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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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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在东里一家叫“跳”的酒吧做侍应生,前半夜的班,不算周一周三。其他人不知道他的真名,平时都阿寒阿寒地叫。过了上班的时间,阿寒有时还会下场跳舞,赚点额外的小钱。在这种地方,舞跳得好不好倒是其次,阿寒长得好看,身材也满不错。据说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老板才会二话不说留下他。
阿寒在的时候,店里的生意往往要好一些。有钱的女客看他的面子,消费上就不会计较太多。
但阿寒偏偏不是一个张狂的人,甚至平时不大爱说话。虽然也不见得和谁格外亲近些,大伙也还都满喜欢他,特别是和他同一班的人;阿寒做事勤快牢靠是出了名的。
刚开门的时候酒吧里客人很少。几个服务生有点无所事事,都聚到吧台一边闲扯起来。男人其实要八卦也不比女人逊色多少,一群人聊得火热,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就转到阿寒身上。
“阿寒做了快有三个月吧?”小K在问。
你一句我一句,从阿寒来面试那天一直说到到后来,从他做服务生说到他下场跳舞。
“那小子舞跳得是真没的说,每一场他在台上,那些女的都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人长得帅嘛。”
“你说,阿寒条件这么好,只做服务员多可惜?”有人就说,“之前他还说过一回急用钱的,你们说……他要不要做店里的生意?”
话题一下子变得暧昧不清了,一群人就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不要乱说了,寒哥不是那样的人。”
小K一看,吧台的调酒师小成。小成是调酒师里头年纪最轻一个,又长着张娃娃脸,看上去只有十七八的样子,技术倒还过得去。小K有心逗他,就坏坏笑起来:“哎呀,小成,你怎么老是给阿寒说话啊,你不是那个吧?”说完还勾勾小指。
小成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们。几个人笑起来,气氛非但没淡下去,反而给炒得有点热闹。
“小成哎,小屁孩,”有人跟着说,“你以为不靠谱的事情?你不知道,老板都有那个意思咯。”
“别拿桦哥说事。”
“怎么不是呢,”那人笑嘻嘻的,“阿寒来了没三个月吧?你看老板哪回见他不是叫得好殷勤的?那么上心,没有鬼才怪了。”
“扯。反正哥不答应,别的也没用。”
“哎,小成,”他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其实你长得也不错么,就是脸嫩,恐怕男客人喜欢多点。”
“滚!”小成沉下脸来,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交岗之后,上一班的服务生陆续走光了。一直到六点一刻阿寒才来,进了门就匆匆地往更衣室跑。过了一会儿,小成看见他往吧台这边过来,白衬衫还差两个扣子没有系上,隐约看得到里面的黑背心。
阿寒匆匆和他打招呼。
“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他解释说。
这天晚上的生意出奇的好,小成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休息过,稍微停下来就觉得整条胳膊又酸又麻,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谁的天蝎宫?”好死不死的签了水单又不来取。
“给我吧,阿乐闹肚子,这是桦哥那桌客人的。”有人来取托盘,小成抬起头一看,是阿寒。
“老板来了?什么时候?”
“嗯,刚来,我也是听阿乐说。”
“……哦。”
说到桦哥,小成没什么太具体的印象,只记得是个笑起来有点媚气的男人,很少自己来店里,总是神秘兮兮的。小成在“跳”做了段时间,渐渐就觉察出有些东西不对劲来。总有些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人出没,还有店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暧昧可疑的漂亮男孩女孩。但是桦哥栓人的本事确实高,后台也硬实。他听到小K他们说,桦哥自己也有点背景。据说他跟罩着这一片的洪帮就很是有点交情。
穷学生一个,小成想到下半年的学费生活费,薪水又是无可非议的高。忍一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干了。
阿寒已经把盘子端上,穿过人群往里面去了。小成本来还想跟他说说话,很是觉得有点扫兴。之后整晚阿寒都没再到过吧台这边。等酒的几个侍应生在谈论桦哥陪着的那个客人,说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桦哥对他说话用怎样怎样恭敬的语气,又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的。
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小成麻木地晃着手里的调酒器,有些失神地想。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小成才又见着阿寒。阿寒往吧台这边走过来,绷着脸,有点烦躁的样子。小成看到他后边还跟着一个人,脸上是笑着的,一对梨涡。
“桦哥,”小成叫他,他摆摆手。
“我今晚不想跳,”阿寒说。小成这才想起来,原来今晚阿寒是有一场的。
桦哥也没生气,拉过阿寒到一边说。小成听不到那么远,只能看着阿寒皱着眉毛,脸色也不好看,到最后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把白衬衫脱掉,走开了。
“喂,你穿这个跳?”桦哥在后边叫住他。
阿寒愣了愣:“我不是一直都穿这个?”
桦哥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阿寒最后还是下了场。小成一直觉得阿寒跳舞时的样子无比性感,这一天的客人大概是磕了药了,颠狂得要死,下面一直在喊他,叫他把衣服脱掉。小成看到结束之后阿寒笑着从他们的手臂中间挤出去,脸上脖子上被勾出好几道血印。刚下了舞池没几步,有几个人来叫他,阿寒就跟着他们到里面去了。
小成不知为什么有点心神不宁起来。过了一会儿,包厢那边隐约传来嘈杂混乱的声响,不过那一点动静很快被喧闹淹没了。后来是阿乐从包厢过来取酒的时候,几个人都问他发生什么了。阿乐没马上说,先是有点怪地看了小成一眼。
“你们知道今天桦哥陪着的那个年轻人吧?”阿乐开口,“不知怎么就看上阿寒了,来向桦哥要人,后来阿寒就跟着他们去了包厢。闹僵了,居然动起手来。阿寒这一次是闯了祸了,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背景,那么多人的……哎,小成!”
小成挣脱几个人拉扯。一跑到里面的走廊,就听到一个陌生的有点凶的声音:“你的人好有个性啊,居然闹到这个样子。”
另一个是桦哥,声音也不甜了,没好气的:“我说了不是我店里的人了!”
那个声音又说:“是不是都不重要,弄成这样,是死是活你就别管了。”
桦哥声音一下子变得吃惊起来:“搞什么?还要闹出人命来么?”
有点凶的声音里带了点嘲讽:“你不知道那是苏家的少爷吗?那小子把酒泼到少爷身上少爷都没怎么生气,还拦着不让人动他,结果他连少爷都打了,你说怎么样?”
小成听得脸色有些发白。
“也不一定吧,”那个人接着说,“少爷满有兴趣的样子,也许现在不会把他怎样了。反正洛桦,你要是聪明就别插手。”
小成还想听一听的,两个人却已经往外走出来了。桦哥一看见他错愕了一下,眉头皱起:“你来这边干什么?回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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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回出事起过了四五天了,阿寒都没再来上过班。小成对阿寒有莫名其妙的好感,但其实跟人家也不是太熟。他就是老想着这件事儿,做事情时一跑神出差错,整月奖金都快扣没了。
桦哥再没来过店里,小成连一个能问的人都找不见。
眼看着没几天开学了,小成索性也不干了,回学校正经准备好好读几天书。闲下来了一阵子,和朋友出去打了几场球,阿寒的事情也就慢慢淡忘了一些。
开学的前一天,小成和哥们出去喝酒,散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有几个是本地的,剩下的一个要去接女朋友,一个还有一帮朋友等着,小成最后只能自己回去。他算了下打车大概要三十几块,有点不舍得。好巧不巧走不远就看见车站,是夜班车,竟然离住的地方不远还有站,自己暗暗也说运气。
夜班车车次之间隔得很久。小成等了挺长时间也没来车,觉得自己冻得快僵了。他把手缩到袖子里呵着气,一双眼睛闲不住地到处看,就在对面的胡同里瞥见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一下晃过去,小成心里猛然跳一下。
他觉得自己是看见阿寒了。
小成车也不等了,急匆匆从马路中间跑过去,跟着进了胡同。胡同里挺黑的,又窄又乱,小成追了十几米出去,转了个弯果然又看见那个人了,一件黑背心,一条仔裤,手抄在兜里,靠在一边墙上打电话。
小成从墙后面打量他。阿寒瘦了一些,俊秀的脸上还有淤青没散干净,左边眉骨上一圈乌紫。等他皱着眉毛把手机收起来,小成就喊了声:“寒哥!”
阿寒有些疑惑地从倚着的墙上直起身,往这边看过来。
“哦……小成?”他脸上都是有点意外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我和朋友出来玩,在前面等车,看见你就过来了的,”小成给他解释,“我还想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那寒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阿寒笑笑:“我住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