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不及旧时光》祢三

5、Part4 军训（2）

　　篮球场人潮拥挤，许年年和唐以沫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一席之地。刚探出一个脑袋，就被全场激烈的气氛感染，跟着欢呼起来，
　　于两忘觉得胸口有些沉闷，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轻轻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说什么？”许年年小声问，见于两忘没有任何反应便以为自己听错了。球场上又爆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许年年扯了扯兴奋过度的唐以沫，凑到她耳边问：“顾子轩是谁啊？”
　　“咱们县有名的高富帅，所有女生的黑马王子，千万女性趋之若鹜的存在。”
　　“你具体讲讲。”
　　以沫同学全然没有注意到“趋之若鹜”是个贬义词，一心为许年年终于燃烧了八卦之心而兴奋，立刻发挥她的职业八卦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演说：“顾子轩，新北中学高二学生。高一时，顶着上海转校生的名号华丽入学。之后，凭借他出色的外貌、清冷的语调、贵族的气质和殷实的家底迅速成为新北中学新一代偶像。而且呀，你知道沈泽星么？市一中有名的混混。听说顾子轩和他称兄道弟，私底下不知干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女生能在他身边呆上两个月。还有……就是……就是……”
　　“就是？”于两忘也将目光投到这边。
　　“就是！”唐以沫突然大吼一声，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之后，声音细若蚊蝇道，“听说，他和那些女人都发生过关系，其中还不包括一……一夜情……”
　　于两忘变了变脸色，又故作玩笑的问：“这些女生中，不会包括你吧？”
　　“怎么可能！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唐以沫炸毛了。
　　“那你干嘛脸红？”
　　“人家，人家害羞嘛。”唐以沫纯情的别过脸去。
　　于两忘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目光落在隐隐流动着热浪的球场上。
　　唐以沫吞了吞口水：“年年，你就一点儿都不惊讶吗？”
　　“这件事情很正常啊。”许年年不急不忙的补上后半句，“就像我家的母猪去找别家的公猪配种一样。”
　　唐以沫顿时如遭雷击，一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帅哥被人轻描淡写的和公猪联系到一起，她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掐死。
　　于两忘瞧见她的反应，垂眸一笑。
　　这时，沸反盈天的操场突然寂静下来，人群自动散出一条通道，少年自黑压压的人群中走出来，长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深邃如大海的眼眸不辨悲喜，精致的轮廓透出一种与世俗不相称的冷漠。分明是被风吹乱的碎发，却平添了几分不羁。一袭紧身的白衬衣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他环视了一圈，引得一众女生心花怒放。突然，他的眼眸中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快步朝球场的某一处走去。
　　唐以沫激动地拍了拍身旁的许年年，“你看顾子轩是不是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许年年也有些摸不准，复转过头去问于两忘，却见后者惨白着一张脸，连站立都有些勉强，当下忘了自己的初衷，关切道：“两忘，你怎么了？”
　　“……胃痛。”于两忘勉强一笑，额上渗出些许冷汗，“你们看吧，我先走了。”
　　“这怎么行？”许年年有些气恼地回绝，“我陪你去医务室。”说完，向唐以沫打了个招呼，两人匆匆从球场退了出去。

　　此时，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偷喝了酒的白沐晨从后门偷跑进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体内酒精发酵的热量和头顶上火球的烘烤简直要把他给烤熟了，于是他急躁地解下纽扣，一把将外套丢出去。正当他打算脱掉衬衫的时候，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那个，你没事吧？”
　　头顶的声音听来很是舒服，像是绝壁上汩汩流下的清泉，清脆而澄澈，白沐晨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首先看到那只递来纸巾的白皙的手，抬起头，有了片刻的失神，随后又轻轻的笑起来，没想到眼前的她竟是开学那日见过的人。于是不着痕迹地接过那包餐巾纸，鼻间溢满了香气，心相印的，有品位。
　　许年年见他一直不说话，当下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又惦记在医务室的于两忘。正是忸怩之际，又见他一笑，这才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说：“同学，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白沐晨突然抓住她的手，滑腻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许年年下意识地回转，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被桃瓣染过。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画面美好。
　　水瓶骤然滑落，许年年心下一急，直接踩了他一脚，白沐晨脚下突然吃痛，讪讪地松开手。目光瞥到一脸惊慌的女生，他干脆一屁股做在水泥地前面的石梯，一手搭上额头，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说：“你别……别走。我……我酒喝多了，难难……难受。”
　　“那……那，怎么办啊？”善良的许年年同学果然上当，看了眼在楼梯上越滚越远的水瓶，又将目光放回那人身上。
　　白沐晨窃笑不已，正在心中编排接下来的剧情的时候，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男声调侃道：“那还不简单，你给他一个吻，他什么病都好了。”
　　“啊？”
　　许年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哪知右脚刚好踏空，失去重心的她惊慌地闭上了眼睛，还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外力将她拉回了地面。她难以置信的睁开眼，只见自己乌黑的长发黏上对方的面庞，他随意的一笑，嵌着桃花眼的俊朗面容宛若迷林中的桃花仙，使她的心疯狂的跳动起来。
　　处于极度尴尬之中的某人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将面前人一推，自己再度向后跌，同时再度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白沐晨痞气十足地笑道：“你想来多少次都没关系。”
　　“我一次都不想来。”许年年红着脸辩白，待自己站稳后，才把他推开，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刚逃开那个让她心乱的地方后，许年年便遇见了一脸阴郁的唐以沫。她边走边咒骂，嘟囔着一些含混不清地字眼。
　　“怎么了？”许年年问道，“见着顾子轩还不高兴？”
　　“什么啊。”唐以沫狂躁起来，“他刚走到球场中心就莫名其妙地转身走掉了。”
　　“哦。”许年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唐以沫可怜巴巴道：“年年，你都不安慰我。”
　　“我安慰你啊……啊！”许年年立刻转身跑起来，“我给两忘买的水还在那里！”
　　唐以沫愣在原处，结果还是没有得到安慰。

　　此后几日，日头愈加毒辣，教官的严苛有增无减。同学们也逐渐褪去初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个个扬起小麦色的脸庞，将手背在身后。还颇有几分军风铁骨的味道。
　　教官凌厉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欣慰，一想到前几天还是娇生惯养的奶娃被自己一手培养成了坚韧的小兵，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唐以沫全然不知教官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身体僵硬得像只僵尸，汗水流过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爬过，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某人打算用走神来消磨这种诡异的感觉，便趁教官不注意的时候，将帽子向下扯了扯，遮住了她那双毫无焦距的大眼。
　　她先是想，自己就好比那如花似玉、娇喘微微的林妹妹。顾子轩就是那眉目俊秀、气度风流的宝哥哥，他们俩在陌南河畔共赏清流飞花，白鹭游鱼。倏忽，黄沙漫天，妖风猎猎，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顾子轩被一群身着比基尼的蜘蛛精抢走。唐以沫立刻化身无敌孙二娘踏上寻夫之路。
　　…………某人汗颜，于是又转为下一个场景。
　　她又想，自己就好比那风情万种、婀娜妖娆的孤寂舞娘。顾子轩就是那清冷淡漠、高傲疏离的落寞酒客。他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酒，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怨。她莲步靠近，芳唇微启，气吐幽兰。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个注定的人深陷在彼此幽深的眸中。他轻呼：“两忘……”
　　…………嗯？某人惊醒，本能的向身后毫不知情的某人投去一个幽怨的目光。岂料于两忘也正在看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着急，担忧，无奈，而最终归于沉寂。
　　“什么意思？”唐以沫小声嘀咕。
　　正在疑惑之际，头顶的阳光骤然黯淡几分，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说到：“唐以沫，出列！”
　　于是，苦逼的唐某人只好面日思过。
　　午后本就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特别是炽热的感觉从后脑勺转移到前额头，让人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可是唐以沫却觉得自己一句话都骂不出来，眼前浮现出刚刚抢走自己宝哥哥的蜘蛛精和自己化身的舞娘斗舞的场景。从《最炫民族风》到《大约在冬季》，从费翔到许嵩，基本上她脑海中有印象的音乐都成为她俩的伴奏。
　　唐以沫看的眼花缭乱，口干舌燥，直冒冷汗。本想悄悄抬手擦汗，四肢却酸软的不成样子，这一动，竟有弱柳扶风之感，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摆起来。
　　杨啸目光从唐以沫受罚的时候就没离开过，这一刻更是比旁人更快的察觉到她的不适。正准备喊报告，眼中的人影竟直直的倒了下来，杨啸心一急，立刻冲出去接住她。怀中的人竟还朝他痴痴地一笑，喊道：“啸啸……”
　　杨啸只觉得大脑充血，当即无视已然围上来的教官和同学们，抱起松软的身躯直奔医疗室。
　　后来的时间，唐以沫都在家中度过。她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军训检阅，只听许年年说，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唱了好多首军歌。夜幕之中，平日严肃的教官也多出了可爱的一面，和同学们追逐打闹开玩笑，无不快哉。最后送教官们离开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哭了，还送了礼物。
　　唐以沫听得热血沸腾，大声道：“谁说咱们这一代是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一代！”
　　至此，苦难而欢笑的军训生活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