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柳锦字梦春归》佳升

47、幻影

　　“大冷的天洗什么澡？”细柳嘀咕道。
　　当她被拉着跑到一座小山头，看到一池清澈如玉的泉水时，她惊叹于这阴风阵阵的山谷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池水中的泉眼时不时向上泛起珍珠般的水泡。
　　纳甲伸伸手臂，就开始脱衣服。
　　细柳看见他时，他已经飞速地脱光了，细柳“哎呀”的叫了一声，转过了头。
　　只看见他白条一样的身子一下子跳进了水里，他展开双臂象游鱼向深水处滑去。

　　细柳再转过头来，看到他站在远处向他招手，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他开始玩水。
　　玩得高兴了就哈哈大笑，无所顾忌地有时还会跳出水面，全身裸露出来。纳甲的此时的美迷住了细柳，她的心开始猛烈地跳起来，全然如同踏进了美轮美奂的仙境，那种阳刚与奔放、妩媚与自由交杂的美震动了他的心灵，在那一刻，她好象将自己也跳进了水里，浑身滚热而激动。
　　她希望他洗的时间长一点，她希望她能永远这样看着他这么快乐，这么美丽。
　　当纳甲从水里钻出来，洒好一脸水时，她才惊醒过来。
　　纳甲赤裸着，象是从云端走来一般。细柳的脸终于烧起来，该看不该看的，她都看了，那个傻瓜还一无所觉得笑得开心，细柳终是相信他是真傻了！
　　她拿起衣服，给他披上。
　　纳甲一把抱住她，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专注而认真，细柳看进他的双眼，透明如黑水晶般的瞳仁几乎要钻进她的心里。他微微的一笑，缓缓从嘴角漫到面颊，如化开寒冰的春风，撞开她心底深处的大门，烈火夹杂着寒冰那样复杂的情绪冲到胸口。
　　她惊恐万状，那种情绪竟然比遇见昭平时还要让她颤栗，她竟然会爱上一个幻影吗？
　　她艰难后退，而纳甲却猛然亲上她的嘴唇，她的心防轰然倒塌。
　　他身上的冰凉和唇上的火热交缠着她。
　　纳甲狂热地亲吻、抚摸她。

　　“姐姐，我怎么了？”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望着细柳。
　　“我很舒服，也很难受，姐姐，”他再次俯身吻她，细柳恐惧地虚软。
　　而且觉得他身上越来越热。
　　仅有的一点理智，让她努力的挣脱了他的控制。
　　她呼哧呼哧地喘气。举手制止还要过来的纳甲。
　　纳甲飞速地移动，又抓住了她。
　　“好姐姐，帮帮我！”拉着她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按。
　　细柳急了，一脚跺在他脚上，又伸手一推把他推水池子里去了。
　　当狼狈的纳甲从水里上来时，细柳有点愧疚地看了看他湿漉漉地衣裙。
　　纳甲却不在乎地坐在水池边，盯着她研究。
　　夏初的太阳很快地蒸干了他的衣裙。
　　他就象个孩子样懒洋洋得坐在水塘边，半只脚挑着水花。
　　光线穿透了他的衣裙，肌肤的纹理清晰可见，细柳想要多看一眼，却又扭头。
　　“你就不能多穿点？”
　　“你把新衣服烧了，小帆也不来了，我没有别的衣服换！”纳甲委屈叫道。
　　“你还盼着他来？你不知道他会欺负你？”
　　“小帆没欺负我……”纳甲嘟囔。
　　“那，我问你，他有没有摸你？”
　　“没有！”纳甲回答的干脆。
　　“有没有亲你？”
　　“没有！”
　　细柳气得指着他，“你给我好好想想！我就不信，他处心积虑得难道不是为了占你便宜？”
　　纳甲努力得想起来，“他摸我我痒，他亲我，我觉得脏，～”
　　细柳松了一口气，“以后不准他用手踫你，听到了没？”
　　“嗯！”
　　细柳坐在他身后，给他用手梳理了长发，找了根发带给他扎了起来。
　　纳甲显然不大满意。
　　细柳趁机说：“小甲，我们去外面吧！外面有漂亮的玉簪、发冠，我找人给你梳发髻，好吗？”
　　“我不去，这里只有我和姐姐，那两天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现在姐姐来了，我不出去！”
　　他跳起来，“姐姐，你饿吗？我去给你找吃的！”他欢蹦乱跳地跑了。
　　整个白天，细柳想尽办法也没劝成纳甲出去。两人累了就互相依偎着睡，饿了就采点野果、打点猎物吃。
　　纳甲缠着细柳，她也跑不出去。
　　晚上他们又另找了一个小山洞藏了起来。
　　夜里，纳甲将她抱在怀里过了一夜。
　　细柳睡得很香。

　　第二天，他们依然快活地在山中玩耍。
　　自由自地的细柳和单纯、毫无心机的纳甲象回到了童年的时光，那么开心、那么欢畅。

　　几天后的一天，纳甲去找吃的，好大一会儿都没回来，细柳看到他时，他躲在一棵树后，正向前看。
　　细柳想要叫他，他转过头来，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现在正是时候，少主准是伤重难逃一死，才失踪的！偌大一份家业，你不快点伸手，我们将来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少主的伤势虽重，却不会伤他性命，你别胡思乱想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乱想什么？那蓝庆早就野心勃勃了，让他女儿勾搭少主不成，这次又趁少主出事，一直在揽权，我看祀老头未必是他的对手。这军权你不抓在手里，早晚也会成了他的刀下肉。”女人不高兴道。
　　“你知道我，早就看够了这争权夺利，安静地这样呆在这谷里不好吗？”男人道。
　　“不好，我不愿意，为了山儿，我也不能放弃！你不爱我了，你不是为了我什么都能做吗？”女人开始撒娇。
　　“袖儿，顾廷握着军权还不是一样吗？”男人无奈道。
　　“他，他不喜欢山儿，也不会为了我做什么？对他来说，杞家比什么都重要！”

　　“是我们对不起他，你还能要求他什么？”男人劝道。
　　“什么对不起他，当年要救我们，却又拆散我们，我恨他！”女人恨恨道。
　　“你恨他，还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男人有点醋意道。
　　“你现在来吃醋晚了点了吧！”女人冷讽道。
　　“我说的你考虑、考虑，太晚了，咱们走吧！谷里这两天找那两个失踪的人，到处都查得严！”
　　女人收拾衣服的声音。
　　男人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你们将少主想的也太简单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走了。

　　细柳早就听出这两个人是谁了，她也没有惊讶，因为自从她看到那串手链她就知道，在山谷偷情的，正是绿袖，而那个男人却是南荣敬。
　　她一直想将那手链找回来，不是想挖出他们的奸情，而是想要掩藏，因为绿袖毕竟是连山的母亲。
　　但现在听到他们的谈话，让她震惊的是连山的身份，听绿袖的话意，连山根本不是顾廷的儿子，很可能顾廷还知道。
　　而这个南荣敬会是连山的父亲吗？他对连山倒是不错！

　　她在胡思乱想时，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而纳甲惊慌地站在对面不远处。

　　“小帆，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姐姐，你会掐死她的！”

　　细柳在连帆怀里挣扎了两下，根本动不了。
　　“小甲，你为什么这两天躲着我？你不知道我到处找你？”
　　连帆的声音有些急躁。

　　纳甲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不让你去找我，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她会阻碍我们！我早就该杀了她！”
　　连帆咬牙切齿道。

　　“不……，你不要杀姐姐，我最喜欢姐姐啦！”纳甲急了，眼泪几乎都快掉下来了，他慌张地向他们跑过来。
　　连帆拖着细柳向后移动，细柳被他掐得难受地涨红了脸。
　　“你别动，再过来，我就先挖出她的眼来！毁了她的容，你还会喜欢她？”连帆疯狂道。

　　“啊，我害怕，不要……”纳甲开始尖叫，双手乱摆。
　　连帆松了松掐细柳的手，温柔地说：“小甲，不怕，我不会伤害小甲的，从小我就喜欢小甲，漂亮的小甲，冷酷的小甲，我都喜欢！我小时候就想，小甲是我的，他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碰我的小甲！”他咯咯地笑起来，笑得风情万种。
　　细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些孩子，是不是……，你虐杀的？”细柳嘶哑着嗓子叫道。
　　“是我，怎么了，那些下贱小子，一点也不好玩，很快我就玩够了！”他开始阴阳怪气地念叨。
　　“小甲本来不喜欢女人，他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可是就是你这个贱女人，整天勾搭他，让他再也不看我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可是，又是你来防碍我们，今天我非杀了你。我还不想让你痛快地死！”
　　细柳不敢看他疯狂的眼，她使劲瞅纳甲，心想，纳甲的伤到底好了多少，能不能打得过这个连帆，难道自己真要惨死在这个变态手里？

　　“你不是喜欢他吗？在你死之前，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们亲热，让你死不瞑目！”他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
　　细柳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还死不了。牺牲一下纳甲的色相，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逃出一命。
　　她眼望着纳甲，而纳甲惊恐地望着她，一瞬间，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还有些哀怨的样子。
　　“小甲，你不想让我挖她的眼，可以。你现在给我把衣服都脱了！”连帆有点兴奋地说。

　　纳甲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
　　可他脱衣服时，为什么还慢腾腾地，还是不是来一个幽怨的眼神给细柳，好象在祈求她不要生气，他不是故意地。
　　他楚楚可怜的神情和裸露出来的肌肤，让连帆有点喘息不定。
　　细柳闭上了双眼。

　　可是很快，她就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时，她只觉得身上重重地压着一个火热的身体。
　　她睁开眼时，纳甲压在她身上亲吻她，周围血腥气弥漫。
　　细柳歪头看到他们在一个小山洞里，一张小小的石床，有简单的被褥。
　　而地上不远处，连帆身上一大片血迹的躺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快起来！”
　　“姐姐，我难受，求求姐姐，我难受！”纳甲在细柳身上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他的脸通红，呼吸都是热烫的。

　　“他给你吃什么了？他怎么了？”细柳一把抓住他解她衣裙的手。

　　“他欺负我，给我吃药，我难受，我砍了他一刀！”他挣脱她，又开始揪她的衣服。
　　“姐姐，你救救我吧，我受不了！我该怎么办？你身上好凉啊，姐姐！”他撕碎了细柳的衣服，开始用脸和唇在她身上游走。
　　细柳吓得哇哇叫起来，想要挣扎却动不了。
　　“小甲，你不是喜欢姐姐吗?你也要象连帆一样欺负姐姐吗？”细柳急得开始劝纳甲。
　　而纳甲早就被欲望烧昏了头脑。
　　他连说话都顾不上了，细柳身上被他吮咬得很疼，头开始犯晕。
　　当她的身下传来一阵刺痛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随之她又晕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十几天后了。
　　连瓶高兴地扶起她来，“柳姑娘，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连瓶就是绣锦帕的人，她无意中看到纳甲拿着锦帕看，才偷偷地学着绣。没想到，被细柳拾到，引起一系列风波，她感激细柳没有说出真相，救了她的命，对细柳照顾地特别用心。
　　细柳起来坐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刚想再躺下睡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女人的笑闹声。
　　“外面是谁在说话，怎么谷里来了什么人吗？”
　　“你不知道，谷里最近发生了很多大事，少主突然回来了，对连帆施了重刑，杀了图谋不轨的蓝执事。还……，还将连禾收为妾氏，她住进了野萤谷，是她在外面说话。”

　　细柳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
　　连瓶偷偷看了她一眼，“少主还说，你将来就是他的王妃，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我睡了几天了，他在哪？”
　　“你睡了十几天了，少主本来有急事要出去，想等你醒来再走，可是等了十几天你也没醒，今天少主就要走了！你醒了，太好了！”

　　“他要到哪里去？”
　　“好象是去鲁鱼国，你还不知道，少主的卜卦的能力更强了，听说是鲁鱼国皇帝的邀请！谷中的老人都很兴奋，大家都在说，我们很快就会走出山谷，回到鲁鱼国啦！”连瓶高兴地说。
　　细柳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还有一件事……”连瓶有点犹豫地说。
　　“什么？”
　　“连山的娘亲，绿袖自杀了！”
　　细柳吃惊地望着连瓶，她豁然醒悟。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相信，山谷中的纳甲全是装的？

　　她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头发来不及绑就向外跑去，看到一匹马，骑上马向谷口处狂奔而去。

　　山谷最后一道大门前，纳甲好象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将送行的人摒退在一边，独自骑马立在谷口等着她。
　　细柳静静地望着他，好久好久，她想要再次找到那个触动她心灵的纳甲，想要再从他的眼眸中看到晶莹剔透的纳甲。
　　可是纳甲的眼神中只有平静，波澜不惊。
　　“告诉我，……，你在山谷中都是装的吗？”细柳颤抖着声音问。
　　“不是，”纳甲开始微笑。
　　“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
　　纳甲轻轻碰了碰马，马上前走了几步，他伸手想要触摸细柳，细柳一躲。
　　“让我来猜一猜，纳甲，是在你偷听的时候，是吗？”细柳问。
　　“什么时候，有那么重要吗？你将是我的王妃，甚至还有可能是我的皇后，这不好吗？我们两情相悦，我能觉出来，你是喜欢我的！”
　　细柳只觉得嘴里苦涩难言。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达到了你所有的目的，还需要什么两情相悦？”
　　“不，”纳甲得意地摇头，“你不是一直讥笑我不能处理家事吗？我现在全都处理好了，我查清了所有的秘密，通奸害你的，追杀你的黑衣人，山谷虐杀小孩的人，杀连泉娘的都是连帆，给你下毒的人我都查清了！我最开心地还是得到了你，他昭平还有什么资格得意。他想要的女人也是我的了！我让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细柳只觉得全身都在刺痛，她紧紧捏住拳头。
　　“绿袖为什么自杀？”
　　“她，这个贱人，竟然想要挑拨南荣敬和顾廷反叛我，让她自杀便宜了她，她为了她的儿子乖乖自杀了，我保住了我的两员大将！”
　　细柳冷笑，“你还有一样没说，你设计这一切最终还是为了你自己！”
　　“连这你也猜到了？我的好王妃，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你不要气了，你本来就是我命定的妻子，没有你的血和我交融，我就无法恢复我的能力。还记得昭平围困我时，有鲁鱼国的鱼鳞军来救我吗？他们传递给我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我要恢复我的天赋，就必须提前和你成亲，这，我当然乐意！”
　　“你从那时就想好了一切？”细柳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当成一个孩子一样被愚弄。
　　“当然，不理清自己的家事，如何去争天下，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岔子，我又有点糊涂了，才让那个小子占了点便宜！不过，我也没轻饶了他！”

　　细柳已经不关心他在说什么了？她的脑袋嗡嗡的。
　　“还有，给你下毒的是连禾，将她收为妾氏，不过是让她放松警惕，让我找到了证据，我先不杀她，等我回来，我再杀她给你报仇。你看，我心里只有你，别生气了，细柳，我的姐姐！”

　　“你不是能卜算了吗？我会嫁给你吗？”细柳气得全身哆嗦，她冷笑着问。
　　“是的，你会的！”纳甲高兴地大笑，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细柳反复呢喃一句话，“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你是那样短暂，留下这样的痛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