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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三章 洛依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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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无焰宫设有一个分舵,就在城东七彩山庄。
胯下骏马日行千里,上午出发,天未黑,南宫汐已随淳于玺和六大护法十二近卫抵达长安,住进七彩山庄。
进门,淳于玺吩咐庄里仆人带南宫汐去洗刷仆仆风尘,吃些膳食充饥,自己则转身,不知走哪儿去了。
南宫汐也不追问。
之前赶路,旅途劳累,洗净,吃饱,南宫汐由侍女引到卧房,倒头便睡。
一夜无梦,醒来,南宫汐才注意到自己所睡的卧房。卧房摆设一如辰光殿那间寝室奢华,喜庆——所幸,淳于玺依然未见人影。
南宫汐起床,三五个侍女过来服侍。洗漱干净,一个年约双十,娇小清秀,自称茶绯的丫头呈上更换衣裳。
南宫汐翻看,不禁皱眉,“怎么又是男装?没有女子衣裳么?”
“宫主吩咐……让夫人穿这个。”茶绯轻声回话。
可恶!还要她女扮男装!
从无焰宫到长安,她一路扮的就是少年男子,不明白淳于玺到底什么喜好!
南宫汐拎起雪色衣裳,裹上身,双脚蹬进同色短靴,颈间系上镶毛领的珍珠白披风。
茶绯移来明镜——
明镜里,好一个翩翩出尘美少年。
南宫汐淡漠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平淡地说:“我——要出门。”
茶绯哦了一声,没啥反应。
“现在就出去。”
茶绯又哦一声。
南宫汐旋身,出门。
“夫人,等一等——”茶绯追出来。
南宫汐回身,盯着茶绯。
茶绯后退一小步,低眉道:“夫……夫人,奴婢只是想问问您……出门要不要带银两?”
“呃……当然。”
“还有,夫人想要骑马还是坐车还是坐轿子?”
“我走路。”
茶绯又开口,“夫人……”
南宫汐转身往外走,“我想一个人走走。”
“哦!”茶绯应一声,立在原地。
淳于玺居然不打算关押她?也不打算派人跟住她?
南宫汐诧异的同时,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冲出七彩山庄。鸟儿脱笼是什么感受?南宫汐认为,此刻的自己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真好!
到东市,找了家茶楼,要了二楼临窗一张座儿,南宫汐坐下来吃早茶。
东市有三大茶楼:品香阁、茗远轩、君山堂。
品香阁但凡三教九流,付得起茶钱都可以进去;茗远楼是书香文人聚集之地;君山堂则多是豪富官宦贵胄子弟出入。
南宫汐看到茶楼便进,座下正是君山堂。
店小二瞧南宫汐穿着贵气,不敢怠慢。
人世原是俗世,处处看权势钱财说话。
南宫汐无心感叹,喝一口碧螺春,尝一块苏式细点,看一眼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偶尔回一回头,总会迎上一些目光,像好奇,像不解,还有一些懒得猜测的什么。
南宫汐理一理束发丝带,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又把脸转向窗外。
不理会他人,不代表没有人主动招惹。
“喂……”失礼而有些熟悉的招呼。
南宫汐抬起眼眸——
洛依依立在面前,直盯她的脸,良久,视线不曾稍移。
“我见过你,在华山,你……是淳于玺身边那个……对了,宇飞少爷!”洛依依狐狸眼眨呀眨,“唔,数日不见,你好像有些变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以为你是七皇子那位侍妾女扮男装哩!小兄弟,淳于玺是个男人,有什么好,你容貌绝色,不如,姐姐为你寻个绝色匹配的佳偶如何?”
洛依依一鸣惊人!
“嗤——”有茶客喷出一口茶。
“浑小子——”对面的人擦一把脸上的水,甩手,跳起来骂。
洛依依丢过去一个活该的白眼,又笑吟吟地转回来,继续盯着南宫汐。
南宫汐歪头看洛依依,良久,指指对面,“武林至尊,失敬,请坐。”
“嘿!这位姑娘就是今年夺魁的天下第一武林至尊洛依依……”没有忍住的惊叹声隐隐约约。
洛依依笑一笑,似乎挺满意这个效果,甩甩裙带,翩翩坐下,娇声高扬,“小二,本姑娘要一份和这位少爷一模一样的茶点。”
小二上来,扒扒脑袋,“和这位少爷一模一样的茶点?似乎没有哩!”
“少贫嘴!若没有,本姑娘把你炸成油条,就有了!”洛依依眼睛弯弯,笑得妩媚。
小二傻笑,退下去。
洛依依手臂放在桌上,支着肘,托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眨,看南宫汐。
南宫汐眼角余光瞥见,不禁觉得世界莫名其妙得可笑。
“宇飞少爷芳龄几何了?”洛依依开口,嗓音柔得滴水。
芳龄?
南宫汐正正眼,“十八。”
“哦——姐姐我快二十了,咱们有缘,我很喜欢你呢,不如咱们义结金兰,日后姐弟相称,好不好?”
呃——
南宫汐赶紧咽下口中的茶水,“这个,我得回去问问……宫主。”
“淳于玺这个强横霸道的——他该不会连你交哪个朋友都亲自过问吧?哼!手下败将!早知道他那张脸平平无奇,我当初才不好奇……还不如向他讨了你!”
洛依依秋水盈盈,媚眼如丝。
南宫汐惟有无言。
“宇飞少爷是哪里人士?”洛依依又问。
南宫汐瞥她一眼,“洛尊主是哪里人士?”
洛依依脸色微微黯淡,“我不知道!我懂事起就在昆仑山上了,师父说我是拣来的,不知父母何人,在哪出生……”
南宫汐狐疑地看洛依依,她不像说谎……
“除了师父,我还有一个姐姐,是我到北兹时结识的,我救过她的命,她于是认我做妹妹,她就是刚刚嫁给七皇子殿下的北兹公主,北兹公主就是我姐姐。”洛依依紧接又说,解了南宫汐心里的疑惑。
洛依依说话的声音不小,茶座上的人听到七皇子与北兹公主名号,登时神情肃然起敬。
洛依依环视四周一眼,耸耸肩。
南宫汐低下头,手指在披风下轻颤,她悄悄吸一口气,缓缓抽出手,抬高,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啜一口,居然平稳,未曾洒下一滴茶水。
放下茶杯,抬头,洛依依笑吟吟,依旧看她。
南宫汐视若无睹,拈起碟中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从容,优雅,自若。
“宇飞少爷,我今早听说,淳于玺成亲了,就在前夜,竟然跟我姐姐选同一个日子……宇飞少爷,阴阳相配,淳于玺自个儿也明白。你若觉得孤单,想找个人诉诉心事,姐姐一定奉陪!我就住在东都王府里,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再说吧。”南宫汐口气冷淡、矜持。
“你住哪儿?要不姐姐去拜访你吧……也是一样的。”洛依依热切。
“不用了,还是我去找你吧。”
南宫汐低下头,嘴唇凑近茶杯,氤氲茶水里,仿佛倒映珠帘、梧桐……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已经有了女主人。
已经有了女主人了。
已经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家了。
她的家……
他们的家……
“说好喽!你到时一定要来哟!”洛依依兴奋地笑。
是啊——来!
只能是来!
再也没有回!
十月末,渐已入冬,天气飒飒清寒。
南宫汐眼望窗外,长空,烟云渺渺,雾霭茫茫,千里白。
洛依依还在旁边说着什么,南宫汐没有留意……远远、远远的长街,一个白衣人,骑一匹白马,鸦羽似的长发由发带松松扎成一束,垂在脑后,发丝散落于白色披风,随轻缓的马步一起,一扬,随性而优美,轻狂而优雅……尽管只是背影。
“我有事先走,失陪了!”南宫汐站起身,丢一块银子在桌上,撇下洛依依,出茶楼,沿街道,狂奔。
南宫汐自身所学的武功中,练得最好的不是剑法。
——是轻功。
白马,衣白如雪的背影,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花香随风四散。
黑发丝丝飘扬……
模模糊糊记起,大庭广众,徐离从来衣冠楚楚,极尽高贵与尊荣,这样的随性与轻狂……不像他……不是他……
不是!脚步仍是着了魔,不曾稍停。
白马载着白衣人,踏进一条小巷,蓦地,马蹄声止,马儿停驻。
南宫汐随其后,双脚踏进巷口两步,突然醒觉。
转身,后退,来不及——
白衣人从南宫汐头顶上空翩翩掠过,落在巷口,背她而立,声音轻缓:“阁下一路跟随在下,可是有事?”
听声音,似乎不陌生,却又不是入骨的熟悉。
“你是谁?”南宫汐紧盯白衣人的背影。
“东都王……”
“你不是!”
白衣人缓缓转过身来——白皙俊美,修身玉立……的确不是徐离……不是!
“在下是东都王手下——夜晖。”白衣人对南宫汐启齿一笑,自若,温雅,“阁下跟随在下许久,有事相询么?”
夜晖,东都王手下那位未曾谋面的副总侍卫长。
“打扰,我认错人了。”
“无妨,此乃常有之事。”
两个人相对拱手,客气,淡漠,再无二话。
南宫汐走过夜晖,远离巷子;夜晖跃上马背,背道而驰。
浮云蔽日,阴阴的天。
南宫汐独自一个,漫无目的,闲逛长安。也许,她应该逃走……可,天下再大,往哪里逃?
她把自己嫁给三大世家的敌人。
一条只能前行不能后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