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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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兔。
鸡一头，两足；
兔一头，四足。
今鸡兔同笼，上有十三头，下有四十二足。问鸡兔各几何？
二元一次方程，小学生都会解。
可就这么一道题，难住了江东的小霸王。
白毓在帘子后面偷看到孙策的脸色——他有多难受，她就有多开心。眉头紧锁作便秘状，本就是一个答不出考卷的坏学生！这个样子的孙策可不是随时可以看到的哦。
白毓并不是随随便便出题的。在二元一次方程出现之前，鸡兔同笼问题是数学界的经典题目，而且不需要设方程未知数，有很简单的技巧。
带着点幸灾乐祸，白毓怜悯地想：“孙郎，不是奴家狠心。我要为咱们将来的幸福着想。知道你想娶的其实是大乔。可惜啊，现在的大乔是个学计算机的。如果你连这点小题都做不出来，我们以后怎么发展共同语言呢？”
既然说了不限时，自然回院中慢慢等。尝了新出炉的糕饼，品过了雨水冲泡的新茶，听到西阁楼响起了箜篌清脆的琴音，会意的一笑：“看来周郎已经过了第一关了。”
虽然灵魂不同，但是依旧血浓于水，雷同也不是巧合。小乔所出的前两道题目居然和自己的大体相同。第一题笔试，考的都是自己最在意的项目。小乔是文采，自己是数学。第二题，则是以本身最擅长的技艺挑战对方。小乔是在用箜篌挑战周瑜的琴技了。
白毓已经见识过小乔的琴技了。
箜篌，看起来很像现在的竖琴，只是稍微小一些，声音也很像，演奏的方法更像。小乔跪坐在琴边，精致的小脸几乎贴在琴身上。手指刚刚触到琴弦，眼神便朦胧了起来。叮叮咚咚，几声跳跃的清响，好像敲开心门的呼唤；紧接着行云流水般的轮弦，仿佛她耳际的秀发，舒畅柔美；琴声又渐渐转慢，一曲再普通不过的《清商曲》缓缓道来。仔细听时，却又有所不同。纤纤十指随意挥舞，如痴似狂，琴意也随之放荡不羁。仿若和煦的阳光下，一条顽皮的鱼儿弄皱了原本美丽平静的水面。水亦因鱼的活泼而充满了灵气与生命力。双目微阖，皎洁的面容波澜不兴，仿佛那指间的一切狂放都与自己无关。鱼儿忽地摆了摆尾，钻入幽暗的水底。这一曲便在几声错落的和弦中结束。
那是白毓穿越以后第一次激动得热泪盈眶。除了被琴声感动以外，更多的是为小乔感到自豪：盼了这么多辈子，终于盼来了自己家里的第一个摇滚天才！而且居然是这个乖乖女似的小乔！
这个时代是没有CD听的。难得有人愿意开音乐会，怎能不抓紧时间享受？支开了所有的人，白毓独自在园中，清清静静地赏乐。
这次小乔不再用曲目作基调，而是心中所想，信手拈来，娓娓的倾诉着自己的信仰，疑惑与叛逆。稍显急促的琴声中，能听出些许的不安。箜篌的声音越来越轻，一番心绪似乎化作轻烟，若无人挽留，就要飘散不见。
一声琴音乍起，温柔的挽住那缕轻烟，安抚着。只一声，却发散成五个不同的音，绕梁回响。古琴奏起箜篌刚才的曲调，只是更低沉，更缓慢，更平稳。古琴不愧是古时乐器中的君子，变化的音质，完美的包容力，全部都震撼着箜篌精致但脆弱的音色。
白毓轻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荷花池边。从周瑜弹出第一声琴音，白毓便知道，妹妹输了。那一声不但音色圆润饱满，富于变化，还能给人留下悬念和回味。如果说小乔的音乐是把自己的世界展现出来，周瑜的音乐就是把人带入自己的世界。琴声中，似乎莲池中的荷花也平添了另一种味道。周郎对音乐的天赋悟性，果然不是后世吹出来的。
就在箜篌的旋律即将被淹没的时候，琴声忽然一转，变得柔和起来，轻轻抚摸着箜篌的旋律，似是安慰，似是邀请。箜篌会意，蜿蜒的攀上琴声的韵律。一时间，琴瑟和谐，甜美的曲调流淌于小园的每一处。
石榴枝头的一只黄莺，不满意自己的妻子陶醉在琴这声中，也操起嘹亮的歌喉加入。荷花池中的圆石上，一只青蛙也不甘寂寞的叫了一声，然后被自己的声音吓得闭上了嘴巴，羞愧地跳入池水中游走了，留下片片涟漪。待水波平静下来，池边赫然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静静地矗在那里。
白毓不敢抬头。琴声、美景，都已经感觉不到了，慌忙间只是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是把那变态题目做出来了？还是失去了耐性硬闯进来了？仿佛怕极了，一动也不敢动，只有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
“他一声不出想干什么？他在看我？”
越想心跳得越快，脸也红了起来。这反应简直像个未成年少女！白毓咬着嘴唇暗暗骂自己。深呼吸两下，再将注意力投入琴声中，果然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白毓调整好心情，收敛了颜色，做出一副很自然的表情，准备回过头向孙策笑了一下，算是表示知道他来了。一回头，却刚好对上孙策专注的神情。
心又开始狂跳，白毓调整了半天的状态功亏一篑。她也顾不上仪态，猛地转回头，闷闷地生自己的气。
孙策每次见到大乔，她都会梳不同的发型。一开始是那滑稽的童子髻，之后又很随意地自由披散着，上次来拜访的时候是整齐典雅的双环，这次只是简单的用白色丝带将头发束在颈后。而她却不知，正是这束在颈后的发和有所思的神情，触动了孙策心中的某根弦。
孙策自知失礼，却不知该怎样解释，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箜篌在这个时候突然暴出了两个个杂音，尴尬的停止了声音。古琴声也诧异的停了下来。只剩下那只黄莺，庆祝胜利似的叫得更欢了。方才还在不知所措的两人都开始为西院的人担心起来。
偷眼看孙策，见他微微有些皱眉，疑惑的望着自己，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毓却知道，这个失误是小乔故意弄出来的。所以她没有疑惑，只有紧张。
这就是对周瑜的第三个考验。
本来小乔的题目的下围棋，是白毓非要她改成这个的。白毓的理由非常充分：周瑜对人对事都很挑剔，是个完美主义者。这种人容易钻牛角尖。找老公跟其他事情不一样，最怕碰上那吹毛求疵，不会体谅人的。所以要犯下一些小错。很小，但是很明显，不至于伤人，但是会让人不舒服。小乔要从周瑜对待这些错误的态度来判断，他是不是一个值得自己托付终生的人。
其实白毓真正好奇的是那句话。“曲有误，周郎顾”，人们都知道是小女儿的心态作祟。可是谁知道，“周郎”到底又是怎样一种心态呢？是眷“顾”？还是，不屑一“顾”？
感觉好像在等赌博开彩：呼吸急促，双目闪亮。紧张，又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孙策看她这样，心中了然，于是不慌不忙，背过双手，悠闲自得的等待着。
果然，琴声再度响起，若无其事地弹奏着先前的调子。箜篌欢喜地跟上。曲调美妙，轻快，更胜从前。园中之人听到，感染到了她的快乐，都感觉轻松了起来，眼角洋溢着微笑。
白毓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便宜你了，周瑜。你要是不好好待小乔，我饶不了你。”
这时身边的孙策轻轻咳嗽了一声：“乔大小姐算学造诣，实在出乎在下意料。孙某从小随祖父研讨算学，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题目。不知小姐是怎样想出来的？”
这下却让白毓吃惊不小，直接忽略掉了孙策的问题：“你从小研究算学？你不是行伍出身吗？”
孙策很坦然地一笑：“实不相瞒，在下祖上是盐商。算学功底是祖传，和武功一样，是每一代人都要学的。家父年轻时除匪立过功，被张温大人赏识，这才弃商从武。虽然如此，祖父还是要我研习算学。他说，擅长算学的人，头脑会比平常人好用一些，也实际一些，做事往往事半功倍。所以我孙家子孙世世代代都不能放弃演习算学。”
对于这个论调，白毓大为赞同。知道了这样一个大八卦，她好奇心又起：“说到盐商，你们到底是怎么运盐的？用牛还是用马？怎么防潮？下雨怎么办？化了就都没有了。我听说是用羊皮口袋装，不会被淋湿，是不是真的？”看到孙策面色奇怪，突然明白过来：“我懂了，是商业机密。好了，我不会继续追问了。嗯！我们来看看你算的题吧。”心里却在抱怨：“小器的古人，屁大点事都是秘密。中国有多少古老的工艺都是这样失传的。嗯，有机会收集一些秘传，写成一本书，也算是对文化的传承做出贡献。”
孙策不知道白毓正陶醉在自己对中国文化承传的可能的伟大贡献中。他只知道盐商的出身在士大夫们眼里是非常低贱的。白毓试探孙策的同时，孙策也在试探白毓，却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笑容中又多了一些温柔：
“我没有走过盐，这些事情我不清楚。可惜我祖父已经过世了，不然他肯定很愿意跟你讲的。不过你也可以去问我母亲。”这句话让白毓看到了自己那伟大贡献的光明前景，差点就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母亲了。兴奋之余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的言外之意。
孙策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图。两人的注意力放在了题目上：“鸡一头，两足；兔一头，四足。现在知道有头十三，足四十二，问鸡兔各几何。”
“刚刚看到这道题的时候我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只认识头和足，不认识鸡和兔。后来我把图画成这样，才能冷静下来，真正看懂这个题目。”孙策把刚刚画好的鸡和兔涂掉，重新画成一个圆圈下面两条线，和一个圆圈，下面有四条线：“忘掉虫豸的表象，我把这两个东西命名为‘甲’和‘乙’。”于是圆圈的肚子上多了两个标记。
白毓握紧了双手，让它们不至于因为激动而发抖。眼睛却因为期待而发出异样的神采。
“于是我在想甲乙之间的关系。如果十三个都是甲的话，应该有足二十六；如果都是乙的话，应该有足五十二。现在有四十二足，肯定是两者都有。而甲和乙之间：若乙除去两足，就变成了甲。于是我设十三个全是乙，五十二足只余四十二，缺十足。于是可证甲有五，而乙有八。再看这题，就有鸡五兔八的结果。我算的对么？”孙策说完，很自信，也很期待地看着白毓。
白毓表情有些呆滞。她勉强笑了一下：“好，非常好。好的超过了我的期望。”虽然孙策没有像自己料想的那样发明出二元一次方程组，这却不是孙策的问题。
她突然发现中国的算学原来是没有很好的载体的。这样一个小学生都会做的题，现在却只能用抽象的想象和语言来表达。只怕就算是再聪明的人，都只能像听天书一样听刚才这番话。二十一世纪普遍采用的阿拉伯数字和算学符号的直观的确对抽象的逻辑思维有很大帮助。不过这么说来西方世界直到19世纪才能够发展现代文明战胜中国真是不可思议。
本来以为孙策只是一个皮囊光鲜，年轻气盛的莽夫，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理性的一面。此时的孙策，几乎就是一个中国版的比尔•盖茨——年轻、聪明、拥有一个自己的王国。不过比尔•盖茨可不会行军打仗，也没有霸王般的气概。这种人在那个时代恐怕根本没时间搭理自己吧。
还只有24岁耶！白毓想，自己这样算不算老牛啃嫩草呢？
孙策开始受不了白毓看着自己自得其乐地傻笑的样子，于是咳嗽一声：“乔大小姐，既然这一关过了，是不是可以告知在下第二个题目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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