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海棠花开烂漫时 ...
-
这几日,庄府里的海棠花开了,正是怒放之际。
柳氏性子温婉,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唯独对着海棠有着一股偏执的喜爱。
庄清家财万贯,却并没有那些富家老爷好淫乐与外养美姬的癖好。
柳氏不曾为庄家生育儿子,只生育了两个女儿。
大女儿庄琳幼时患病,来不及救治,早早西去。小女儿庄琅当时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柳氏却因大女儿病逝,日夜以泪洗面,不久也病了。
柳氏身子垮了,再不能生育。
绝望之际,曾劝庄清纳妾。
庄清爱柳氏,也心疼柳氏,宣称此生不愿纳妾。这庄府的海棠苑,便是为柳氏所设,只为那时伤心欲绝的柳氏能一展欢颜,解开心结。
因而至今,庄府便只有庄琅这么一个金贵的小姐。
庄琅因此受尽最好的培育,享尽父母的宠爱。
庄琅自小知道这件事,也极为乖巧懂事,从没有寻常富贵人家小姐的娇纵庸俗之气。
庄家多代富贵,却也独独培养了这样一个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养出的秀雅韵致的庄琅。
而海棠花寓意,珍惜呵护之意,倒也对得起庄清对柳氏之情了。
但凡锦州城人,无一不知晓此事。
只是海棠盛开之际,盛美非凡。除庄府外,不是单独几枝,就是品种单一,庄府的海棠即便再盛美,却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
以往,在这几日,庄清和柳氏一块儿赏。
庄琅和映乐一块儿赏。
赏花之期,各自错开,从不会相碰。
只是,今年庄清还是和柳氏一块儿赏,而庄琅却是跟秦殊渥一起。
海棠苑里。
西府海棠树态峭立,既香且艳,乃海棠中的上品,一簇簇盛开着,犹如晓天明霞。
花色艳丽,花姿优美,迎风飘荡的垂丝海棠,远望犹如彤云密布。
贴梗海棠的花色多样,有朱红、桃红、月白等颜色,还有些品种的颜色粉白相间,花瓣光洁剔透。
这些不同品种的海棠并没有划分区域,而是顺着画廊蔓延,由北往南,蜿蜒曲折,形成了一条海棠花廊。
花廊顶部并无屋檐,而是搭了藤架,此刻已是布满了迎春藤,甚至有了一簇簇迎春花。
海棠苑的正中架了一座亭台。
四周是一个偌大的水池,水池中矗立着嶙峋怪石,时有水花溅起,却是洒在了池边沿的海棠上,水珠自海棠上滑落,娇艳立显,妩媚撩人。
庄琅和秦殊渥正走在海棠花廊中,每一株西府海棠新长出的嫩叶都簇拥着四至七朵花缀满枝头,长长的枝条弯垂下来。微风拂过,带来香气阵阵,不时有花瓣随风飘落,有如花雨,最是妙不可言。
花瓣纷纷飘落,不知何时,竟落了满池,深红浅红色弥漫了整个海棠苑。
如斯美景,庄琅看了很多年,却依然移不开眼。
昨日才下过雨,今日却是泛起了蒙蒙雾气,本是蔚蓝的天幕,却被这浓厚的雾气冲淡了颜色,海棠秾丽的色调和浅灰的天幕似是渐渐融为一体。
庄琅轻倚廊柱,默然静立,满苑花影婆娑,花开似锦,连带的给庄琅也染上一层平素未有的瑰丽。
秦殊渥顿感一阵恍惚,不知是在看眼前美景,还是在看画中人。
不过几步的距离,既近且远。
庄琅待的地方,仿佛是他永远也融不进的另一个世界。
秦殊渥的认知,让他不自觉地生了几分急躁。
“庄琅…..”
秦殊渥的嗓音不复少年的清润,带了点低哑。
庄琅从美景中幡然醒悟,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秦殊渥。
到二人近在咫尺的时候,庄琅怔愣了。
昔日的小殊渥,身量不知何时已变得修长,已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七年过去,从前亲切如哥哥一般的秦钰,陌路了不止,还带了猜忌;小殊渥,也再不是那个傲慢不逊,锋芒毕露的孩子,而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少年。
沉沦在回忆里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笃定地相信自己会嫁给秦钰,平淡一生。
退婚的那一刻,却是无悲无喜,原来她也变了,竟是不自知。
一开始的酸涩恨意,却是缘于自己被一个等了七年的执念抛弃了。
最可悲的,怕就是她了。
秦钰想要前程,秦殊渥想要成长,而她,却不知道到底要什么。
二十年的岁月,只是顺着父亲、母亲的期望一步步走过。
赢得了世人赞誉,却失了自己。
庄琅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以是在秦殊渥吻上她的时候她都没有推开。
秦殊渥的吻有点急躁,便像他此刻的心境。
待庄琅反应过来时,本想推开,却发现秦殊渥在微微颤抖着,他的身后落红满地,竟是一片凄迷,庄琅却是不忍再推开他。
秦殊渥似是感到怀中庄琅真实的存在,渐渐平静了下来。
漫天花海,宛若只为映衬二人而存在,生生成了铺垫的背景。
赵予笙跨进海棠苑时,看到的就是二人相拥亲吻的景象。心里仿佛打下了一记重锤,喉头一阵腥甜,脚步再也迈不出去了。
今日本是想向庄老爷提亲,庄老爷微笑,却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只是告诉他,庄琅就在这里。
而今满心欢喜再度一场空,美梦过境,却仿佛在苦海中历尽千帆,尽余苦涩。
哽咽在喉底,半点也吐不出来。
景美,人更美,入目却是荒凉一片。
那边,同样青涩的二人,不得要领,很快就开始喘不过气来。
庄琅先推开了秦殊渥,还没来得及尴尬,就看见红了耳尖的无措少年。而他的脸上,那片红色还有蔓延的趋势,乌黑的眼眸一片清明,唇角弯起,就连眉梢也是带着喜悦的。
却是人间丽色。
庄琅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秦殊渥注意到僵立在那的赵予笙,朝他望去。
赵予笙看清了秦殊渥的脸,惊恐得瞪大了眼。
那一张俊秀灵动的脸,在赵予笙看来却是犹如梦魇。
他不会忘记,那晚就是这个少年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凤凰花灯。
花灯传说,本就不可尽信。
可是那个少年夺走了花灯,此时此刻,又在现实里重蹈覆辙。
寄予美好心愿的花灯传说,灵验得可怕,如逃不过的诅咒一遍遍响起。
赵予笙不敢再多看二人一眼,慌忙地转身就走。
庄琅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赵予笙狼狈远去的背影,庄琅疑惑地问:“那人是?”
“赵予笙,你可认得?”
庄琅想了想,摇摇头:“从未听说有这一人。”
“赵予笙,锦州城做米行生意的赵家大公子。”
庄琅若有所思,“赵家,我是知道的。”
秦殊渥此刻真正是愉悦的笑了。
一阵香风适时飘过二人的鼻尖,海棠花开正盛。
秦殊渥对庄琅一笑,轻声道:“花可还没赏完啊……”
庄琅想起刚才的插曲,这才有了点不知所措起来,只好微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