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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风光人不觉(二) ...

  •   叶容又不见了。
      司虔煮好了药送进了李修房中,公西鸿也摇着自己那把并没有扇面的玉骨扇跟了进去。
      “哟,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李修就着司虔的手喝着药,对刚进来就开始嘲讽他的公西鸿眼神都不给一个。
      “喂,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都不好好感谢我一下?”
      这几天公西鸿尽想着怎么要赏了,否则他还真撑不住在这臭味弥漫的地方伺候这家伙这么久。
      李修擦了嘴漱了口,淡淡道:“说的是,你想要什么?”
      公西鸿开了话头就停不下来,从宅子到地皮,从美女到银子,足足说了一刻钟。
      这人平日里就浑身痞子气,说起这些东西来更是两眼放光嘴角上翘,好似再过几个时辰整个王朝的金银财宝都是他的了一样。李修看他这样子,心里觉得好玩。
      “公西鸿。”
      “……苏州的玉帛八十匹…啊?干嘛?”公西鸿愣了愣,只见李修扔过来一个东西,接住了一看,竟是那枚玳瑁镏指。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李修正经的说:“赏你的。”
      握着这枚小小的不值钱的镏指,公西鸿眼角开始抽动:“……你说什么?”
      “赏你的。”
      公西鸿觉得自己头上应该快冒烟了,咬牙切齿道:“赏我的?!小爷我一路上救了你两次,荒郊野外的半夜给你暖手,连师父给我续命的药我都给你吃了,你竟然就这么恩将仇报?!这玩意儿能值多少钱!”
      暖手?李修想了想,好像意识不清的那几天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用内力帮他驱寒,他一直以为是司虔…
      司虔的身上都是伤疤旧痕,那人的手感…似乎要好些。
      光滑细腻不乏肌理之温,上乘。
      这几天相处下来,司虔与公西鸿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看出了主人的疑惑司虔适时的说道:“公西鸿确实帮了很多忙。”
      李修听罢也不说什么,示意司虔拿些钱给公西鸿。
      公西鸿仔细查看了手里的镏指,确认它真的只是不值钱的东西。可虽说不值钱,但一路上他看李修从来都没有取下来过,第一次在马车上提起它时李修对它好像也有些不一般的重视。李修是个狡猾的人,自己救他一命其实用钱便可打发,为什么会给他这个东西?
      若这枚镏指是重要的东西,想必日后李修还会要回去。公西鸿这么想着,便将它戴上了,反正是小玩意儿,日后无用再扔也行。
      戴了十几年的贴身物品突然没有了,李修心里有些膈应。但见公西鸿戴上了,又心安了些。若要他说心里话,这东西他早就想要舍弃了。它总是在提醒他他是个多么无力反抗多么不走运的失败者。
      公西鸿本来还在一边骂骂咧咧,司虔一拿出来五根金条塞他手里,他表情瞬间缓和了许多。有金条总比只有一个小饰物好。
      公西鸿变来变去的脸色在李修看来十分可笑。
      明明很聪明,武功也好得很,又是混迹邪教之人,性情中狡黠的那一面李修还可以理解,但对于金钱地位如此在意的孩子气一面李修却看不懂。
      公西鸿正想着赶快找时间去将金条换成散钱,看到李修投过来玩味的眼神,脸一僵:“干嘛!你都给我了,不能后悔!”
      李修无奈道:“当然不会,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反正在我手里的就是我的。我告诉你,这次就当小爷我给你打折了,你知不知道我师父那参丸就是无价之宝?五根金条真是便宜你了。”
      司虔忍不住插嘴道:“你难道真的只有那一颗?”
      “当然…不是。”公西鸿不耐烦的说:“那就是我师姑做的药,给了我师傅两颗,我师父只给了我一颗。”
      “叶容前辈不能再给你做一些吗?”
      公西鸿眼睛瞪得老大:“一些?!你以为是在买菜么!师姑每隔二十年去采一次雪参,能做出来的成品本来就那么几颗。”
      李修并不关心药丸这个问题,问道:“二十年一次?叶容前辈到底多大了?”
      司虔也满心疑惑。他第一眼看到叶容时离得有些远,看她的身材还以为是个少女,可走近了看叶容至少也三四十了。叶霜那狠毒女人是她的徒弟,明明年龄小,却一脸老态。这师徒两真是奇怪。
      公西鸿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五十余吧。她最讨厌别人说她的岁数了,你们可别自己去讨打。”
      司虔直接楞在了原地。公西鸿不想跟他们说多叶容的事,揣了揣袖子,看了看窗外的天:“太阳快落山了,我要下山去换散钱。”
      李修没管他,司虔将他送出门,又塞给他一袋沉甸甸的纹银。
      “你这是做什么?”公西鸿不解。
      “主人中毒之后昏昏沉沉,不清楚你帮了多少忙,我是知道的。本来我还想弄些其他东西报答你,但看你这么爱财,我也就不费那些力了。”
      公西鸿笑,这几天他自己也是头晕脑胀,司虔对他的态度好多了他也没注意。
      “哎呀还是小侍卫你心疼我。”说着手就作势要去摸司虔的脸。
      司虔正经惯了,跟公西鸿这种人说话总觉得别扭,听他这么一说马着脸立马走开。

      疾驰在森林中,公西鸿的右手不自觉的转着那枚镏指。
      李修的身份不简单,他已经感觉到了。恐怕自己留着这镏指,会带来不便甚至祸事。
      他停在了一棵树的树冠上,将头绳取下来穿过镏指,系了个结就这么戴在脖子上塞进了领口里。
      突然,他猛地回头看去。
      空气中传来又一股生人的味道,在满鼻绿叶青松的清香中尤其明显。
      这几日他们三人在叶容住处疗毒,他也一直关注着这些一路上跟着他们的陌生人,所以才老是不听话往后山跑。让他奇怪的是,从他们进入叶容的地盘开始,跟着他们却没有动作的人马就又多了一批,而且显然跟之前那一批不是一伙人。他们的内力一个至阴一个至纯。
      当今武林最正气的便是少林,而少林早在几十年前便与皇室搭上了线,难不成后来的这一批人是皇宫里来的?或者是武林盟主的人马,被朝廷操纵而来也不一定。
      公西鸿立在树梢上,夕阳的余晖和黑暗下来的森林映得他的笑脸阴险至极。
      这喧嚣的江湖,真是好玩极了。

      公西鸿换了银子,吃了好酒肉,最后捎带了一盒桂花饼。
      桂花饼做得精致,油纸一包煞是好看。叶容的宅子太过破烂,没什么好吃的。他那么想着,大抵李修会喜欢。
      此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叶容为何会隐居此地,还是有那么一段渊源的。
      此事要从前朝说起。自古医毒不分二家,恰是那年南疆靡雨,初下山的叶容双十年华,美得跟朵微雨梨花一般。叶容一身刁钻诡秘的弄蛊本事,区区三五年,惹来江湖盛名,人称毒美人。毒美人策着匹枣红的骏马,北上闯荡江湖,误入三月里的药师谷。
      药师谷一派,世人赞口不绝。一是为着妙手仁心的医术,二是谷中学医诸人君子温和,素以风雅冠绝天下。
      正三月,狂蜂浪蝶的天里,满身桃花蕊香。那枣红的骏马歇歇停停,驻在溪边饮水,让叶容惊鸿一瞥里,瞧见了尝药的杜仲先生。
      杜仲先生正是药师谷第三代弟子,而立之年温和得好似一块美玉。他侧身衔了枚桃花,正觉微苦,眼帘一抬,对溪眺着位青衫的女子,抚着一匹烈马。
      偏偏有那么怪的一见钟情,二人大概就是众人所羡艳的神仙眷侣。杜仲先生辞别师门,同叶容一道寻北而去,甘以身相随,遍看江山无限。
      直至先祖帝入关。
      每个皇朝更迭时,总有烽烟四起,生灵涂炭。杜叶二人本是慈悲之心,又有医技傍身,一路救济四方灾民,妙手回春。六年后战事已歇万物复苏的那个春日,在长河关外孤村,夫妻二人抱回了一名战后为人遗弃的孤女。那日花粉漫天,杜仲先生惜福,又对爱妻宠溺之情,取名为叶霜,收为义女弟子,欲教其治病救人的医术。但看一眼待整的山河,还是携妻女归隐了水麓山庄。
      水麓山庄隐僻清幽,叶霜自小在这儿长大。她对杜仲先生医术未学着几成,倒是叶容的蛊毒之术,被她承袭了十有八九。二八年华,叶霜拘居山林之间,未曾见过别的男人,她眼里心里看见的,只有杜仲先生一人。无论他煮茶烹茗,读书弈棋,或是与叶容之间的举案齐眉,厮守缱绻,都那么容易在她心中开出朵花儿。
      偏偏杜仲先生又是那么一位温柔的人。那朵花儿日益盛艳,终于结出了背德的果实。她饮酒壮胆,又趁叶容下山,噙着求之不得的泪投怀送抱。可是初尝爱恋滋味的叶霜,那一腔稚嫩的情爱,被冰冷推开。
      叶霜想不明白,她是十五六的妙龄似玉,怎比不上叶容那半截身子入土的婆娘?即便那是教养她长大被她称作师母的人。
      可是杜仲先生却是那种固执的男人。他爱叶容,爱她的端庄雍容,柔情尖锐,也爱她日益衰老的身体,被岁月催残的美貌,不复艳丽的容颜。
      当然叶霜是不懂的,她涉世未深怎能理解情爱绵长的意义。终究想来,可能是自个儿不够惊世骇俗的美。她反复翻阅了叶容的秘藏书籍,终于寻着一张秘方。
      婴心一十以啖之,情人血三盅敷面。
      叶霜敢爱敢恨到个极致,爱得不顾一切恨得红了眼,提了一弯银刃,割破了杜仲先生的喉咙。满地的情人血敷在面上,不知何处出了纰漏,生生毁了容貌。
      采药归来的叶容只见到了杜仲先生冰凉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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