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休木

3、KTV继续

　　吃完饭的固定节目是KTV，没办法，兼顾男女生只能挑这么个地方。

　　柳安一贯对这种密闭幽暗不见天光的地方没好感。多多倒是很感兴趣，拉着秦思颖问个不停，还一起唱起了儿歌，惹得大伙纷纷打趣起秦思颖。

　　“秦姐，你这是返老还童啊！”

　　“瞎说什么呢，返老还童的是天山童姥。秦姐这是母爱泛滥了。”

　　“要我说，秦姐是想要小娃娃了！”

　　“啧啧，不管怎么样，我们这堆旧爱就这么被新欢取代了呀！”

　　众人一阵哄笑，有的还上前去做鬼脸，一脸揶揄。

　　秦思颖是谁？当年的女霸王，全年级有名的老大。短短五年，一只软妹子可以变身霸王龙，但是你不能指望一只女霸王能长成软兔子。她当下双手叉腰，眉毛挑起，斜眼过去，冲着那几个起哄最厉害的说：“就你们几个还旧爱？”一把拉过多多展示给这几人，多多抬头看向面前的几只，无辜的眨眼。

　　“看见没，老娘的欣赏水平是这样儿的。你们要能长成这样再来跟我谈旧爱。”秦思颖挑剔的眼神扫过几人，语带不屑，“你们充其量最多是口香糖，无聊的时候能嚼嚼。”

　　“哦~~”被指着的几个让其他人好好的嘘了一会，柳安也很乐呵，非常自觉的当着观众。

　　就在她看笑话的时候，被笑的几个发现她了，不怀好意的笑了，“安姐，你这是就要当婆婆了！你媳妇这么厉害，你可要当心了！”

　　柳安自然站秦姐这边，不甘示弱道：“那是我儿子的本事，怎么？嫉妒啊？他三岁就找着老婆了，你三十岁都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呢！”

　　王兴脸整个红了，辩解道：“那是小爷我惜花！誓不辜负每一朵花！”

　　“我看是每一朵花都归了旁人，你也辜负不了吧？”秦思颖不放过奚落他的机会。

　　周围几个男生七手八脚搭上了王兴，压得他抬不起头辩解，正在奋理抬头中，手就被多多拉住了。王兴低头看多多，多多眼带真诚：“叔叔别怕，下次我带你去认识漂亮阿姨，一定把你嫁出去！”大伙又一阵笑闹。

　　柳安也笑，多多这娃娃老会装了，这时候指不定心里冒什么坏水呢。想想自己三岁的时候，还笨得跟根木头似的，多多这小子倒好，察言观色一流不说，小不点一个还很能和别人聊得愉快。

　　笑着闹着，男生的酒劲上来了，有人不自觉掏出了烟。柳安忍不住皱眉，包厢里空气不流通，点上烟，整个屋子里都是那个味儿。但也无可奈何，男生多，能阻止一个也阻止不了一群，况且不是每个男生都买账，有的大男子主义着呢。

　　“我说你们几个，别真点着了，没看见有小孩子和孕妇在呢？都是当叔叔的人了，自觉做好榜样啊。”

　　说话的是白烨，他是个不吸烟的，但是也不排斥烟味。点烟的那几个，看了白烨一眼，倒真没点上，有的拿着闻闻过过瘾，有的干脆出去抽了。其中一个笑白烨：“你这是当爹了？这么有父爱？”

　　柳安心里一惊，开始冒冷汗，不敢动，生怕露出点什么。倒是白烨很镇定：“说什么呢，我情况你还不了解？我这是不忍你们残害祖国的花朵。”

　　眼角余光看到多多跑过来，柳安弯下腰，打算接住他。没想到这小子一路跑过去了，直撞到了白烨怀里。

　　柳安努力维持淡定的表情，祈祷小胖子别惹祸。

　　被她腹诽的小胖子被白烨接住，微张着小嘴，仰头看向白烨。白烨也低头看他，把多多圈在两腿之间，握住软绵绵的肉手，笑着问他：“小帅哥，有事吗？”

　　多多点头，甜甜的笑：“谢谢叔叔~”小胖子说话没那么利索，还有些奶声奶气。

　　软软的声音让白烨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坦，他逗小胖子：“一声谢谢就完了？我出场费很贵的。”

　　多多歪脑袋思考，不确定的问他：“那，两声谢谢够不够呀？”旁边有人笑了。

　　白烨严肃脸：“一百声也不够。”

　　多多有些苦恼，扳手指折腾了两下才开口：“可是我只有一半呀，还有一半是雷阿姨的。那我说一百声，加起来就是两百声。这样该够了吧？”

　　白烨心里笑开了花，脸上摆出委屈：“可是雷阿姨不会来谢谢叔叔怎么办？”

　　啊，那怎么办？多多后悔了，心想，早知道不来谢谢这个叔叔了，雷阿姨也没来谢他呀。他有点委屈，瘪了瘪嘴，“那怎么才够？”

　　白烨看着小家伙脸上丰富的表情，心里笑翻了，两只手捏上肉脸，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那你叫我爸爸，叫一声就够了。”

　　多多这下是真委屈了，眉毛嘴巴都掉下来，认定面前的这是个怪叔叔，想转头跑掉，又觉得不合适，决定和对方好好沟通，“可是可是，多多已经有爸爸了。爸爸是不能乱叫的。”

　　白烨听到这个小名有点发愣，反应过来还是继续胡搅蛮缠，一本正经回答多多：“那怎么办呢？唔，要不这样，多多也认我做爸爸，就可以喊我了是不是？”

　　多多小脸皱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妈妈只说过不能乱喊爸爸，没有说过不能认爸爸，那是不是可以认呢？反正已经有两个大人管自己了，多他一个不多，总比两百声谢谢容易喊。他犹豫着问白烨：“那，我认你的话，你会不会扣我零食？会不会逼我吃青菜？”

　　白烨笑眯眯摇头：“那是妈妈做的事。爸爸要做的就是带着小朋友玩！”

　　好像挺不错，妈妈老要工作，姥姥又跑不动，这个人好像很能跑的样子。他又打量了下白烨，可是这个怪叔叔好奇怪，认他做爸爸，妈妈会不会生气？

　　看着被自己搅糊涂的小娃娃，白烨心里非常有成就感。他不知怎地对这个小家伙就很喜爱。可能自己是时候安定下来，有个家，有个像眼前娃娃这样的宝宝了。

　　一旁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柳安已经满身冷汗，终于坐不住，走了过来，牵过多多的手，跟多多说：“叔叔跟你开玩笑呢，来，跟叔叔说谢谢。”

　　多多转头看柳安，有点疑惑为什么妈妈的手这么凉：“可是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他顿了顿，问柳安：“妈妈，你是不是很冷啊？”

　　柳安一怔，感觉到手中牵着的小手暖烘烘的，于是对多多说：“空调开的有点低，所以妈妈手是冷的。快跟叔叔说谢谢，说完了跟妈妈过去玩。”

　　多多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白烨，却没有开口说谢谢，而是问白烨：“叔叔，你不冷吗？怎么把外套给脱了？小心着凉。”

　　白烨觉得这小家伙可真体贴，跟他妈妈一个风格的，于是笑着回答多多：“叔叔不冷，叔叔就是热才脱的呀。”

　　多多疑惑：“那叔叔干嘛穿着外套来呀？”

　　“因为叔叔工作需要啊，工作需要穿整套的衣服。”

　　多多点点头，“那现在叔叔不用工作了是吧？”

　　白烨点头，撸了把多多的脑袋，小孩子软绵绵的头发蹭过他手心，痒痒的。

　　多多笑了，笑得十分开心，白烨看着这样的笑容，也不自觉觉得很开心。

　　多多胖手一指外套，问白烨：“那叔叔能不能把外套借我？”

　　知子莫若母，柳安心中哀嚎，小肥猪你要不要这么体贴啊？！我真心吃不消！

　　白烨这才明白刚才多多的关心是为了什么，有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心里又有点堵，还有点酸，反正不爽，决定为难下小家伙：“那叔叔冷了要穿什么呢？”

　　多多奇怪的看着白烨：“叔叔不是说自己热吗？而且我在这里好长时间，都没见叔叔穿呀！”他又指指白烨卷起来的袖子，说：“叔叔冷的话，把袖子放下来就好啦！”

　　柳安觉得不能让他们继续聊下去，小胖子还真是不分场合的冲着自己目标一往直前，非达到不可。她微笑着哄多多：“叔叔这会是热，待会说不定会冷，就像多多上午觉得热，下午说不定就觉得冷了一样，是不是？好了，快跟叔叔道谢，我们过去玩，一起唱歌好不好？”

　　妈妈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真打算唱歌？多多觉得自己的耳朵前景堪忧，顺便同情了下整个房间的人，却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话题：“可是叔叔会一直在房间里，房间里有空调，不冷。”

　　此刻，柳安深深后悔带小胖子来这个决定，懊恼得想撞墙。

　　多多继续微笑期待的看着白烨。柳安拉拉多多示意他别继续，小胖子安抚般拍拍她拉自己的手，好像在说别闹，一会就好。柳安简直想给儿子跪了，又不好当着白烨的面教训多多，虽然也不可能教训成功。这时候便憋红了脸，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不知道挑哪句说比较好。

　　白烨看看多多，又深深地打量了柳安一眼，看得柳安先是一慌，接着一阵恼怒。心中抱怨，你的好基因，坑死我了！又想到儿子才三岁多，又不自觉站儿子这边。于是回瞪过去，看什么看，就算不知道是你儿子，你这么大个人，让让小孩子不行啊？！

　　白烨被瞪得笑起来，看到白烨表情松动，多多笑得更灿烂，不等白烨伸手拿外套，就主动伸手准备接了。

　　最后外套还是归了柳安，柳安想叹气，眼神复杂的看向多多。多多睁大眼睛抬高了眉毛，歪脑袋与柳安对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一会又似了悟般开口，问柳安：“妈妈，等会你就会暖和了，要不要给你拿点吃的？”

　　柳安面无表情看角色错位的儿子，得到了一个关心的微笑。

　　心中长叹气，算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习惯就好。柳安安慰自己。

　　看着柳安没事了，小胖子就又跑去跟秦阿姨雷阿姨一块嗨皮了。小胖子霸着麦，不管什么歌都插上两句，肥屁屁随着节奏一摇一摆，一会摆pose一会和怪阿姨对唱，兴致很高。半点不认生，到哪里都是这样随时随地能融入群体，还能不被湮没人群中。

　　这跟柳安，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柳安足够宅，看到人群就巴不得藏进去没人找得着，看着也合群，但是从来讨厌出风头的事情。这一点，年纪小小的多多是像足了白烨。

　　柳安发着愣，看着自己儿子不眨眼，不自觉就想到了过去。黑夜的掩饰下，人的思绪总能飘更远。

　　她一直知道，多多这个性子留自己身边，自己提供不了合适的舞台，没办法给他指引他的人生，充其量不过能做到不拖后腿。

　　如果，当初能告诉白烨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不会……

　　柳安对自己呲笑，本来就走不到一起的人，勉强因为孩子在一起，估计也是伤害小孩。

　　那，如果不是自己替他决定了生活环境，他会不会更快乐？

　　柳安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一直欺骗自己，自己会尽全力给他自己能给的一切。虽然做不到最好，但总比冒不确定的险，要好。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此地，柳安看到多多在人群中的表现，看他小小年纪就小大人样，心中翻滚，充满对多多的歉疚，对自己的自私的厌弃。她现在仿佛整个人都脱离了这个世界，热闹是其他人的，留给她的只有冷寂。柳安不自觉缩了缩身体，全身冰凉，一时间相当不好受。

　　柳安一个人单独坐在唱歌和玩游戏的人□□叉的地界，这里是个三人座的小沙发，她坐在左边。

　　右边突然坐下个人，沙发陷下去，柳安没有回头，继续看着左前方的多多发呆。

　　“你儿子几岁了？”

　　柳安回头，外套的主人过来了。

　　白烨看她明显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便知道这妹子显然又魂游天外了，熟悉感扑面而来，笑出声：“该上幼儿园了吧？”

　　柳安下意识点点头，回答：“上中班了。”

　　白烨点点头，夸奖：“你儿子长得很可爱，很乖。”就是不大像你。

　　看见亲爹夸儿子，柳安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有，半点没有普通妈妈在孩子受到夸奖时的自豪，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白烨看到柳安这样子，眼神更深了。趁柳安还没回过神，发问：“孩子他爸爸呢？就放心你们俩来？”

　　柳安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老老实实说：“我跟他爸分了。”

　　白烨摆出疑惑的表情。

　　撇开对视的眼睛，柳安没敢继续说话，免得被抓住话头。心中紧张，两只爪子不自觉捏紧了披着的外套。

　　白烨好像不经意之间扫过柳安的手，又打量了她的脸，没找到痕迹，心中笑了，却做出一副问了不该问的话题的抱歉：“不好意思，我唐突了。你作为单身妈妈很辛苦吧？”

　　“……”柳安觉得这人就是过来找茬的，明显儿子照顾自己更多吧？

　　白烨看到她的表情，笑了，“你儿子很懂事。”

　　柳安略带防备的扫了他一眼，点点头。

　　然后俩人就没话说了。白烨明显有什么想问，但是一直不提，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柳安看到他这样子，光顾着警惕，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整个人炸着毛，当了锯嘴的葫芦。心中暗骂，老娘跟你没关系了吧？！你这么熟稔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呀！

　　那边，多多唱累了，秦思颖正带着他休息，一大一小漫无边际聊着，四处打量。秦思颖看到了和柳安坐一起的白烨，惊讶的挑起眉。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坐一起了，而且明显气氛不大对。多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两人了。他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摇摇秦思颖的胳膊，撒娇：“秦阿姨，我们去把我妈妈拉过来唱歌吧？她老喜欢一个人窝着，这样不好。我说不动她，你陪我去，好不好嘛~~”

　　秦思颖早被他乖乖的表情，讨好的眼神征服了，这时候被摇了一摇，心都要化了，便很痛快点头，起身弯下腰，牵着小胖子走过去。

　　“喂，柳木头，来KTV不唱一唱，你也好意思？”

　　柳安转头看秦思颖，有点奇怪她居然管起闲事。低头看到多多，就明白了。虽然不想去唱歌，但唱歌明显比跟姓白的坐一块来得愉快。于是难得干脆地牵着多多往唱歌的地方走了。她可不放心小胖子跟白烨留一块了。

　　秦思颖没有走，而是在柳安之前的位置坐下来，颇有兴致的打量白烨随着柳安母子变动的视线，又似笑非笑拿眼睛用作扫描仪，从上到下把白烨扫了一遍，扫得白烨忍不住开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说我能看你做什么？你以为自己帅哦？！”

　　白烨痞笑：“我难道不帅？”

　　秦老大挑剔的上下看他，撇撇嘴，“勉强吧。差不多能达到多多的一半。”白烨失笑，开口打算说什么。秦老大不等他开口，眼睛一转就发问：“看到多多羡慕了吧？怎么，想要小孩了？还是看上孩子他妈了？”

　　白烨还是不大习惯她的直接，明显一堵，无奈笑笑，微微摇头，仿佛说，你乱想个什么呢。
　　秦老大跟他算是老朋友，关系铁，打的交道也多，彼此很熟悉，才不会给他忽悠过去，“诶我说，那也不错，老婆有了，这么可爱的儿子也有了。”

　　白烨不肯正面回答秦思颖的问题，来了句：“儿子还是自己的好。”

　　秦老大耸耸肩，明白他这话不假，人类大多注重自己的血脉，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扯起了其他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