颗脑袋,吐了吐舌头:“谁叫你平时不理我们啦?”

      语欢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筱筱,看你的脸,成了油油。”筱莆仰起小脸,嘴努得老高:“你管得着么!”语欢道:“管不着管不着。小妮子愈发蛮横,定是你嫣儿姐教的。”

      嫣烟撕下一块馉飿,放在蜥蜴的口中,不正眼看他:“也难得你还记得嫣烟。泡泡,张嘴。”语欢又得转移话题:“鸣见呢?”

      因鸣见外表有缺陷,复家人怕扫了面子,从不带他出门。嫣烟冷笑道:“又是鸣见。”筱莆应和道:“就是就是,老想着鸣见哥哥,都忘了我们,难怪容哥哥嫣姐姐不理你!”

      在一旁玩饼子便便的主仆二人总算抬头。仙仙起身道:“一回来便没见他,要不,我替官人去找找他?”湛蓝一张圆圆的脸,笑得无比灿烂:“早上还看见鸣见少爷路过回心院。”

      回心院是复正茂的地盘,是整个山庄最大的别院,统共五房:书房,兵器房,陈列房,习武房,寝房。其中陈列房收录从夏至今千百古玩;书房分法,道,儒,名,墨,杂,农,阴阳,纵横九家室;兵器房分刀剑枪鞭匕锤六室;习武房秘籍亦分此几类招式及心法。

      回心院的地盘不大,却比晨耀其他地方值钱上百倍。不是因为那些古玩及古书,而是因为兵器房的一把剑,及习武房的一本秘籍。九龙剑,《晨耀剑》。此二物放得极其隐蔽,常人无法找到。

      除了复正茂,极少有人接近回心院。复正茂虽不曾下命令,可众人心照不宣,靠近了是自找苦吃。好在鸣见只是路过,不然准给老爷子劈死。语欢给旁人打过招呼,回头看看复容,去了回心院。

      以复老爷子的习惯来看,去过寺庙后,为免亵渎神灵,定不会去练剑。语欢去了回心院大厅,果然看到复正茂站在关公爷爷面前,一拜又拜,又拜再拜。老头子年轻时从不贡佛烧香,老了反倒天天对着道儿膜拜。

      语欢进了房门,吸了吸鼻子,问道:“爹,这烧的是个什么香啊,好闻得很。”复正茂回过头,绷盘儿道:“你一天要给我惹多少麻烦才是?在庙上能说那些话么。”语欢道:“爹说的是,孩儿知错。”复正茂无奈笑答:“这是西域进贡来到朝廷的茵墀香,皇上御赐的,若想要,我派人送些到你那去。”

      语欢点点头,笑吟吟地说:“爹可有看到鸣见?”复正茂道:“那孩子啊?我不知道。你自个儿找去。”

      绕了几个圈子,语欢总算找到鸣见。鸣见坐在树阴下,头发散开,将半边脸都挡住,淡不济看去,便只露出鼻梁,犹如瑶簪,雪白挺秀。口中正叼着一块馉飿,嚼起来吧嗒吧嗒响。

      语欢赶步前去道:“鸣见,今儿我们去庙里,遇到许多巧宗儿,你想听哪一件?”鸣见抬起头,眼皮压得眼珠子都快看不到。语欢道:“每个月烧香回来,你的眼睛都要比以前更肿些,头发还都散着,这是为何?”鸣见道:“你不是要和我说事么。”

      语欢在他身边坐下,一只腿翘在膝盖上,大大咧咧地搭手在他的肩膀:“哪,头一个,就是那老和尚,他运气也忒差,每次都撞上语欢少爷我,每次都被我气到脸绿。”

      鸣见点点头,微笑道:“你这猴儿精。”语欢道:“怎的你现在说话跟四哥一个德行?老实听我说完。这第二件,便是抽签。我不信这个,不过我给你抽了一支。你是上上签,我是下下签,老秃驴还说我恶事做多,叫我多积德,真是笑死我也。”鸣见但笑不语。

      语欢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什么签?”鸣见摆摆手,从容道:“我不信这个。打铁把钳,种地下田。自己不动,叫天何用。”语欢大喜,搂着鸣见的肩就使力勒起来:“没错!我就喜欢你这点,自己跌倒自己爬,看我爹天天求神拜佛,真是哑巴有理说不清。”

      鸣见依然只是微笑。语欢凑近了些,在他身上闻了又闻:“咦?你这身上……”鸣见蹙眉,推开语欢。语欢道:“你去过我爹那里了?这是茵墀香的味道。”

      鸣见道:“今天赵婆婆生病,没人打扫回心院,我便过去收拾收拾。”语欢方想说那里才收拾过,鸣见便继续道:“还有事么,若无事,我先走了。”

      语欢瞅着他那落落穆穆的脸,就一股火气直烧。拂拂袖子,抖抖衣角,清清喉咙:“鸣见,你瞧嫣烟性子如何?”鸣见道:“孤高冰冷。”语欢道:“那你瞧复容相貌如何?”鸣见道:“倾国倾城。”

      语欢来回走了两步,长吁短气:“就是!我今儿在寺庙里见了个人,比嫣烟还要冷傲,比复容还要俊美,我那眼睛看得都直了,只道是迷恋,却忘了问他的名字。”

      鸣见道:“那真是可惜。”语欢道:“我现在心心念念都是他,叫我如何是好!”鸣见道:“那我去替你找人,查他的下落。”语毕,转身就走。

      语欢脑中嗡的一响,火气升了起来,吼道:“复鸣见,滚回来!”鸣见停下脚步,顿了顿,又端端正正地走回来。语欢道:“你不高兴是不是?”鸣见笑道:“我怎么会不高兴。”

      语欢道:“你不是一直怪我待嫣烟冷淡?现在反倒开心了?”鸣见道:“你未曾这般思念过别人,我自该替你感到开心。”语欢道:“你这没心没肺的黄子,给我滚!”

      复语欢,十五岁,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

      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耿直二字,离他还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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