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谢清一

2、第一章

　　第一次看到涣涣的时候，临近下班，我坐在诊室里漫无目的的翻着一本书，目光与意识抽离。

　　涣涣是父母一起领着过来的，比我的办公桌高了半个头，有点瘦，脸色有点黄，眼睛很大，不说话，在我看来比多数小孩子要讨喜得多。

　　我习惯性的合上了书，问这三个人之中是谁需要治疗。根据经验，来做理疗的成年人居多，小孩子几乎没有。他的妈妈说，“我们家孩子是个自闭症的孩子，听说用艾灸治疗对他有些帮助，所以想来尝试一下。”

　　羞愧的坦诚一下，即使在医疗这个行业已经混迹了四年左右。作为一个中医相关专业的人员，我对于西医方便的疾病把握甚少，某些稍微偏僻的领域几乎是一无所知。自闭症我有所听闻，却对此知之甚少，在这之前更没有相关的治疗经验。

　　我跟涣涣的妈妈沟通，“艾灸更侧重于调理人的身体状况，当然对一些急性的外感疾病效果也不错。如果是从某些渠道得知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完全治愈，基本是很难实现的。但是如果坚持下去，肯定可以对孩子的体质基础状况有一点点改善。”

　　不可否认，在这件事中，我是存在着私心以及一定的自我保护意识的。对所有的病人我都不会回答治疗确切需要多久，几次可以痊愈。至多只会回答，效果理想是多少次左右。每个人的个体性让我们根本无法把握治疗的过程以及精确的结果。

　　涣涣的妈妈想了一会之后还是决定试一试，在此期间好奇心让我试着引起涣涣的注意力。毋庸置疑我的尝试失败了，他宁愿抢走我的书，也没有对我的话有一丁点的回应。后来涣涣看到了我拉上窗帘的窗户，走过去把窗帘全拉开了，窗户的外面是秦淮河，河的对面是一个购物中心，巨大的广告牌的灯光投在了河面上，随着水波一闪一闪的。涣涣就一直看着水面，他还是没有回应我，甚至连他的父母对于他的一些要求都置若罔闻。

　　我说，“他喜欢就让他多看一会。”

　　实际上我不知道他是否是在看着河面，或者说他看的河面是不是和我看着的一样的绚丽。他不会告诉我，也不会向我形容他眼中的世界，更加不会意识到我的描述是什么样的一种景象。

　　我和涣涣应该就是身处在两个世界的人，我看不到他，他也同样看不到我。

　　涣涣趴在窗户边看了很久，一直看，显得很有兴致，以至于后来在被父母催促着爬上诊疗床的时候他很不情愿的闹了脾气。

　　即使涣涣没告诉我，我猜他是喜欢窗外的。

　　原订的治疗方案由于他的不配合而得到了精简，我告诉涣涣妈也许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让他适应这个对他来说很新鲜的治疗方式，并且由于这个存在于一定的危险可以从最安全并有保障的方向出发。

　　涣涣妈同意了，他的爸爸妈妈哄着他在床上躺着，哄着他睡觉，我则用点燃的艾条一直对他的百会和四神聪悬灸。这是他不容易碰到的位置，灸的感觉也相对于比较舒适。

　　果然涣涣没那么抗拒了，相反一直看着燃烧着的艾条，还频繁的试图用手来抓艾条。涣涣的父母一直在那引导着，“舒不舒服？舒服就乖乖躺好了，手不能动，动会伤到自己。”

　　涣涣的注意力并不能持续多久，因此这样父母也在不停的重复这样的叮嘱。后来也许是牙疼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开始不断的摇动自己的牙齿，要求着，“拔牙。拔牙。”

　　第一次的治疗就在涣涣的心不在焉中度过，期间我与他的父母提及了艾灸的简单操作方式和注意事项，希望他们可以配合，让这个新鲜的方式能够让涣涣接受。毕竟在这个过程中不难看出，涣涣对于父母还是存在着一定的信任度和服从度，不然也不会遵从他们的要求。

　　而我，作为一个陌生人与其沟通显然要更加为难一些。

　　半个小时的治疗时间，最后三五分钟的时候，也许是天晚了，也许是他累了，涣涣安安静静的侧躺在我的面前睡着了，一动不动，这让我一边需要绷紧防止他乱动时碰伤一边需要选准穴位达到不错的治疗效果的神经放松下来。

　　安静下来的涣涣和刚进门时候一样讨喜，我和他的父母都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睡得很香，根本没再意识到这是一个他所不熟悉的环境，这里有个他所不熟悉的人。

　　让我们几个都很意外的是，涣涣睡了很久，也睡得很满足，以至于后来父母叫醒他的时候他仍然不舍的又爬上了治疗床。

　　走的时候，他的父母牵着他，跟他说，“是不是该跟阿姨说再见？”

　　涣涣站在楼梯边回了头，边挥手边说，“阿姨再见。”就这么一直挥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作者有话说

　　自闭症不是心理疾病，而是一种病因和病变部位不明的器质性病变。
自闭症不同于智力低下，因为其中还涵盖了著名的“学者症候群”。
这篇文里百分之九十的叙述完全真实，但是我不知道能够接手涣涣这个病例多久，同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完它。
写恶趣味的文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所以这个里面不会有恶趣味元素，不喜欢的朋友希望能够宽容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