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31、第二十九章

　　回到学校之后的第二天，唐俊申请了保研。他从大一开始就在做准备了。晓晓一直都知道，唐俊很优秀。他在G大最好的高等工程学院。只是他平时做的那些事，总会给人一种不良少年的错觉。而她自己，则在准备去杨清推荐的那个事务所实习的事情。
　　晓晓之前跟唐俊讲，给他们上课的老师说，好多人都是因为看了《律政佳人》那部电视剧，才选的这个专业。
　　唐俊当时颇为无奈的说：“我当初差点就以为你选法学真的是有一个高尚的理由了。”
　　他没再提要和好这件事情，只是会在晓晓下班的时候，提着校门口的一位大妈卖的煎饼果子，在大门那儿等她，然后再把她送回宿舍。
　　宿舍只剩下了晓晓自己还在那儿住。其他人，都回自己家那边实习了，成雅也是。每当晚上回去，看到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宿舍的时候，晓晓都会有一种恍然的感觉。她跟石洋提着行李踏进G大，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结果转眼，他们都快要毕业了。
　　回来后没多长时间，晓晓就直接去了事务所报道，而石洋早在她回来之前，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像他之前说的，石爸爸托人给他找了一家信用社实习。工资不是很高，可是很轻松。这是她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关妈妈告诉她的。说石洋每天朝九晚五的去上班，还穿上了西装，一点都没有了小时候那个皮小子的样子，还真是像个大男人了。还说，关饶自从上了初中，整个人就变了，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问晓晓什么时候回家，得好好管管他。
　　晓晓当时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她什么时候回家，连她自己都没想好。更何况，晓晓认为，关饶原本就没那么听话，他只是还比较听她这个姐姐的话而已。关饶在他爸他妈面前，从小就是小霸王。
　　杨清介绍给晓晓的这家事务所，是当时她自己实习的时候，她爸爸帮忙找的。里面的律师经验都很丰富，环境也很好。只是晓晓还只是个实习生，除了那个带她的老师，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接触到其他人。而带她的那个老师，应该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新人，只知道每天把自己的工作做完，下班就走。对她，根本就不负什么责任。她来了快一个月了，学到的只是打印机怎么用，楼下哪家的早餐比较美味，价格比较划算。不过好在她来之前就从网上看到不少实习生的抱怨，所以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有一个特别牛逼的父亲，杨清被提升到了检察院。那次，她来看晓晓，穿着修身的小西服，脚上踩着一双很漂亮的高跟鞋。用一句特别老土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知道，生活的档次不一样。
　　晓晓上了几年的大学，还是在成雅的耳濡目染下，依旧是一双高跟鞋都没有。她穿不惯高跟鞋，也享受不了那个高度。即便是现在实习，事务所规定要穿正装，她还是会准备一双别的鞋放在桌子底下，没事的时候就把脚上的那双换下来。
　　那天杨清来看她的时候，事务所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晓晓。跟她同坐在这个大厅里的人，要么同是实习生，要么就是多年了，还是没本事升职的那一类。看见杨清，大概都以为晓晓的背景不错，同时又奇怪，怎么呆在这种地方啊。
　　看着周围那些或羡慕或鄙视的目光，晓晓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没有什么本事，她的家庭也没有什么本事。她只是比较好运气的遇上了唐俊，和他的那群朋友而已。
　　杨清从最里边的那个办公室出来，告诉晓晓她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让她赶快收拾东西，带她去个好地方。
　　你看，这个社会对那些没有本事的人，还是很公平的。最起码，会让他们遇上一个比较牛逼的人，和一群人。
　　杨清带着晓晓去了法院。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儿。”晓晓感叹道。
　　“你老师没带你看过？”
　　晓晓摇摇头：“可能，那个老师比较忙吧。”
　　她们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坐下。杨清给她解释道：“这是一个关于建筑公司的案子。听我爸说，好像是那个建筑公司的老板突然暴死，他儿子跟他的最好的兄弟，也就是合伙人同抢这个公司。听说他那儿子才10岁呢。这种案子最好玩了。”
　　“好玩？”
　　杨清笑着点点头：“对啊。看着两方人因为财产斗来斗去的，最好玩了。”
　　晓晓沉默了。她不知道是杨清的生活条件太好，所以不知人间疾苦还是怎么样，她竟然会觉得这样的事情好玩。自己的父亲突然之间暴死，后事还没处理，父亲最好的兄弟就来跟自己抢夺父亲的财产。
　　晓晓突然想到什么：“10岁，那不是……”
　　“对，其实真正的当事人是那个孩子的妈妈。听说，他那个妈，是个小老婆。这个孩子，是外边生的。”
　　晓晓“啊”了一声：“这有点乱吧。”
　　暴死的那个其实有老婆，可是没有孩子。外面养的这个，没有名分，可是有儿子。晓晓心想：这事，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啊。
　　她全场都在想到底是在哪儿看过这样的事例，一直想到休庭也没想出来。
　　“我是带你来接受经验的，你都想什么呢？”
　　晓晓一阵晃神，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出法院了。“没想什么。”
　　杨清皱着眉头看了看她，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今天晚上有安排吗？我请你吃饭吧，我昨天刚领了这个月的工资。”
　　晓晓想想，拒绝了：“不了，我还是回学校吧。”
　　实习的那家事务所离G大不是很远，但是因为晓晓整天都不在学校，而唐俊现在基本上就是过着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所以除了每天晚上的那一小段时间，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晓晓不想把那唯一的一点时间拿来与别人吃饭。
　　杨清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就回去陪你的小情人吧。”

　　晓晓回到学校的时候，唐俊已经等在门口了。手里依旧拿着校门口那个大妈的煎饼果子。
　　“今天回来的早了。”
　　“杨清今天去找我，所以提前下班了。”
　　唐俊帮她整理头发的手一顿：“她去找你了？”
　　“嗯，带我去法院看了个庭审。”
　　唐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看着晓晓吃着他买给她的煎饼果子。
　　“对了，杨清跟张伟，因为什么分的手啊？”晓晓边吃边问道。
　　张伟当初跟杨清分手后没多长时间，晓晓跟唐俊也分手了。就跟那段时间流行分手似的。所以晓晓知道她跟唐俊是因为一个妹子，可是不知道张伟和杨清是因为什么。今天看到杨清，她才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唐俊不自在的看了晓晓一眼：“好像，是因为唐心儿吧。”
　　“啊？”晓晓吃不下去了，“什么意思啊？张伟看上唐心儿了？”
　　唐俊示意了一下晓晓手中还剩下的半个煎饼果子：“你倒是吃完啊。”
　　“你先跟我说完。”
　　唐俊无奈的说道：“唐心儿给张伟发过短信，结果被杨清看见了，认定了他们俩有一腿，就分手了。”
　　晓晓没反应过来，先是眨了眨眼，半晌后才说道：“她怎么谁都祸害啊。”说完之后看了看唐俊，又说道，“当着你的面说她，不太好是吧。”
　　唐俊立刻摇了摇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晓晓又开始接着吃她的煎饼果子。
　　“我真的没有想法。”唐俊又重复一遍。
　　“我知道。”晓晓等全咽下去之后才又说道，“你要是有想法，他俩也分不了。”
　　唐俊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是想吵架。”
　　晓晓看着手里这个煎饼果子，是再也吃不下去了。“什么就我想吵架了。”
　　“他们俩分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他妈有病吧。”
　　晓晓突然抬头看向唐俊，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这还是她跟成雅学的——如果骂你的那个人不是跟你开玩笑的那种骂，你就死死地瞪着他，用眼神杀死他。事实证明，关晓晓功力还不够。她低下头，冷笑了一声。把手里剩下的那半个煎饼果子扔给唐俊，转身就走。
　　晓晓回到宿舍，洗漱完了之后就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是谁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睡不着的。她偏偏不信。
　　她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分手。那次，她发现唐俊骗了她。然后也是像今天一样，出完气转身就跑了。她以为唐俊回来哄她的，结果第二天等来的是他的分手。今天也一样。她承认她说错了话，她不应该那样说他的。可是他给个台阶她就下了嘛。明天早上不会一醒来，又发现一条他说分手的短信了吧。晓晓这样想。
　　“不对。”她下一秒又自己否定。他们早就不是男女朋友了，何来分手啊。
　　早上醒来的时候，晓晓才终于承认——那都是真理啊。心情不好的时候，确实是睡不着。
　　晓晓看了一眼她刚刚关上的闹钟，已经六点半了，她该起床去上班了。果然还是做学生最幸福啊，尤其是大学生。想起来上课就起来，不想起来上课就不起。哪像现在，根本就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必须，一定。
　　如果是在拍偶像剧，那晓晓下楼后，一定会看到在楼下已经等了一晚的唐俊的身影，顺便他手上还提着跑了很远才给她买来的早餐。可楼下没有唐俊，这么早，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是拍偶像剧，而我们，过的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