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旖梦短篇集——旎旖》慕月痕

5、风住尘香花已尽

　　整整三载的爱恋，如今终究是要落幕了。

　　尘埃落定，合书的那一刻，没有手留余香，有的只是心上隐隐的疼痛，欲哭不能的悲哀。
　　这个故事，我从来只看一个人，从最初到最终，看他像一块灿焕美玉，泠泠的光芒，照着红尘里渐改的朱颜，寂寞如雪。
　　摩罗诃，从来只有你，我追随了整整三载的那片月光。

　　俱往昔，皆成伤。

　　三年前的第一章，你并没有在正篇中出现，仅仅是花絮中那一粼的剪影，碧落寒烟般疏漠，明明是在凝视，目光却不曾落在任何一处。
　　诚然，这个故事刚开始的时候，谁都不能忽视摩罗尼的强大和温柔，不能忽视陈聿修的光彩夺目，然而，仅仅是那无心的一瞥，是漫漫三年追随的序幕。
　　我曾在网上寻到过楼兰最初的原稿，所以，应该说我比很多人都要更早知道关于修罗王的箴言，也更早知道这个孩子童年的故事，孔雀河的流水，天山上的冰雪，伊循无穷无尽的胡杨树，强大英勇的哥哥，无事时缠着自己却总在遇到难题时离开自己的妹妹。这样的童年，已经隐隐有着哀伤，却不知，在兄长替他入汉，妹妹追随而去的时候，那样深深的悲哀才是最伤人的一刀，刺在心头，却不能言说，唯有默默承受，所以，他在去往匈奴的那些年岁中，才会如此的默然，他的心，想是早就千疮百孔，却还要维持着表面的云淡风轻。

　　等待真是件既美好又磨人心智的事，是在心底想象他的一丝一毫，又在剧情中消磨着热情。等到真正见到摩罗诃二皇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章，第一卷都完结了，笑，很漫长的一段啊。

　　他出场的第一幕，至今铭刻于心。
　　斜斜依靠在廊柱上，随手抚弄着半开的花红，唇因为紧抿更显得锋利秀劲，清隽的侧影，苍白而清晰地从一片柔和之中浮凸出来。
　　再然后，他亲手粉碎了那朵花，看着直至陨落的残红，似乎有种如血的液体缓缓的滴下，溅落在黛色的石砖上。
　　就如同旁白的那一句“刚才那一瞬间，残酷到让人窒息。”
　　第一眼，他就是个矛盾的存在，清冷脱俗，却又妖邪魅惑，让人移不开目光。

　　其实，第六回，有着满满的惊艳。
　　撩拨古琴，调商流羽，犹如跌落凡尘的谪仙，而后，是衣袂翩跹，蝶衣般的飞舞，那几格漫画真的是画尽了风流。
　　然而不仅仅是如此，在天绝地灭的风沙绝境，他挟着一身清冷，素发银眸，宛然救世的神祇，他将摩耶娜紧紧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那一刻，摩耶娜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得到了救赎，可是谁又能想象到在他平静的表情下，是否为了前一刻看到摩耶娜为救摩罗尼而割腕喂血而震惊悲伤？
　　但是让我震撼的是，他挡下了突曼挥向摩罗尼的刀，一句“他是我哥哥”，将他与匈奴的约定，将他的立场，甚至是他的性命全部虚化。于他而言，亲情，或许是天平上最重的砝码，却也成为他最深的羁绊。

　　摩罗尼，总觉得这个哥哥是摩罗诃一生的劫，一个解不开的劫。
　　摩罗诃一直都在保护着这个哥哥，起初，我们就看着他守在摩罗尼身边，他挡掉的不仅仅是那碗毒药，而是匈奴所有加诸于大皇子的伤害。
　　十年后的再相见，一个拥抱，胜过了千言万语，然而这不过是之后立场决裂前最后的温情，摩罗尼心心念念着楼兰与大汉的和解，而摩罗诃则在拉拢着匈奴的力量。一个还是那么单纯，摩罗尼总以为一个“让”字可以将一切化解：一个却早将一切看清，摩罗诃的连声诘问早已将他所希冀的未来昭然。所以，他们注定不是同路人。
　　印象中，总还记得摩罗诃一路扶着摩罗尼去看望陈聿修，却在看到本尊之后，一把放开哥哥的那个Q版，很可爱的吃醋心情，难得坦诚的一幕。

　　第八回的时候，是冒顿第一次出场，也是摩罗诃第一次认真的说起冒顿。
　　总觉得摩罗诃提起冒顿的时候，带着一种骄傲的语调，连他斜睨陈聿修的目光都带着不屑。而冒顿提起摩罗诃的时候，有的更多是一种了然，以及信任。
　　当时，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百转千回，我总以为，他们不过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吧，至少漫画里总是反复的突出摩罗诃只会在乎对自己有利用价值的人，然而，这一次我错了，当然这是后话。

　　虽然不喜欢摩耶娜，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第十回里，她对摩罗诃的那几句话是对这个冷漠少年最好的注解，她说“一直是这样，无论你怎么装冷酷。你都从来没有扔下过我，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总有办法解决……”其实，那时候我以为摩耶娜会了解他，但其实她也许不过只是知晓他的性子，却根本无法触及他的心，而这也是摩罗诃最大的悲哀，也是造就他悲剧的原因之一。而那句“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总有办法解决……”也就成了结局时最大的无可奈何。

　　之后，胥飞来了，迦兰来了，在花园里的匆匆一眼，注定了那个聪慧的三公主陷入命运的漩涡。再然后，山雨欲来风满楼。

　　摩罗诃的那一剑，招来了多少骂名，我不知道。在那段时间，几乎身边所有人都热切的喜欢着陈聿修的一身正气，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追随着摩罗诃。
　　当时不说是不想与他们争论，现在想说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想说我可以理解他。他挥剑伤害了最重要的亲人，他确实是不折手段，然而这样的结果呢，是胥飞被赶出了楼兰，而楼兰得到了暂时的平静。这是一步险棋，需要的是智谋，更需要舍弃一切的勇气。然而谁都不懂他，他们看到的只有摩耶娜求陈聿修不要伤他，看到的只有摩罗尼替他受杖，看到的只有而他冷漠无情不折手段。谁都看不到他的矛盾，他的心痛，他的悲哀，是的，看不到，因为他把这些没用的感情藏得太深，他只是独自走着他的路，孤单着他的孤单。
　　然而，他终究还是不能置摩耶娜于不顾，所以才会在深夜来到她的寝宫，然而，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不忍，那个女子向他哭泣，向他说着原谅，他抱着她，却换来最伤人的请求，她求他不要去阻拦摩罗尼和陈聿修，不要去阻拦楼兰和大汉重修旧好。
　　于是，他绝望了，终究没有人能够懂得他，这个年幼时总是跟随着他的妹妹，在漫长的十年别离中与他渐行渐远，终于分道扬镳。

　　他并非是无情人，第十三回，在柯力额死后，虽然表面上对着摩罗尼冷嘲热讽，却在无人的角落，狠狠砸着石柱，他说“柯叔叔……希望有一天……你，和我，和每一个人……”他有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是要与所有人分享才有意义的，所以任何一个人的离开都会是他的愿望破碎一瓣，直到最后支离破碎，所以他不会不悲伤，因为他不能不悲伤。

　　前往龟兹的路上，有着在这连绵的悲哀中难得的宁静。
　　那时，摩耶娜问摩罗诃还记不记得他们三人幼年时在一棵胡杨树上刻上的誓言。摩罗诃没有回答他，他只是问她大喊和楼兰她更爱哪一处。而后，当摩耶娜说出故乡那千般万般的好时，他才给了他答案。他心底也是有着恐惧的，他害怕妹妹早将心转向了大汉，那么无论他做什么都将是枉然，所以他那样试探着。

　　“摩罗尼，摩罗诃，摩耶娜，永永远远不分离。”

　　这句话，其实才是这个故事最初的开始，也是一切结束时，最大的悲哀。
　　当时看到这句话就知道一切美好就要走到尽头了，就像当年逍遥、灵儿和月如在锁妖塔底的那个誓言，就像天之痕鲸背上永不能达到的约定，就像琼华月夜下“承君此诺，必守一生”的妄言，约定原来最不可信，誓言原来皆是水月镜花。

　　打破一切的是那个名为善爱的女子，她说出了先代楼兰王驾崩的真相，也终于带出了阿修罗王的预言。摩耶娜动摇了，善爱说，公主你要为你的父王母后报仇，她指着摩罗诃说他是从地狱来的阿修罗王，是你的仇人。
　　于是在门口听到这一切的摩罗诃第二次挥出了他的利刃。在这个故事里，仅仅也只有他出现过这般直接的杀戮镜头，那么不染纤尘的银色与殷红的血色，如此之大的反差，然而他的每一剑都不曾犹豫过，一切可能或许都在他心底上演过，他选择了他认为最好的方法，对所有人都最好的方法，当然这个所有人，不包括他自己。
　　而后，他将这个真相告诉了摩罗尼，旁白说“只有你会和我一样，夹在摩耶娜和父王之间，受尽两难之苦……”然而，如果他不说呢，摩罗尼永远不知道真相，他就永远不会提防摩耶娜伤害他的父亲，虽然最终这一切也都付诸东流，然而我相信，摩罗诃会这样告诉摩罗尼，也不会仅仅是要哥哥受尽煎熬那么简单吧。

　　之后，在摩耶娜寝宫里，那个女子用匕首指着他却迟迟无法下手，而他，握着她的手腕，将那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他嘲笑她，连对自己的杀父仇人都无法下手，她怎么有脸面再见自己的父母。
　　他总是用这样冷静决绝的话来刺激别人，其实看到后来便会知道，这不过是这个别扭小孩安慰人的方法罢了，他总是撕裂一切温柔将最残忍的真相呈献给所有人，让他们直面现实，然而要做到这些于他而言，又需要多少勇气与决绝？

　　在神僧面前，真相昭然，预言重现。
　　没什么多说的，到底一切悲剧有多少是这个虚无的预言造成的，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撼动我的只有摩罗诃的八个字。

　　我命由我，不由这天！

　　他说过，若是这样的，我和摩罗尼之间，也只有我会是阿修罗王了。然而，他不信命，他要用自己的双手逆转命运的齿轮。这八个字，决然没有字面上那么轻描淡写，真正做到这八个字，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不知要有怎幺强大的心灵，有多坚定的信念，但是摩罗诃真的一直都遵照这八个字活着，然而可惜的是，最终他也没有逆转命运，但是于他，所走过的每一步，即使有遗憾，却应当都不会后悔吧。

　　那场离别，突如其来。
　　这对兄妹，终于兵刃相向。
　　摩罗诃逆风而行，他说“人马皆射，百无禁忌！”这一句话里，有多少的无可奈何，有多少的逼不得已，心底挣扎了多少回，我不知道，我只是透过了黑白加错的画面，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我想，他不会忘记他所深深眷念的妹妹向他张弓的身影，而那个女子恐怕也会将他箭光里平静的神容刻骨铭心一生。被射下马的时候，他有一段独白。

　　把手弄得这么脏，把心练得这么了冷，原来还是枉然。

　　摩罗诃啊摩罗诃，你到底让我怎么办？即使被摩耶娜伤成这样，还在担心摩罗尼能不能撑到鹰格尔赶到，说什么把心练得那么冷，把手弄得那么脏……可是到头来，你的冷酷无情一到摩罗尼摩耶娜这儿就没用了，你、你根本放不下他们啊……
　　最是无情的是你，最是多情的，依旧是你，放不下心中的眷恋或许是你最大的失误，然而，这或许是你唯一无法，也不愿失去的依托。

　　第十八回，看到的是大汉最无情的一面，无论班超为西域做过多少，然，他终究是大汉的官吏，他的立场不会变，也是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摩罗诃最大的敌人，也是他间接毁灭了楼兰。
　　面对大皇子的亲汉，楼兰王的暴怒，摩罗诃并没有反对，仅仅是一句“别给他打奴隶烙印”，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想必，他是有不甘的，那么费尽心血的计谋就在哥哥卑微的仁慈下功亏一篑，然而，即使这样，他依旧不愿意伤害他，他终究不够绝情。
　　而后，月下相送的一程，迦兰的目光是种追随着他。其实，在这场爱恋中，或许谁都没有错，又或许谁都错的离谱。迦兰有爱他的权利，摩罗诃也有不爱的理由，然而他终究还是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对他的感情，这是事实，所以，在我看来，也许摩罗诃唯一亏欠的只有这个女子。情之一字，孰对孰错。难以断解，摩罗诃不是不懂情，只是或许在他眼中有着更重要的东西。

　　十九回，城墙上的对话，拨云见日，真相大白。
　　摩罗诃，想要的，其实谁都不懂。这才是最让人伤怀的。他要的其实不多，千万年后楼兰人依旧能在草原上御马飞奔，依然有动人的诗歌传送他们自己的诗歌，这就是他的希望，然而没有人懂，之后有一段回忆，是关于冒顿的，当时的他也是不懂的，他无法理解摩罗诃的愿望，而摩罗尼亦然。
　　其实，这该说是一种名族的尊严，一种精神的永存，如果身为楼兰人，却失去了自己的国度，甚至丧失了属于自己名族的文化，这是何其的悲哀。也许现在难以想象，但是这确实是一种名族的不幸与悲哀，比起□□的践踏，文化与精神的侵略是更为刻骨铭心的。就如同在《叛逆的鲁鲁修》中，为什么卡连这样的日本人憎恨被叫做十一区民？因为那就意味着从最根本的灵魂深处否定了他们的存在。
　　而最后，他依旧让安归伽保护摩罗尼，就如鹰格尔所说，摩罗诃，你太心软了……

　　之后，与班超的一场暗斗，他败了。
　　他说，我实在不如他。
　　他是个能够承认自己失败的人，即使相比君王在得到班超将离开的消息后就歌舞升平这一点来说，他已经睿智很多，然而班超就是班超，是他不能超越的，所以他败了。而这也成为了整个故事最大的转折点。

　　战争来的措手不及。
　　摩罗诃同意了让摩罗尼随军，却也让安归伽守护他，是的，在战场上要让一个人死实在容易不过的事，可是他又偏偏不能名正言顺的保护自己的哥哥。
　　在这里鹰格尔有一段独白，我只想把他们写出来，却不想去评价，因为，这样的话语已经足够了，再说什么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解释。

　　我的王子，太苦太累了。为了保护楼兰，不得不死死拉住匈奴，却又要在匈奴的诸般手段中，苦苦保护他的亲人。然而，匈奴也好，楼兰也好，都没有人真的理解他，体谅他。面对任何阴谋，一次次他都只能暗中化解，他无法求助于任何人，甚至无法公开说明一切，刚才那一瞬，他想到了匈奴的立场，楼兰的立场，摩罗尼的立场，独独他自己的立场，想必早已经忘怀了。

　　战争终究有结果，龟兹灭于出卖，匈奴败于背叛。

　　迦兰公主的一场火将龟兹皇宫与她自己一同埋葬，至始至终，从那无心的一瞥，到那一场飞天舞，再到为他赌上整个国家，她对他，一见钟情，飞蛾扑火般的爱他，她很明白这一切是没有回报的，她临死前流下的泪，她说，他不会记得她，他不会记得，已经无力帮助他的人……
　　迦兰，这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子，然而她爱错了人，她爱上的那个男子早就将一切交付给他的国家，他的亲人，他已无力再去回报她的爱情。所以，这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迦兰，谁先失了心，谁就注定先碎了心……

　　冒顿，他是一个王者，一个同样传奇的人物，他无愧于这个名字。
　　我从来没有想过，摩罗诃会为冒顿某算过后路，在楼兰乃至于整个西域风雨飘摇的时刻，他向那个男子指出了一条通往西方的道路。
　　他说，不是为了匈奴，我只是为了你。你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不是曾经以为的相互利用，不是曾经以为的尔虞我诈，只是朋友。这样就好了。
　　其实，冒顿连着问了摩罗诃两次，他说，和我一起走吧。然而，摩罗诃只是轻轻摇头。
　　我多希望他能够离开，和冒顿一起去遥远的西方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神话，那时的冒顿，其实已经能够理解摩罗诃的愿望了，那希望属于他的民族能够拥有最美丽最璀璨的光华的希冀。然而，摩罗诃不能够，他不能够丢下他的国家，即使螳臂当车，他也要回去。
　　至今记得，他们那最后的相视而对，比起摩罗诃殚精竭虑守护的亲人，或许冒顿这个朋友为他想到会更多，当莫罗尼摩耶娜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们在保护摩罗诃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冒顿那句“和我一起走吧”，他是想要将他带离这个炼狱的，然而他终究尊重了他的心意。
　　冒顿，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是你给了摩罗诃一个归属，一个可以在无数个未来回味的梦。

　　摩罗诃，最终回到了楼兰，结局昭然若揭。
　　摩罗尼对他的责骂，字字句句，伤得我心口滴血。那是全然的不理解啊，即使他想要保护弟弟，可是他终究不懂弟弟所要的是什么，他只是以为自己是在宽恕他，是在救赎他，却不知道真正被救赎的其实是他自己。

　　第二十六回，渐入尾声的一回。
　　他劝解摩耶娜的字字句句声犹在耳，他怎么能这么冷静？是啊，他怎么能这么冷静，因为他早把一切都算清，就如摩罗诃轻描淡写的一句“如果我建议不要让汉人在楼兰屯垦，你们一定不会同意吧”，他早就知道结局，也知道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听他的忠告，所以他赌上了一切。是啊，他当然冷静，一个能够预见自己未来道路，包括自己的死亡的人，当然会冷静了，只因为，一切与他，皆是空……
　　这一回，我反反复复看过无数遍，看到他睡在摩罗诃身边，那一句近似呢喃的“我不会跑掉了”，总是最伤人心，他不会离开他至亲的兄长和妹妹，他不是留在楼兰成为他们的负担，他只是想要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了，不孤单，不愧疚。

　　最终回，怅然。
　　摩罗诃，这是一场豪赌，以生命为代价，你孤注一掷，想要挽救你所珍惜的一切，然而你输了。摩耶娜的出现破坏了你用鲜血和性命布下的局，功亏一篑。
　　可是，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冷静的对鹰格尔说，“够了，不要闹了”，为什么你还能抓着妹妹的手说，“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恨自己，不要责怪自己……”
　　我不知道，你靠在摩罗尼怀了，说“哥哥，我好痛”时，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刻意忍受心口的疼痛，而是像年幼时一样，用温柔的口气向他撒娇。
　　你一个人走了太长的一段路，在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能理解你，谁都不能成为你的依靠，所以，现在你可以休息了，不要再为这个你深深爱着，却不爱你的国家殚精竭虑，不要再为这些钩心斗角而不得安眠了，摩罗诃，如果你是修罗王，那么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了，那里，没有悲伤，没有无奈，没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鹰格尔，最终依旧是由你来讲出了摩罗诃所有的苦心。在这个故事里，摩罗诃从来不会说什么，无论他付出了多少，只有你，从你支离破碎的独白中，我看到了这个孩子最真切的心情，太多悲哀，太多绝望。而这次，你终于能大声向他们喊出这所有一切，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解脱，是的，解脱，终于可以让摩罗尼明白摩罗诃的苦心，终于可以让摩耶娜知道她亲手毁掉了摩罗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计谋，终于，可以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忏悔。
　　因为他至死都不被任何人原谅，因为他从来就是一个人面对一切，因为他是在太悲哀了，他信奉着人定胜天，却最终被命运吞噬。
　　鹰格尔，或许很多人都不会原谅他吧，他的任性又一次打乱了摩罗诃的计划，然而没有摩罗诃的楼兰真的还有救赎的意义么？他们可以犯一次错，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这次再也没有一个人力挽狂澜，置自己于不顾了。所以，也许这样最好了，也许……

　　天地已空，来者兮，往者已。

　　提笔对月，情字何解。

　　三年走来，看着他从一个冷漠的侧影愈渐清晰起来，直到每一句，每一个动作，乃至每一个眼神都开始扣人心弦。
　　老庄曾说过，摩罗诃是那种不能去爱的人。然而，就这样爱上他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再然后，却为他肝肠寸断。
　　日日夜夜的惮精竭虑，千算万算的处心积虑，熬尽了心血，只为了不让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国家受到伤害。他要的其实一直就不多，贝叶上的诗歌，风里流传的故事，楼兰人在千万年后的自由。然而，他要的其实一直都太多，在大汉和匈奴的威慑下，想要保全弹丸之国，在无人理解的岁月里想要扭转乾坤，在天绝地灭的末日想要改变命运。
　　摩罗诃的悲哀，是他的不被理解，他付出了太多，却从来没有人了解他的苦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瞬，他都在救赎着别人的心灵，而他的一生却没有被任何人谅解。
　　他所做的一切，最终付诸东流，或许是他不够绝情，如果他能狠心对待自己的哥哥，在必要的时候痛下杀手，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或许是他不过决绝，如果他能抛下楼兰和冒顿离开，也许他会拥有一个璀璨的传奇，或许是他不够洒脱，在最后的最后依旧不能将忘情。
　　然而，只有这样，才是我所追随的那个男子，摩罗诃，这有这样才是你啊。

　　他傲，他敢对置天命于无物，因为他坚信我命由我不由这天。
　　他恶，他曾利用深爱他的女子布下一个个阴谋，最后那女子如同飞蛾，灼伤翅膀而死。
　　他善，他以菩萨心肠行修罗手段，以杀戮来救赎，用鲜血换和平。
　　他苦，一路独自走来，至死不被理解，身后留下多少骂名，多少无可奈何。
　　他知恩，他对唯一的朋友真心相待，不虑胜，先虑败，为他谋划一条出路。
　　他不折手段，不惜用妹妹的性命来做谋略的铺垫。
　　他做一切可以做的，改变一切不能改变的，他心底从来只有他的国家，他的亲人。
　　他太复杂，也让人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但是，也真是这样，他才成了这个故事里最不可忽视的一抹银色，或许痴迷，或许同情，或许敬佩，或许厌恶，但无可否认，谁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摩罗诃，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爱恨交织，深深铭刻的人啊。

　　生命只不过一场不归的盛宴，流光溢彩也仅仅只在一个瞬间。
　　看不清的梦境纷纷破碎，从我的指间潸然而落，悸痛在心。如今曲终人散，功过自有定论，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总还记得，楼兰皇宫深处，那一抹明月光下，你一袭素衣，抚琴一曲，对着喧嚣的俗世有一种欲迎还拒的冷漠。你一路走来，前尘的遗梦，今日尘嚣，苍茫世间，不知何处才是淡去的尽头。唯有你，退一步，淡定从容；进一步，安谧若素。我记取的，很可能你已经遗忘，然而那些流光却长留我心底，总会有一日在聆听着旧日的曲调时，低低应和这这一帘幽梦。
　　碧落黄泉，两处茫茫，而你，现在何方？千年之后，你一个人行走，会不会看见美丽的风景，你会不会喝下忘记前尘的酒，我还会不会再次遇见你？然而无论如何，我从不曾后悔追随你的这一程，摩罗诃。
　　这生命的浮尘之上徘徊着多少遗憾，能够遇见你，又是一场多么美丽的奇迹。

　　摩罗诃，你就是一个传说。
　　纵然风住沉香，繁花落尽，你仍是那盏青莲，年年岁岁，从容的开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