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陪你走一程》焦糖豆腐花

12、Chapter12

　　1.
　　名利这个东西很神奇，如果你不曾拥有可能也就不曾在意，但一旦你拥有过，又失去了，释怀便成了一件很难的事。
　　我拿着老师在试卷评分处写着“孩子你是没睡醒么”的数学卷子，呆在座位上预测我妈看到它时可能出现的无数种反应，同时等待着班里的人全部消失。
　　只要班里还有一个人，我就不能锁门走人。
　　班里还有一个人。
　　我长呼出一口气，第三次走到讲台前面，拍拍坐在那里边听音乐边玩电脑的男生。
　　我说，同学，已经半个小时了，你要等人出去等吧。
　　他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打节拍，不理我。
　　我抿抿嘴，又说，同学，我爸妈还在楼下等我呢，都等了很久了，你就当体谅体谅同学？
　　他还是不理我。
　　我无语问苍天，最终还是低下头，用尽最后的耐心，又说了一遍，同学，我要走了。
　　他依然不理我。
　　不知怎么的，心里的火腾地就蹿了上来，考砸了和回不去家的委屈一涌而上，我企图深呼吸平复心里的怒意，但吸气吸到一半把自己呛住了，一顿猛咳后，我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男生正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我，嘲讽地一笑后，继续转过去玩电脑。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于是我上前，一把扯掉他的耳机，对着他耳朵大喊，你就住这别回去了！喊完背起书包果断转身锁门，大脑一片空白之下快步下楼离校，生怕走到半路于心不忍又回去开门。
　　事实证明我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善良，晚上和爹妈吃饭看电影，以及接下来的国庆七天大假，这个被我锁在班里的同学就像被我忘在班里的作业卷一样，没有在我脑海里出现半刻，以至于返校那天晚上，我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水浇湿的书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干的。
　　姜珂说，是陈胤泽。
　　我又愣了一下，问，陈胤泽是谁？
　　姜珂丝毫不奇怪我会有这种疑惑，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就是我们班的一个，比较另类的同学。
　　我点点头，正在给自己设定寒假前把全班同学名字记住的伟大目标，姜珂拍了拍我，指着班门口一个穿着改版校服，刘海长到遮住眼睛的男生说，就是他。
　　很眼熟啊，我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他就是被我锁在班里的那只。
　　姜珂问，你跟他有什么矛盾？我进班的时候看见他正往你桌子上倒水，旁边好多同学看着都不敢说话。
　　我叹气，我国庆前把他锁班里了。
　　姜珂崇拜地看我一眼，说，不愧是夏梓同的女人。
　　……

　　2.
　　一个人默默收拾好桌子，把卷子摊在阳台上风干，然后开始补作业，整个晚上我都没有找陈胤泽说过话。毕竟我错在先，被他报复一下也是应该。第二天升旗，我们班由于国庆静校前窗户没关，安全扣了三分，班会课上老师把我一通数落，我也只是点头表示接受，虽然我知道这不是我的责任。
　　桌子被浇了，人被骂了，想来他的报复也应该结束了吧。
　　但晚自习时看到又被浇湿的桌子时，我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可我还是默默把桌子收拾好，没有去找他理论。
　　理论又有什么用呢？我说得越多他也说得越多，再加上得理不饶人，免不了又是一场纠纷。还不如我当做不在意，最后息事宁人的好。
　　我也尽量把书往寝室带，其他的都装在书包里，桌子上除了课代表趁放学下发的卷子以外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湿了就湿了，又不是干不了。
　　可当做不在意不代表真的不在意。谁都不会想让回班第一件事就是晾卷子。我心里憋屈，自然话少，夏梓同自然察觉得到，但我又不想给他说，用脊髓都想得到夏梓同不是一个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的人，告诉他就意味着纠纷开始，更何况姜珂说过，陈胤泽就是那种心思完全没放在课本上的富二代，如果这两个人对上头，那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一次，两次，三次……我一忍再忍。
　　终于有一天，陈胤泽拦住我的去路，问，你是白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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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们的对话一定和谐不起来，但也没想到开口就是人生攻击。不过和夏梓同在一起久了，为了生活得自信快乐，我早就在潜意识里把“白痴”“笨蛋”等诸如此类的词语当成了一种别样的赞美。
　　我没理他，也没有躲开，等着他继续说。
　　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观察过陈胤泽这个人。现在仔细看看，发现小说里不全是骗人的。富二代陈胤泽确实不务正业，长得也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尤其是眼睛，和狐狸的一样向上挑着，鼻子也很挺，但是和夏梓同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五官生得很精致，凑在一起微微有几分小女生的清纯。
　　……我一定是个变态。
　　他见我老盯着他看，伸手把我的头摁下去说，我如果继续浇水，你就继续忍着？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膈应，不过我还是点点头。
　　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他又把我的头狠狠一按，你果然是个白痴啊。
　　我摸摸差点断掉的脖子，无可奈何地笑，同学，我还能怎么样呢？虽然我错在先，但你那天也确实很过分啊。浇水什么的，你觉得有意思吗？还孜孜不倦地浇，又浇不出棵菜。想你就是气不过，发泄几次，只要我不理你就够了。我不会告状，但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既然每天回教室回得那么早，有浇水的功夫，还不如多写几道题。
　　陈胤泽闻言，又摆出那副地痞的姿态，说，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我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转身准备绕道。
　　我是成熟不到哪里去，但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幼稚的人了。
　　陈胤泽诶了一声，叫住我说，你叫朱愉是吧。
　　我早已不想再和他说话，边走边说，你猜。
　　他在后面叫道，你觉得你不理我就够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翻窗户的时候脚都扭到了喂，你以为我这么就算了？
　　不再回他的话，我回到座位上乱翻着书。

　　3.
　　陈胤泽果然没有这么就算了。
　　不在一个班，我和夏梓同每天的见面也只剩下了在过道偶遇，晚饭和晚上逛操场。又因为临近运动会，夏梓同报了项目，每天晚上都在操场上和他们班同学练习。我想要陪他，但因为教室里总有一个人要留到很晚，所以我迟迟不能锁门走人。
　　我不能告诉他陈胤泽是专门找我麻烦，所以只好说，教室里有同学自习得比较久，因而走得晚。
　　陈胤泽像往常一样，把练习册摔到我桌子上，说，你把过程写一下。
　　我说我不会。
　　他说那你就等到十一点再走吧。
　　我果断拿起练习册问他，要我写哪一个啊？
　　陈胤泽嗤笑几声，指指练习题，见我开始写，又在旁边开始无所事事起来。过了一会儿问我，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这么蠢，肯定不是本省的。你老家哪里的啊？
　　我忽略掉前面三句话，说，大西北。
　　他突然来了兴致，问我，诶，那你小时候是不是每天骑马上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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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儿园毕业，因为我妈工作原因，我回老家上了三年学。小学刚转回来的时候，我就被诸如此类的问题深深困扰着——朱愉你是不是每天骑马上学啊？你家里养了几只羊？你每天是不是还要放羊啊？你怎么放羊？骑马放还是有牧羊犬？
　　刚开始我都会很耐心地解释道我家住在城市，我每天走路上学，家里唯一的宠物就是一只鸭子，每天中午的确要带鸭子去楼下草坪里溜达一圈儿，不过我在它脖子上绑了绳子，只要牵着它就可以了等等。
　　后来，我都是摇摇头，很为难道，这个说来话长啊，说不清啊。
　　再后来，比如现在，听到诸如此类的问题，我都是很配合地眨眨眼说，咦，你怎么知道？
　　陈胤泽顿时自信大增，标准哂笑两下，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那里来的不都这样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家里养了几只羊？
　　我说，好多呢，数不清，大概一两百吧。
　　他愣了一下，又问，那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放羊啊？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我佯作回想，说，不是每天啦。我要闲在家里我就放，如果有事的话就我爸妈放。我爸妈，嗯，就是养羊专业户啊。
　　他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紧接着问，那你住哪？蒙古包？还有你怎么放羊啊？羊丢了你数得过来么？
　　我写完最后一道题，抬头笑着说，同学你好厉害啊，你知道得很多嘛，我就是住蒙古包。家里有一辆专门用来放羊的摩托车，羊丢了其实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天赋吧哈哈。
　　陈胤泽呆呆地看着我，已经完全傻了。
　　许久之后，他很关切地问，那你现在住高层，住得习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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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礼貌式的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了，于是我一边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回答他，是、是啊，很不习惯呢，我原来都没爬过楼梯，也没坐过电梯，所以到现在都不是很习惯呢……
　　陈胤泽继续说，那你为什么要搬来南方啊。
　　我编不下去了，因为我爸妈工作调动啊。
　　他哦了一声，忽然看向我说，你爸妈不是养羊的么，哪来的工作调动？
　　我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大概是因为夏梓同限制了我的认知，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可以蠢到如此地步。勉强从桌子上爬起来，我捂着肚子说，啊，工作调动啊，我也不清楚啊，你猜猜看……
　　陈胤泽先是一脸疑惑地盯着我看，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后，先是拿起练习册砸在我头上，然后整个人扑过来掐我腰。
　　我立刻转过身去缩成一团，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一边打他一边往外逃。等我逃到过道这边，他却因为座位太窄而被卡住，我抓紧时间抢过书包往班门口跑，却意外地撞到了一个人。
　　夏梓同扶住我，擦掉我脸上笑出来的眼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还没从刚才的笑意中清醒过来，靠在他身上很开心地问他，你怎么回来啦？
　　他没有理我，依旧维持着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看了我许久后，问，你们是在自习？自习完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