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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雨霖铃 ...

  •   夜幕沉沉,南宫汐梳好头发,准备脱外衣上床睡觉,门“咔”的一声开了。

      香风袭袭,南宫汐以为是徐离——徐离来到北兹,时常神出鬼没,彻夜不见人也是常有的事。

      南宫汐惊喜回头,又猛然愣住。

      进来的人是一个女子,头戴纱帽,轻纱覆面,直垂到脚,看不清眉目,也看不出年纪。大冷的天,她却一身青碧纱衣,如微雨天空的轻云,飘渺若仙,身形和姿态极美。

      “你是谁?”南宫汐脱口问。

      蒙面女子不说话,腰一扭,鬼魅般闪到南宫汐面前,探手抓她。

      南宫汐猝不及防,也根本无法躲开,一下便被女子抓住。

      “凝……”南宫汐下意识呼救。

      女子手指连动,点住南宫汐的哑穴、软穴,提起她,奔出卧房。

      卧房外间,凝碧和点绛歪倒在地,显然中了暗算。

      这女子来意不善!南宫汐不禁心怦怦直跳,却出声不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巡逻的侍卫,将自己带出附马府,展开轻功,飞檐走壁,跃过城墙,出城而去。

      时至月半,天空无雪,天上月明得很。

      出了城,女子提着南宫汐,奔驰一阵,来到一座林子。林子边,静静停着一辆马车。

      “去青寒山。”女子吩咐车夫,把南宫汐塞进车厢,自己随后跳上。

      听她的声音,略沉哑,完全没有脆嫩感,年纪似乎不算小了。

      车夫点亮风灯,驱马起行。

      微弱的灯光下,女子解开南宫汐的哑穴,隔着面纱,看她。

      “你到底是谁?”南宫汐软穴未解,无处施力,勉强坐直身子,压下惊惶,竭力辨认眼前的女子,却无论如何记不起自己是否认识她。

      “雨霖铃。”

      “雨霖铃?”洛依依的师父。

      雨霖铃声音冰冷,“我为什么带你出来,你自己应该猜得到。我徒儿在哪里?我问过艾烨公主,我徒儿在东都王府里,与你交集最多,不要妄想用糊弄北兹公主那一套对付我!我每日行走江湖,根本没有接到消息,江湖上也无人看见我徒儿!”

      南宫汐一时编不出谎言,没有应答。

      “不说?”雨霖铃冷哼一声,手指倏地点住南宫汐身上一处不知名的穴位。

      蓦地,如同万蚁穿心,身体寸寸疼痛,抑无可抑,想要跳起狂呼,偏偏难以动弹。

      南宫汐冷汗直冒,用力咬住嘴唇,不肯呻吟出声。

      “这么倔强!好!本门主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雨霖铃冷笑:“据艾烨公主所说,你是淳于玺送到东都王处的人质,人称宇飞少爷……什么宇飞少爷!你分明是个女子,淳于玺娶了妻子,名叫南宫汐,艾烨公主说是长得宇飞少爷一模一样。你女扮男装,肯定就是南宫汐。你冒充淳于玺的男宠,跑进东都王府装神弄鬼,算计我徒儿……说!到底有何居心?你将她弄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南宫汐强忍疼痛,勉强说。

      她确实不知道。徐离关押洛依依,具体关押在哪里,徐离没说,她也没细问。疼痛近乎麻木,南宫汐昏昏沉沉,神魂飘散,以为将死,雨霖铃突然伸出手指,在她身上又点了点。

      疼痛立消,神魂归位,大冷天,南宫汐出了一身汗,寒风从马车门窗缝隙钻进,贴身衣物湿湿地沾着肌肤,很快冻结,冰块一样冷硬。

      瑟瑟发抖。南宫汐努力抑制,竭力显得若无其事。

      “南宫汐,你不说,本门主回头问淳于玺,你的丈夫,我看他是要你呢,还是只顾抢夺那捞什子圣元果。”

      南宫汐心内发急,暗忖:雨霖铃究竟知晓几分隐情?

      仿佛看出南宫汐的心思似的,雨霖铃道:“你和淳于玺搞的把戏,以为世人都瞎了眼看不出?淳于玺利用你们南宫世家,借刀杀人,谋杀宗政恕,怕事情败露遭本门主报复,使了一招引火自焚的苦肉计,又把你藏匿在无焰宫,后来还派你携助东都王假扮兰汐,诱骗太子上当暴露,帮助东都王摸清太子与东方龙联手。你——可是个大功臣!淳于玺与东都王互相勾结,你在其间骑墙,倒也如鱼得水。只可惜不论《羽化七重》还是《灵霄心法》,那两样功夫都近不得女人……”

      雨霖铃的推想可谓丝丝入扣,其中一些论断不能说没有道理,南宫汐如不是亲历其间,简直要大大佩服。

      雨霖铃起意报复……南宫汐心一寒,想起失踪的大弟:“是你!是你劫持了我弟弟!”

      “本门主不耐烦劫持小孩子!”雨霖铃道,口气果然极为不耐。

      “不是你?”

      “本门主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子!”雨霖□□气厌恶,“若本门主见到你弟弟,只会杀了他!”

      南宫汐瞪着雨霖铃,好一会儿不出声。

      雨霖□□气鄙夷,“这么纯真善良不知世事的表情还真像那么回事!本门主平生最恨装腔作势的女人,男人却爱这个调调……听说你曾是东都王的爱妾,东都王费尽心思以各种手段掩饰,生怕别人看出他练了《灵霄心法》,连纳妾这样的伎俩都使了!《灵霄心法》是本门武功,他瞒得过别人,岂能瞒得过我!”

      “《灵霄心法》是你们仙灵门的武功,怎么……流传到外面?”

      尤其,怎么落到皇帝手中,交给徐离来练。

      “本门《灵霄心法》,只能由男子习练,我留着没用,就给了人……《灵霄心法》既难入门,进阶也极慢,那小子居然练成……”雨霖铃说到后面,近乎自言自语。

      好长一段路,谁都没有出声。

      “前辈,《羽化七重》又是怎么回事?”实在好奇,南宫汐忍不住问了。

      “前辈?我看起来比你老吗?”雨霖铃不悦地说。

      南宫汐无言。

      雨霖铃没有继续追究,或者是长路漫漫,讲讲故事可以打发时间,紧接南宫汐的问话,道:“《羽化七重》么……呵呵,那个是本门主一时无聊,随便从《灵霄心法》和《瑶池心法》里摘几句口诀传给有缘之人,哪料到世间真有人照着练,淳于玺不知从何处得到那些口诀,居然也练成了高手!打败飞隼的人,本门主定要会会!至于你……既然你是淳于玺的妻子,少不得要派来做做用场!”

      “你想怎样?”南宫汐心一凛。

      “明夜是本年最后一个月圆之夜,圣元果取足阴阳之气,子时便可摘取。淳于玺练了《羽化七重》,必定阴阳难调,不想走火入魔,当世惟有圣元果可以救他。他替东都王为虎作伥,这次北兹之行,把你当作人质送到东都王手里,不过掩人耳目,好混在东都王省亲队伍里同来北兹,谋夺圣元果,他以为东都王那些侍卫真能保你万无一失,笑话!你落进我手里,只要他的目的是圣元果,明夜,我守株待兔等君入瓮便是了!”

      雨霖铃对淳于玺甚至徐离都怀着一股怨恨之气。

      “雨门主怨恨淳于玺,为什么?”

      “你命不久矣,告诉你又何妨?淳于玺杀了——杀了宗政恕!所以他该死!”

      “宗政恕是无焰宫叛徒,所以被杀……宗政恕和你有关系吗?”想起宗政恕下毒暗算她父亲,南宫汐不由得出了一口气:此人死有余辜!

      “淳于夫人——”雨霖□□气阴凉,“你太不聪明了!”

      南宫汐承认自己的确不够聪明,要推断雨霖铃因为什么原因认为淳于玺该死,真不好判断,除非……

      “宗政恕是你的儿子?”南宫汐脱口而出。

      雨霖铃没有反驳。

      居然……真的是!南宫汐几乎目瞪口呆,雨霖铃是宗政恕的母亲,她找上门来,捉住她,给自己儿子报仇来了。

      淳于玺曾说:宗政恕自幼被母亲丢弃在少林寺。

      “宗政恕真的是你的儿子?二十多年前,你亲手把自己的儿子丢弃在少林寺,怎么可能……”

      “你还知道多少?”雨霖铃打断南宫汐,声音冷如冰锥。

      “宗政恕是皇帝的儿子——就这些。”南宫汐竭力记忆宗政恕模糊的脸,很难把他和眼前的女人对上号。宗政恕死后,她才看见他遗容,何况,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印象里这个人几乎淡得没了影。而雨霖铃罩着面纱,哪里能看清她的模样。

      宗政恕是雨霖铃的儿子……雨霖铃和皇帝的儿子……

      “不错!”雨霖铃的声音像是从咽喉里挤出来,嘎嘎刺耳,听起来又不像伤心悲愤。

      “你……为什么丢弃自己的儿子?”

      “你以为呢?虎毒不食子!若不是贱人夕颜使了调包计,本门主岂会丢弃自己的儿子!”

      南宫汐想了一下,明白了,“你原本想丢弃的是别人的孩子。”

      人活在世间,果然做不得恶事!否则,难免自作自受……

      “你那是什么眼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论恶毒,夕颜贱人远胜于我……本门主与她同一日生儿子,她难产将死,竟然先让人把自己的儿子抱到我房里,换走我儿,我身子恢复,离开皇宫,中了她奸计,亲手抱走麟儿丢弃,若不是本门主前些时候偶然得知真相,竟要被那贱人瞒到老死,以为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任她的儿子逍遥为王……”

      雨霖铃表述不清,南宫汐听得迷糊,却也大致明白,不由得惊心,“你原本想丢弃的是徐……是东都王!”

      “本门主一着棋错,反而留那孽子在皇宫享尽荣华富贵,封了王,皇帝还将本门绝学交给他,那本是留给我儿的……我儿受尽苦楚,为淳于玺谋害,贱人,你自己夭寿,我便拿你儿子东都王与淳于玺一块为我儿抵命!”雨霖铃狠厉地说。

      “雨门主,你与东都王母亲的恩怨……怨有头债有主,他母亲早已过世,事情与他并无关系……”

      “父债子还,母债也须子还!”雨霖铃冷冷地说:“你与东都王什么关系,替他说什么好话?你嫁给淳于玺,看来亦不舍东都王,哼,天下女子原本如此!”

      南宫汐不知如何应答雨霖铃,顿了好久。

      雨霖铃冷笑一声,又道:“给你说个故事罢,也好教你明白,天下最无趣的婚姻便是嫁入皇室,你倒识趣,嫁给淳于玺……不过,一样嫁错人!明夜,我就让你们俩到阴曹地府里做夫妻去,也是夫妻团圆……”

      南宫汐想起听过的雨霖铃传闻,不太明白:既然雨霖铃曾经不愿为帝妃,潇洒离开皇室,为何如今一副怨妇姿态?而她口口声声骂作贱人的夕颜,究竟与她有何纠葛?甚至,涉及到徐离……

      正想着,雨霖铃的声音已经响起:“二十余年前,本门主在江湖上行走,偶然与微服出巡的皇帝相识,他百般纠缠,我便允了他,以身相许。皇帝虽贵为一朝天子,在本门主所有男人中,却最为温柔体贴,颇肯小意儿讨好……那段时日,我们两情相悦,如鱼似水……”

      雨霖铃声音悠悠的、幽幽的,仿佛沉浸在甜蜜往事里。然而,仿佛只是一瞬间,她的声音重又阴冷:“后来,皇帝要我随他回宫,并发誓从此专宠本门主一人……回长安路上,航船行于洛水,船员救上一个落水女子,便是夕颜贱人。那贱人是个狐狸精,装腔作势,楚楚可怜,迷惑皇帝……男人天生三心二意,皇帝的心被她勾了去,神魂颠倒,把她也带回宫里,后来本门主有孕,那贱人也同时有喜,皇帝镇日对她嘘寒问暖,反而轻慢本门主,本门主动不得胎气,只好先忍了。夕颜贱人防范再严,终究给我寻到疏漏,一日,我趁她立在莲花池边赏莲,将她推进莲花池里……”

      “你……”南宫汐打了个颤,毛骨悚然。

      雨霖铃,实是一个毒辣女子。

      雨霖□□气轻蔑,“你以为我要取她性命么?错!本门主若想取她性命,易如反掌!那莲花池水浅不至腰,哪里淹得死人?本门主推她进去,不过给她一个警告。这贱人后来趁势装病,又声称爱护胎儿不肯吃药,撒痴卖乖,极力离间本门主与皇帝,皇帝为那妖精迷昏了头,不顾本门主临盆在即,传口谕要本门主生下孩子后独自离开皇宫……这口恶气,本门主如何能忍?于是,本门主生完孩子,离开时悄悄把孩子抱到贱人宫里,换了她的孩子,丢在少林寺。料不到……贱人阴险过人,乘我产后昏迷,先我一步行动……贱人!贱人!若不是我当时怀仁爱之心,岂不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可惜贱人早死!否则,本门主定要她生不如死!”

      南宫汐看着雨霖铃,觉得这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子可怕可恨也可怜。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皇帝三宫六院已成定制,要找一个专情的皇帝,只怕难如登天。

      而徐离,如果他不曾练《灵霄心法》……

      南宫汐摇摇头,甩掉无聊的想法,问:“雨门主二十多年来没有怀疑过宗政恕是你的儿子,现在他死了,夕颜娘娘更是去世多年,雨门主由何处得知并断定宗政恕被掉包,肯定他就是你的儿子?”

      雨霖铃嗤笑,“淳于夫人,你妄想混淆东都王的身世,好让本门主怀疑谁是自己的儿子,不必白费心机了,本门主既然确定,自然有凭据,东都王的确是贱人夕颜的儿子,他过了二十三年的好日子,如今也该到头了!”

      南宫汐瞥着雨霖铃,眉头不由蹙起:忽然冒出雨霖铃这个武功强悍的仇敌,徐离要怎么对付?她不想成为徐离受制于人的把柄,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躲不掉……

      雨霖铃后来说些什么,南宫汐似听非听。

      不知不觉,青寒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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