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3、第二章

　　做红娘，尤其是把红娘做成功，绝对是一件值得激奋人心，鼓舞大家不要放弃，坚持就是胜利的事情。而成雅，就在此道路上，持之以恒的努力着。
　　在那次的‘相亲’之后，成雅养成了每日来一问的习惯——晓晓，跟唐俊在一起吧；晓晓，唐俊是不是很帅；晓晓，跟唐俊在一起怎么样。
　　除此之外，往常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也都被成雅有意无意的推给了唐俊。譬如这一次——
　　成雅给晓晓打电话，说她跟韩堂出来吃饭，结果一潇洒起来，钱不够了。可是当晓晓带着怨气赶到她说的那个饭馆的时候……
　　“你也是被坑来的？”晓晓指着唐俊，不怎么相信的问道。
　　她不该大意的。
　　记得大一的时候，成雅因为旷课次数太多，被辅导员点名说太嚣张，要盯着她上晚自习。倒也不是全程盯着，就是时不时的逛去看看她有没有逃掉而已。有一次，晓晓出去逛街，回来的时候顺便走到教学楼打算等成雅一起回宿舍。她到教学楼下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结果她就坏心眼的给成雅打了个电话。
　　“我在北大街这边的那个奶茶店，没钱，被人扣下了。”那语气，真的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你说什么？”成雅用压低的声音说。
　　“我说，我没有钱，被人扣下了！”晓晓重复了一遍。
　　“你他妈在逗我！”
　　“我他妈没有在逗你！”
　　当成雅从自习室逃出来，跑到教学楼下，结果看到关晓晓抱着一杯大杯的奶茶喝的正欢的时候，差点没跳上去掐死她。
　　“不是，我特意等你的。”唐俊的声音，把晓晓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付过帐。他们俩已经走了。”他接着说道。
　　晓晓尴尬的笑了笑。这大概跟平常逃课的时候，一定要确定有人跟自己一样不去上课才能彻底放心的心情是一样的。自己一个人被骗和两个人同时被骗，聪明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再譬如，这一次——
　　“喂，你好。”
　　“是我，唐俊。睡了吗？”
　　“……还没有。有事吗？”
　　那边也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回道：“没什么事。这几天一直下雨，你多穿点衣服。”
　　晓晓挂了电话，直接下床奔到成雅身边：“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机号告诉唐俊的？”
　　成雅一直盯着电脑，头都没转的说：“忘了。”
　　晓晓看着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就是有气也被气的更气了。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的吗。快别拖着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帅的人啊。”
　　晓晓转身又爬回自己的床上。她没说，其实，她见过的。
　　成雅还不知道，一年前她遇见的那个男生就是唐俊。很矛盾的一种心理。虽说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之间没什么事情是对方不知道的。但她记得的那个人不记得她这件事，还是会让晓晓觉得很没面子。那是即便在朋友面前，也想保留的面子。
　　晓晓虽说跟唐俊不熟，但毕竟不是第一天才听说这个人。
　　唐俊他们宿舍的老大，叫杨毅。杨毅此人，属于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他是个胖子。举个具体、生动一点的例子就是，当你听到他声音的时候，你会想说：欧巴，我要给你生孩子。但当你真正见到他这个人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想要孩子了。
　　杨毅是新闻社的社长。因此当初为了表示支持他的心，他们宿舍的另外几个人，全部都加入了新闻社。唐俊最漂亮的一次记录，是一个星期之内，搅的两个女孩子玻璃心到退社。大学里那么多社团，想要收人并把人留住的最简单也最实用的办法，就是女性多多益善。杨毅为此给他下了死命令：不准跟我的女社员走太近，说话只能是因为有专业问题需要交流，除此之外，一切都不予考虑。唐俊当时还特得意的回了一句：“你的女社员？你倒是想，人家愿意吗。”
　　唐俊并不是花心。听韩堂说，他长这么大，总共才交过两个女朋友。时间还都不短。一个维持了一年，一个维持了9个月。前一个，高中毕业的嘶吼结束。后一个，上个学期末尾刚刚分手。可是，他太不令人放心了。尤其是对想要认真开始一段感情的对象，唐俊绝对不是一个良人。他从来不会有身为男朋友该有的自觉。否则，不会有那些退社的女学生，不会有杨毅给他下的死命令。
　　所以晓晓以前都是这样跟成雅说的：今天渣男又去大喇叭客串了。
　　不需要对唐俊抱有任何的有隐情的希望。他的渣，就只是渣，没有原因。生活与小说最大的不同，就是小说里的每件事，都有因果。而生活中的每件事，最大的原因就只有“我乐意”三个字。
　　半只脚还踏在‘待字闺中’的关晓晓，对唐俊，那只能也是三个字：不考虑。
　　晓晓喜欢看小说。可每次都是等网上有人对这本书作出评论之后。她看的故事有很多，不同类型。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很欢快，没有感情的悲伤。从小时候的亲情，延续到现在的爱情，她都不喜欢有太多的大喜和大悲。所以，即便欣赏唐俊，那也只能是归于欣赏。她也欣赏孙红雷，可她怎么也不可能去跟孙红雷搞对象。

　　成雅的每日一问，坚持不懈的进行了半个多月都没放弃。半个多月，从不间歇。她当初为了考试订好计划背英语单词的时候，都没这么有毅力。晓晓觉得，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这耳朵戴耳机戴的就快聋了。
　　“成雅，你让我去跟个渣男在一块，你什么想法？”
　　“……”成雅大概是没想到关晓晓会有这么一个绝地反击，半天没说出话来，也再没说出话来。
　　晓晓知道，这每日一问到今天为止，结束了。因为每当她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喊‘成雅’。她知道，成雅也知道。
　　至此，二人陷入了僵局。其实就是她们俩，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讲话。
　　后来，是晓晓先打破僵局，提议去校门口的那家麻辣烫解决今天中午的午饭。
　　出门之前，成雅说话还带点讨好的意味。可是吃了顿饭之后，二人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也意味着这两天的尴尬生活，到此结束。
　　说来也好笑，每次两个人闹了别扭，只要出去吃顿饭，什么都不用说，自然而然的就好了。大概最伟大的生物学家都不能解释，这到底是种什么原理。
　　成雅很少再提到唐俊这个人，也答应晓晓会跟韩堂说，不再开他们两个的玩笑。
　　除了有的时候不得不说，唐俊在关晓晓的生活中——他还是原来那个不可靠近的唐俊，她也还是那个偶尔吐槽一下渣男，却依旧喜欢着他的声音的小粉丝。

　　她以为，他们已经没有后续了。像平常开玩笑的时候一个人问：然后呢？然后另一个人会回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这是一部叙述性的电影，这个时候，荧幕会慢慢变黑，然后在中央渐渐地浮现出一行显眼的字眼：属于她的，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微信这个东西，真的是个很神奇的软件，也真的是个很流行的消遣。
　　唐俊十月一的假期去了成都，参加一个家庭系统研讨会的学习课程。这个及时的消息，晓晓就是从朋友圈知道的。
　　主观意识上，觉得一切都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地球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它包含了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思想。若是以前，晓晓不会知道唐俊在这个假期要去成都，不会知道他即将要做些什么，不会知道他就是那个问自己女澡堂在哪儿的怪异男生，更加，不会在半夜接到他的电话。
　　那是十月一放假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二号。
　　很狗血的开始。那天晚上11点，在晓晓看着这个星期刚更新的一集美剧，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传出的燥心的震动声弄得彻底精神起来。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唐俊的开头很直接，可能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拖拉的人。
　　在这个劲爆的引导下，关晓晓的回答，还是比较含蓄的：“你确定你没打错电话？”
　　“你要是关晓晓，我就没打错。”
　　“哦，我是。”
　　唐俊无奈的叹了叹气，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晓晓没有说话。她大概是想让唐俊当她睡着了，反正这本来就是个睡觉的点。结果……
　　“别装死，说话。”
　　晓晓清了清嗓子：“哎你没听见我说话？我们家这儿信号是不太好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我就接着说了啊。咱们俩，也就刚认识个十几天吧。除了我是个女的，还有我的名字之外，你对我一无所知。我觉得，咱俩实在不适合谈情说爱。你要是说你觉得我长得好看……”晓晓顿了顿，“我这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骗人这种事，真的是有现世报的。”
　　“……”
　　唐俊陷入了沉思。最起码，晓晓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唐俊是在想怎么才能把关晓晓从这个胡同里拉出来。女孩子的通病——老是喜欢问别人：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哪一点啊？她们也并不是真的相信那个理由，只是喜欢被说服的感觉。就像是你需要别人的赞助，总要有足够说服别人的理由和条件，才能把赞助拉到手。唐俊不相信关晓晓不喜欢自己，她只是需要一个能说服她的理由。
　　这个理由对唐俊来说，并不难。
　　“你一生下来的时候，谁也不了解你吧。你爸跟你妈都做不到的事。我呢，既没生你，也没养你，更不是白素贞会掐指一算。”唐俊把外套脱掉，躺到床上寻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之后，接着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相互了解的过程。什么都知道了，那在一块儿还有什么意思。我是要跟你处对象，又不是要给你当秘书，要那么了解你干什么。”唐俊顿了顿，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一样，别扭的说，“我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在言情界摸爬滚打的人，大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什么样的男主角最吸引人？答案当然是高贵冷艳到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那一类。
　　这下，陷入沉思的，轮到关晓晓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要有那么一个翘板。在翘板那一头的东西，要重的足够让你把双脚抬起来。那个东西，叫做勇气。
　　其实不过是在一个人想心动的时候，另一个人恰好出现。一切是那么的符合常理。可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去犹豫。犹豫着这个刚出现的人，是否值得托付。犹豫着这个刚出现的人，是否是那个人。我们需要那样一个理由，去向自己证明——我做的所有的一切，是因为我喜欢你。
　　一年后的再度相遇，唐俊令关晓晓心动，只用了‘我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这句话。多么美丽的恰好。
　　在晓晓回味着那句令她心动的话的时候，唐俊似乎是觉得冷场了。清清嗓子，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人们总是说，两个人之间，先动心的那一个会比较吃亏。关晓晓深受这句话的荼毒。于是她权衡了一下，答道：“小雅说我喜欢你，其实是因为我告诉她我喜欢你说话的声音。如果前一阵的相处，能够算得上相处的话，那我也不过才跟你相处了十几天，不是不喜欢，但离那种心灵交流的高等一层的喜欢，差了那么一点点。”她还特意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形象的比喻出那一点点到底是多大的一点点。虽然，唐俊看不到。
　　其实晓晓还在默默地对自己说，如果只是单纯地问是不是喜欢唐俊这个人的话，那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喜欢的吧。
　　人世间那么多令人感动的爱情，但最开始时或许并不是那样的令人着迷。
　　林徽因文字爱上徐志摩，之后却嫁给梁思成。金岳霖为了林徽因终身不娶，但还是无法抹去，他曾经差一点就破坏了他爱的那个女人的家庭这个污点。徐志摩因林徽因与张幼仪离婚，却最终与陆小曼传出了一段动人的美丽篇章。
　　一个人的一生，除去父母亲人之外，还可以爱很多人。不单单是指自己的朋友，还有自己的爱人。人们常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对的那个人就好。真挚深厚爱情的开端，是一个令你关注那个人的理由摆在那儿，有时候关乎外貌，有时候关乎才艺，有时候关乎气场……我们都是从这一点点的积累中，慢慢的走向未来。无论这段感情的开始是不是符合你的剧本，我们都要认真的对待它。谁也不敢保证，这一段感情会否就是你最期待的那一段，谁也不能保证，这一个人会否就是你最对的那一个人。
　　“……”
　　“那个，唐俊，你还在吗”
　　“……”
　　就算是再无语，也不至于到不想理人的程度吧。晓晓暗自腹诽。
　　“唐俊，你是睡着了吗？”
　　“……”
　　半天没有得到唐俊的回答，晓晓自觉地认为他是睡着了，果断把正在无情的扣着漫游费的电话挂掉。
　　关晓晓是个拥有所有女性特点的女孩子。她沈醉于暧昧。也喜欢两人之间说不清的时候，那隔层纱的小美好。但她也跟唐竣一样，不喜欢拖拖拉拉。所以躺在床上的关晓晓，此刻想的，就是等唐俊下一次再联系她的时候，一定要特别爷们的说一句：喂，我同意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