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良人》米琛

2、2

　　一天后，E大校园。
　　离正式报道的日子越来越近，校门口各色新生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进出着。校园的主干道摆着各学院的新生服务咨询台，台前后遍布着忙碌的身影，这当中经济学院的服务点显得有些……惹眼……
　　台后身着经济学院亮蓝色套装的两个学生面面相觑，眼神时不时飘向两米远处热心给新生家长指路的聂郴身上。心想这位神一般的师兄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活动中心脱不了身吗？这一脸三月春风一般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惊悚，照这个热心法，我们干什么？
　　这边的聂郴自顾自的如沐春风，抬手亲切的回答着身边新生的问题，“嗯，对的，从小钟楼转过去一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往左就是住宿区，到那儿之后在门口有一个详细的宿舍楼指示牌，嗯……对的，有学生超市，澡堂餐厅都集中在那一片……”
　　送走刚刚的一对父女之后，聂郴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今年的天气凉得有点过早，又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暗暗算了算，大概也快到了。
　　“学长？”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蘑菇头的小男生，“我想寄个包裹，附近的快递揽收点在哪儿呢？”
　　聂郴听到声音转过头，微笑看着旁边身高刚到自己耳垂的男生，“哦，平时在11点到下午1点半的时候会有很多家快递公司到校门口送东西收东西，这会儿应该都走了，不过那边有一个快递揽收点……”聂郴抬起头，扶住男生的肩膀边说边往校门口引着，走出校门，指了指一个显眼的招牌，“你看，那儿有家街角甜品店，旁边就是揽收点了，不过我不太清楚这会儿他们在不在，不在的话，继续沿着这边走，大概100米左右有家邮局……”
　　听到聂郴不再说话，男生点点头，心想大概是指完了，转身想表达自己的感谢，却刚好捕捉到面朝对面愣住的聂郴，以及他眼里透出的一瞬间的强烈，没等细看，却又恢复了之前的和煦亲切。
　　“嗯，挺好找的，你顺着马路走过去看看吧……”聂郴回过头，轻轻拍拍男生的手臂，说到。
　　“好的，谢谢了。”男生谢过聂郴后便转身朝快递点走过去，边走边好奇地看向街边。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人流自顾自地熙熙攘攘，斜对面的站牌停着一辆公交车，乘客们不紧不慢的下车，散开。男生摇摇头，兴许看错了。
　　一边的聂郴转过身，快速走回服务台，又略略回头看一眼，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聂郴背对着校门站着，以他为中心，左侧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小树林，如果你站得高，顺着一眼望过去，在一片绿荫中有一片尤其显眼的红色屋顶，那便是E大大学生活动中心。活动中心一楼大厅里，祝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剧本直挺挺地站在舞台前，面色凝重。舞台上排练着的，正是从编剧到服装由祝沁一手负责的中秋晚会压轴短剧，短剧所用演员都是同校的学生，已经排练过很多次，大家已经相当熟练。祝沁看着离自己想要的效果越来越近的短剧，心下自动带入灯光音乐。“嗡嗡……”手机震动了起来，祝沁低眉看了看来电显示，滑开，接听，“嗯，小蝉……”
　　校门口，玥蝉打量着门口的各种标语，“嗯，我到校门口了，然后呢？”
　　“哦？你不知道怎么过来？”祝沁转身，背对着舞台。
　　“你们活动中心不是新建的嘛，再说你们学校，我只熟悉从校门口到你寝室那条路。”玥蝉慢慢朝学校里走，环顾挂在树上的指示牌。
　　“哦，那我想想啊……”祝沁默默在脑子里回忆着学校的路线图，嗯，背对大门，直走然后……
　　“学姐，聂郴学长让我跟你说一下，他在校门口的新生咨询台，一会儿就过来。”祝沁循声看过去，那边举着手机向自己示意的正是聂郴所属学生会部门的小干事，祝沁松口气地点点头，“小蝉啊，你去经济学院的咨询台看看，我们晚会的导演在那儿，我跟你提过的，叫聂郴。他今天穿得特别人模狗样，貌似是白色长袖衬衫加烟灰色裤子，应该挺好找的，然后你俩一起过来吧。”
　　“经济学院……白衬衫……烟灰色裤子……”玥蝉挂掉电话后边嘀咕边四处看着，嗯，找到了。
　　玥蝉走到咨询台前，那里有三个人，两个人坐在台子后面，另一个站在外面背对着自己，正弯腰翻看着桌上的几张纸，这个应该就是聂郴了。
　　“你们好。”玥蝉走近后轻声打着招呼。
　　“哦，你好。”咨询台里的两个人应声站起来，其中的女生看了眼聂郴，见他没什么反应，立马笑眯眯地问到：“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嗯，我是对面A大的，我想去你们学校新建的活动中心，但是不知道怎么去呢……”
　　“哦，这个好说……”女生作势往出走，却被旁边一直没动的聂郴示意不用。
　　“我正好也要去呢，我们可以一起的。”聂郴好似突然反应过来，微微笑着，一脸的乐于助人，眼睛毫无闪烁地看向玥蝉，丝毫不受一边女生满满疑问眼神的影响。
　　玥蝉笑笑，“那太好了，有劳了。”又向台子后面愣着的女生微微颔首，退一步站到一边。
　　聂郴交代了几句后，转身示意玥蝉，两人一前一后向主干道侧面的小路走着，咨询台的女生重新坐下，翻了翻刚刚聂郴翻过的纸张，空白的表格啊，有什么好翻的，女生不解地摇摇头，继续着手边的工作。
　　转角，走出热闹的主干区，聂郴暗暗打量着身边保持着一步距离的玥蝉，今天的她披着头发，连衣裙外套着针织衫，迈着步子的同时，裙边微动，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美好。望了望小路的尽头，轻声说出早已排练好的话：“同学是第一次来我们学校？”
　　“不是，倒是第一次走这边。”玥蝉环顾身边的景象，原来E大也有如此静谧的去处，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了！”
　　聂郴张张嘴把到嘴边的台词压了下去，也跟着站定，“怎么？”
　　玥蝉笑着，伸出右手，“我叫程玥蝉，王月玥，金蝉脱壳蝉，A大大三人力资源管理。”
　　这反应是聂郴没料到的，在对方的笑容里略感吃惊，快速反应过来，也学着玥蝉伸出右手，轻轻握住指尖，“聂郴，湖南郴州郴，E大大三国贸。”
　　“嗯……久仰。”
　　在聂郴的耳里，久仰不过是一般的客套话，并未多想，慢慢放开手，重新并排走着，又稍作整理，重新把话题拉回原本的台本，“这次是由我们学校负责筹办中秋晚会，正在活动中心排练呢，程同学是过去参观的？”
　　玥蝉正专注地四处打量着，越看现在走的这条路越觉得不错，尤其在今天这微微阴沉的天气下，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人盯着，略尴尬地笑笑，“嗯，忘了说了，刚刚是祝沁让我找你的，要过去给她的短剧配音，第一次跟演员们合，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呢……”
　　聂郴轻轻点头，放开背在背后的双手，似乎惊讶地说到，“哦！原来程同学你就是那位神秘的外援，失敬失敬。”说着拱了拱手，敬了个礼。
　　玥蝉的确有点吓到了，连忙也学着对方拱手回礼，“哈哈，客气客气……祝沁怕是没少说我的坏话。”
　　“那倒没有，她一直说全剧上下从前到后只有你不让她费心来着。”每次被气得上蹿下跳到最后冷静下来都会长呼一口气，然后说还好有小蝉……想来自己开始对压轴剧格外费心也正是从第一次听见祝沁那么说开始的。
　　“哈哈，她倒是对我挺放心……”玥蝉笑笑，察觉到对方的表情，走路的脚步跟着放慢，又接着说，“她有的时候会在一件事上过于纠结，有的时候自己得罪人都不知道，这些方面，还得多多担待啊……”
　　“不会不会，大多时候她的纠结都是有道理的，我多数都听她的。”
　　“哈哈，你谦虚了……”玥蝉听到对方这般谦逊口吻，不禁印象又好了几分， “我可是对于聂大导演的处事能力早有耳闻呢。”
　　“哦？”聂郴脚步一滞，这个是没想到的，“怕是都是些劣迹吧……”
　　玥蝉歪头看他一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额前的碎发格外显眼，伴随着脚步的起落，有一种跳跃的节奏感，思及这几天听到的，摇摇头说到，“没，都说你才华横溢，处世颇有风度来着……”
　　“哦？”聂郴停下步子，快速变换回正常的表情，“那倒是谬赞了呢。”
　　玥蝉跟着站定，笑着看着他，两人对了对眼神，继续向活动中心走过去，有一种叫做默契的气流在流窜。

　　新建的活动中心说远也不远，许是经费过于充裕，学校修完活动中心，顺道把周边的花圃翻了一遍，又把原本的路变了个绕法，站在花圃的一边，如果不亲自走一走，还真说不清怎么过去，这也让活动中心多了一种曲径通幽的美感。
　　两人悠悠然地拐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活动中心的大门。
　　聂郴率先走上台阶，一手搭上玻璃门的把手，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到，“对了，都没问你吃过午饭没？”
　　“嗯？哦，吃过了。”玥蝉礼貌地笑笑，其实没来得及，不过不重要，想到这儿，伸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抬步跟上。
　　聂郴不再问什么，推开门，室内的热闹如水波一般融了过来，迅速把里两人包裹了进去。
　　“学长！”室内的学妹在聂郴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拿着手里的东西迎了过来，“这是整理好的排班表，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聂郴接过表格，抿唇仔细看了一遍，“你们部长看过了？”
　　“嗯，看过了。”
　　聂郴点点头又递回给她，连忙回头看玥蝉，却看不见原来跟在自己身后的身影，又仔细地找了找，终于在大堂靠里面的人堆里找到了隐隐露出的米色针织衫的手肘。轻轻耸肩，略微失意地往那边走过去……
　　“哈哈哈……”聂郴走近的时候，迎接自己的是祝沁得意的笑声，定了定神，在祝沁身后的位置站着，找着插话的时机。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都是谁选的……”祝沁抱着手臂站着，抬了抬眉，“你是没看我们小璇穿上的样子，那当真是简直了……”小璇是短剧女主角扮演者，高璇。
　　“是了是了，据说你把自己的存货都拿出来了？”玥蝉听着自己好友上扬的语调，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嗯，筹到这么多合适的服装可是不容易啊。”说着又伸手指了指玥蝉手里最后的两张，“我还给你挑了一套呢。”
　　“我？”玥蝉随着祝沁的手指翻了过去，图上是一套中规中距的素色襦裙，“我不是不用露脸？”
　　“嗯，理论上讲是不用。”祝沁整理着手上剩下的纸张，“不过我希望所有参与者所在的都是同样的氛围嘛，再说衣服也刚好够……”
　　玥蝉仔细打量着之前没能细看的图纸，心里却嘀咕着处女座你惹不起云云。“那这个呢？”玥蝉拿起后面的另一张图，仰头问起，看到微笑着的聂郴，便礼貌地笑笑作回应。
　　祝沁见她这样也跟着扭头，“哇，你这是寻着机会打算吓我呢吧……”说着拍拍胸口，往旁边挪了一步，给聂郴让出位置，“这是给他的……对了，旁白改了。”
　　“又改？”玥蝉无比诧异，短短几百字的旁白，从拿到手起反反复复不知道改了多少次，天知道在给自己之前已经改过多少次，处女座你果然惹不起。
　　“放心啦，没改你的部分啦，我怕你一个人念着孤独，加了一部分男主角的。”说着用手肘碰了碰聂郴，“这位就是男主角的旁白配音了。”
　　玥蝉见聂郴只是笑，也不再说什么，“那新改的剧本呢？”
　　“这儿呢。”祝沁从身边的抽屉里拿出剧本，放到玥蝉面前的桌子上，“你先看着，我去那边再盯一盯。”说着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屏幕，面露疑问。
　　聂郴见祝沁表情如此突变，觉得实在有趣，憋着又不能捅破，只好幽幽地说到，“他们系有个会，晚点才会来。”
　　祝沁抬头狠狠瞪一眼聂郴，转身打算回到舞台那边，又回头问，“小蝉你午饭吃了？”
　　“啊？哦，吃了。”玥蝉正在心里肯定着聂郴的说话艺术。
　　“真的？我记得古义说你十点才开始开会的。”
　　“开得快，散得快。”
　　“哦，那好，你俩看着对一对，等会儿我这儿好了一起串一遍。”说着祝沁拍了拍聂郴的肩膀，离开前又加了句，“有劳照顾啊……”
　　“好说好说。”聂郴故意谦虚无比地点头称是。见祝沁走远，聂郴拉开玥蝉旁边的椅子，挨着她一拳左右的距离坐下。
　　玥蝉看着聂郴坐下，放下图纸，开始翻着新的剧本。
　　聂郴微微朝玥蝉的方向侧耳，一手翻着刚刚祝沁拿出剧本的抽屉，抽出一沓资料，轻轻推到玥蝉面前，“你看这份吧，改了的部分我看的时候顺便标注了的，看起来效率会高很多。”
　　“嗯？那太好了，谢谢。”说完换成新剧本开始翻看。
　　几分钟过后，玥蝉合上剧本，点点头，“改得不错，情感更加饱满，这丫头到底是在恋爱的人啊……”
　　“这个怎么说？”聂郴合上手里的书，转头好奇地问到。
　　玥蝉刚想回答，想了想似乎没熟到这一步，便作罢，抿抿嘴说到：“嗯……我随便说说的……”说完又给了对方一个抱歉的笑容。
　　聂郴见她这样，一时了然，略作停顿，边拿过放在手边的剧本，翻到第一页，说到：“我们先对一对吧……”
　　“好。”
　　“我们开始吧。”聂郴说到。
　　“好。”
　　聂郴甩甩头，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遵照剧本的顺序，先开口……
　　顺着两人坐着的桌子往上看，活动中心里墙的窗户里，装着依旧阴沉的天空，跟活动中心仿古建筑的红色斗拱形成强烈的对比。
　　由于晚会时长的限制，经过一再的讨价还价，祝沁的短剧最终浓缩为短短的15分钟，分析了各种因素后，最终决定将形式改为默剧，又考虑到演员的压力，在几处难以表达情感之处，加入主角内心旁白，又为了最大化的增加感染力，祝沁几乎出动了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如灯光、如配乐、如服装。想来本不必如此拼命的，如果当初节目征集的时候没有因为那个撂下一句“我们晚会结束之后再谈”的人的一句轻描淡写的鼓励而脑袋一热，现在的自己该在学院办公室享受着升为社团管理层的安逸吧，祝沁站的笔挺看着舞台，脑袋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思想跑偏。舞台上参演者们聚在一起交流着刚刚对各自表演的意见，讨论着讨论着不免觉得奇怪，学姐今天为什么还不来加入我们？
　　一番推来推去之后，参演者们将平时最受祝沁喜爱的高璇推了出去，高璇走到祝沁身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学姐？”
　　祝沁面色凝重，自己刚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配乐，却总觉得不能安心。
　　“祝沁学姐？”见身边的人没有反应，高璇提高了音量。
　　“嗯？怎么了？”祝沁回过神，有种恍惚的感觉。
　　“我们刚刚简单地讨论了下。”
　　“哦，好。”
　　“？”
　　“哦，我把小蝉叫过来，咱们合一遍……”说着匆匆忙忙地走向聂郴他们所在的位置。
　　三人很快回到舞台前，简单的介绍之后，迅速投入到短剧的排练中。
　　玥蝉的部分分别在短剧的中间以及后半部分，同样，男主角的部分也在同一时段着发生，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便在舞台的同一边候场。虽然进来活动中心的时候舞台上就在排演着这部短剧，但是认认真真的看，对于玥蝉来讲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舞台上参演者们款款似身着汉服般移动着，虽然没有任何的灯光效果，玥蝉却有一种进入了那个时代的感觉。
　　“快到你们了。”祝沁默默地走到两人的身边，轻声提醒到。
　　再一看舞台上，高璇双手捧着一张看不见的绢布，微微颤抖，这是女主收到男主的绝离信物时的表现。男主背手站在边缘，那里正式演出会做暗光处理。
　　聂郴的声音随之响起：“伊人如斯，美目银螺……”
　　玥蝉微微愣住了，本来一个人平时说话跟正式地端着范儿讲话就有很大的区别，却没想到原本爽朗干净的声音也可以变成这样饱含坚定、苍凉。
　　祝沁看了两人一眼，又从侧边楼梯走下舞台，重新站到舞台前。
　　此时原本散落在大厅里的学生会组织部成员们在完成了本职工作后陆陆续续离开了，这个时段的活动中心再次变为压轴剧专用，安静的氛围下，也更加利于出演者的投入。由于第一次的配合，效果多少显得有些不尽人意，磕磕绊绊的结束一遍之后，祝沁皱着眉无差别教育了一番，又赶紧投入第二次的排演中。

　　活动中心门口有一行高高的洋槐，随着时间的后移，阳光竟有渐渐出现的意思，平平的水泥地上也开始出现淡淡的斑驳，一个匆匆的影子由远到近地融进斑驳里，又快速地移上台阶，融进了阴影里。
　　楚云肃轻轻地推开大门，反手轻轻地关上，视线轻轻掠过祝沁，远远地站着，看着舞台，不知道拍过几次了，那里已经是最后的大团圆画面。
　　“好，这次比刚刚好的多了。”祝沁点点头，“今天先这样，小夏你待会儿跟我去取服装。”
　　“好的，学姐。”站在后排的一个男生应到，这是祝沁同系的学弟，夏殊。
　　祝沁迎上从楼梯下来的玥蝉，“这会儿还早，吃过饭了再去电台好吗？”
　　“你还有事嘛……”
　　“聂郴接下来没事吧？”祝沁侧身问着晚一步下来的聂郴。
　　“不用了，我可以跟他一起。”玥蝉注意到大门处正打算转身的楚云肃，问到：“你没事儿吧？”
　　祝沁回头看过去，一时间僵住。
　　“哦，没什么事儿了，本来就只是来看一眼。”楚云肃摊摊手，瞥到聂郴的脸色，心下有些茫然。
　　“那正好。”玥蝉拍拍祝沁的手，又回头微笑着将自己手中有标记的剧本与聂郴的交换，又笑着说：“今天的合作很愉快，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劳烦多多关照了。”
　　聂郴接过剧本，微笑着说：“客气了。”
　　“那我先走了。”玥蝉与祝沁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走回之前看剧本的地方拿上自己的提包，边向门口走过去边把剧本放进包里。
　　祝沁大概猜得到玥蝉为什么想跟楚云肃吃饭，这俩人没有太多共同话题，现在的情况下，自己估计会是那个最大的话题吧。她甩甩头，对着快走到门口的玥蝉喊道：“吃些好的！”
　　玥蝉摆摆手，看着楚云肃朝里面的方向点头。
　　俩人并肩走出活动中心，左转离开了祝沁的视线。
　　“自己这副样子还有心情管我的事儿，也好，权当转换心情了吧……”祝沁喃喃自语，没注意到旁边的聂郴一闪而过的表情。

　　“我们去食堂吗？”玥蝉出声打破弥漫在两人身边的尴尬气流。
　　“食堂的窗口还没完全开放呢，我们出去吃。”楚云肃看着远方，想着之前祝沁的眼神，以及聂郴的神色，又补上一句，“还没正式开学嘛。”
　　“好。”
　　此时已经快下午五点，直通正门的主干道不像中午那般热闹，只有少许的咨询台边还站着前来报到的新生，有的已经在收拾准备离开了。
　　“你怎么了吗？”俩人走出校门，楚云肃突然开口说到。
　　“我？”玥蝉抬头微微看他一眼，“怎么这么问？”
　　“祝沁她……似乎很担心你。”
　　“哦，没什么大事呢，我跟……他……”玥蝉顿了顿，咽了下口水，“我是说，我跟顾贤分手了。”说完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嗯。”楚云肃侧头看了眼玥蝉的侧脸，没再说什么。
　　俩人走到路口，等着红绿灯。
　　“你呢？”玥蝉收拾好心情，看着信号灯问到。
　　“我？”
　　“祝沁。”
　　“很好啊。”
　　“我听她说……”
　　“我没同意。”
　　这是绿灯亮了起来，楚云肃抬手轻轻带了玥蝉一下，玥蝉回过神，俩人快速走到对面。
　　玥蝉心下想着接下来的对话方向，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一家土家菜馆，机械地上楼，在靠里面的地方坐下。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楚云肃翻开菜单，问到。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都可以。”
　　“嗯。”楚云肃快速浏览了一遍菜单，略作思考，抬头看着玥蝉，“你跟祝沁的口味应该合得来吧？”
　　“嗯。”
　　得到玥蝉的回答之后，楚云肃看似随意地在点菜单上写下几个菜名，叫来服务员，又交代了几句先上汤之类的。玥蝉默默将对方所有的表现记在心里，想着自己的立场鲜明起来了呢。
　　楚云肃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茶壶，倒上两杯，先推了一杯到玥蝉面前，又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掉桌上的水渍。想到刚刚在路口的对话，不禁觉得好笑，“你不问接下来怎么办吗？”
　　“嗯？”玥蝉看着对方上扬的嘴角，暗暗惊愕，“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计划。”
　　“嗯，我跟她说晚会结束之后再谈。”
　　“然后你俩这几天一直这么尴尬？这也不是个事儿吧。”玥蝉想到下午祝沁的几次反应。
　　楚云肃没想到玥蝉会突然提高音量，一点点吃惊，更多的却是好笑，因为跟某人有点像，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玥蝉见楚云肃将手握拳放在嘴上，正莫名其妙，又看到那止不住抖动的肩，默默无语。见楚云肃一直在笑，心下明白了他的态度，便跟着打起哈哈来。
　　在两人笑得停不下来的时候，蛋花汤端了上桌，米饭也跟着放到桌上。
　　“我来吧。”楚云肃见玥蝉打算盛汤，便拿过勺子，盛了满满一碗汤，轻轻推到玥蝉面前。
　　玥蝉摸了摸碗的边缘，打算晾一晾再说。看着楚云肃给他自己也盛上一碗，觉得还是让他知道的好，便说到：“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
　　“大概猜得到。”
　　“哦？”
　　“不相信我或者……不相信她自己。”
　　“你倒是看得挺透彻。”玥蝉又摸了摸汤碗边缘，接着说，“她说她听到有人跟你说一些……额，她的坏话。”
　　楚云肃面色一沉，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听到了，难怪那天下午她怪怪的。”
　　玥蝉看着他面色越来越暗，有点摸不准该说些什么，刚好点的菜上桌了，松了口气。“她有的时候会不小心树立很多敌人。”
　　“嗯，我知道。”其实那天并不是第一次听被人说她什么不检点之类的，自己从来都是不愿作任何回应，觉得也没有必要，却不知道竟然被她听到了，难怪了，难怪那天晚上就收到那样一条短信，她其实在怪我吗？
　　“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足够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玥蝉轻轻抿了一口汤。
　　“我知道，我自己有眼睛去看。”楚云肃抬起头。
　　“嗯。”玥蝉应到，自顾自的盛饭，夹菜。“那现在呢？你的计划有变化吗？”
　　“我本来是想给彼此一段时间好好考虑再决定。”聂郴顿了顿，想着话虽这么说，自己却没想过谈过之后是分开的可能性。“现在……我不知道。”
　　“我看得出你对她是有感觉的，上学期就看出来了。”玥蝉云淡风轻地说到， “你也是特别的，祝祝她只带过你跟我还有古义正式地吃过饭。”
　　听着玥蝉强调正式时，楚云肃一瞬间有点类似受宠若惊的感受。
　　“我觉得你给她时间是对的，她之前跟人提分手都是立马就能接到回应的，你这样反而出其不意。”一贯的云淡风轻。
　　楚云肃看着对面的玥蝉，见她毫无特别表情地吃着饭，想着自己得更新之前的印象了，原本打算好的跟祝沁的对话也得变化一下。
　　得不到对方的回应，玥蝉继续说到：“你可能觉得我身为祝祝的闺蜜这种态度有些奇怪。”
　　“一点点。”
　　“嗯，我们……我跟古义看得出祝祝对你不一样，所以想看看你的态度，如果你……跟之前的两个没什么区别，我们不会多管，祝沁自己会很好。”
　　“嗯。”
　　玥蝉从楚云肃一声简单的气音里听出了别样的感情，又说到：“现在看来的话，我跟古义要站在你这边一段时间了。”
　　“嗯？”
　　“哈哈，如果不给你些提示的话，我怕你搞不定她，她是那种如果一旦决定放弃，错过挽留的时间的话，老死不相往来的物种。”玥蝉笑笑，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厚道。
　　楚云肃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呢？”
　　“首先我同意你的过段时间再谈，中秋节还有不到十天，这个世间不足以让她彻底放弃你，给她时间纠结一下，也可以加深一下她心里的感觉。”
　　“嗯。”
　　“然后你就看着办吧。”
　　“？”
　　“因为她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至于她怎么跟男朋友相处，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以后能让我多见识见识。”玥蝉说得一本正经。
　　楚云肃笑了笑，接收到隐藏的信息。
　　两人又说了一些祝沁相关话题，一顿饭吃得颇为愉快。

　　见玥蝉放下筷子，楚云肃一口喝掉碗里的汤，“吃好了吗？”
　　“嗯。净顾着说话了，有点吃多了。”玥蝉随手摸摸肚子。
　　“吃好了就好，不然我没法跟人交代啊。”楚云肃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差不多，咱们出去吧。”
　　“好。”
　　由于玥蝉的坚持，两人愉快地AA制结账，又愉快地走向公交站点。
　　在站牌站了会儿，玥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搞定祝祝之后啊，以后遇到别人说她坏话的情况……”
　　“我不会再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楚云肃接到。
　　“嗯。”玥蝉听他接得如此快，不禁笑出声。
　　“我从前只觉得清者自清，却没想过旁人说多了，伤害会这么大。”
　　“也不是，清者自清是对的，重要的在于你得让她知道你知道她是清的。”
　　“受教了。”
　　此时公交车停靠在街边，玥蝉拿出公交卡，回头说到：“客气了，祝祝还得有劳了。”说着便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门徐徐关上，俩人隔着玻璃挥手略作告别。
　　楚云肃目送完公交车，转身走回学校。

　　校园的另一边，三个抱着大纸箱的人越走越慢，在看到女生宿舍大门的时候，又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子。
　　“呼……”祝沁一步跨上台阶，放下箱子，对着身后的人说到：“你俩在门口等我会儿，我先把这个拿上去再下来。”
　　聂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箱子，问到：“你住几楼？”
　　“五楼。”祝沁自顾自地重新抱起箱子，走到门口打算直接挤开这宽面条一般的门帘。
　　箱子刚刚接触到门帘的同时，门帘却先被打开了，往上面一看，聂郴已经在门内了。
　　“这是女生宿舍诶。”
　　“没事，还没到开学时间，应该没什么人。”
　　“这个我知道啦，可是……”祝沁想说宿管阿姨不太好说话，却看见聂郴已经朝宿管室走过去了，身后的小夏也进来了，站在祝沁身边等着。
　　聂郴不知道跟阿姨说了些什么，只见那阿姨笑眯眯的，还伸手拍了拍聂郴。祝沁心下觉得难道是自己平时不够嘴甜？
　　过了会儿，聂郴回来了，冲两人点点头，三人一起上了楼梯。
　　“你跟阿姨说什么了？”祝沁问到。
　　“保证不会进你的寝室。”
　　祝沁显然不信，都进宿舍楼了，有什么区别吗？又见聂郴一本正经的，便也不问了，想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卖脸卖笑。
　　三人专心地爬起楼梯，气喘吁吁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手快捧不住的时候到了。
　　祝沁的寝室就在出楼梯的左手第一间，倒也避免了一些麻烦，祝沁打开宿舍门，抱起箱子进了宿舍，将箱子放在靠门右手边的桌子上之后走到窗前关上窗。
　　门外的两人把箱子放在了门口，小夏说道：“我们把箱子放门口了啊，先下去了哦。”
　　“好的，辛苦了啊。”祝沁赶紧走过来，跟着走到楼梯口，看着向下走的两人，互相挥挥手。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下楼梯，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聂郴不忘笑眯眯的冲宿管阿姨大招呼。
　　小夏先一步走出去，站在门口的路灯下看着聂郴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着他拿出手机接通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又只是简单地嗯嗯两声便挂了。
　　“小夏你先走，我还有一点事。”接完电话的聂郴刚好走到小夏面前。
　　“好的。”小夏简单地应了一声，不作多想地抬步离开。
　　聂郴耸耸肩，真是一贯的高冷呢。
　　背对着宿舍楼站定，聂郴眼神毫无焦点地四处打量，两年前的第一面，就是在这里发生的，要是那时候自己直接上前搭讪就好了。虽然一直秉承人生没有如果，这两年来，这种想法却一直萦绕在聂郴心头，跟宿管阿姨也是那时候常来这儿转悠时认识的。
　　等了两分钟左右，祝沁拿着一个U盘快步走过来，在门帘后面看了一眼之后放心的走向聂郴。
　　“有什么事还得避开小夏说？”聂郴见她这幅样子，好不容易忍住笑意。
　　祝沁暗地里白了聂郴一眼，直接把U盘递过去。
　　“这是？”
　　“伴奏。”
　　“干嘛？”
　　这次祝沁明着给了聂郴一记白眼，“你不是跟他住楼上楼下？”
　　“谁？”
　　“你说谁！”
　　“哦……老楚啊……”聂郴晃了晃手里的U盘，又遭了一记白眼。
　　“这是最终决定的版本，按照之前他给的建议改的，你给他他会懂的。”
　　聂郴笑了笑，收好U盘，“嗯……”想到下午的事，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立场，只好换成了道别，“那你上去吧，明天还得继续奋斗啊。”
　　“嗯。”祝沁撇撇嘴，“那再见啊。”
　　聂郴先一步转身，背着身挥手。

　　近两个小时候后，天渐渐完全黑了，A大E大隔着两条街遥遥相望，宿舍区点点灯光也都逐渐密集起来。
　　玥蝉拖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了寝室，低头掏出钥匙，却看到走廊尽头因为门开着地上投出的一片亮光。是了，上学期大四学姐毕业之后寝室就剩自己一个人，古义缠了指导员好一段时间才通过了换寝室的申请，今天是搬过来的日子啊。玥蝉把钥匙重新放进包里，走过去。
　　“嗯，收完了。”宿舍里古义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把自己的宝贝单反供到最高的一格置物栏上。“明天下午我跟小蝉一起去，你午饭就自己解决好了……嗯，你什么时候到都可以……”
　　听着古义把最后一个字无限拖长，玥蝉抖抖鸡皮疙瘩，默默地在古义身后的桌子前坐下。
　　“诶，小蝉回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古义终于注意到了玥蝉，匆匆挂了电话。
　　“你别啊，继续打嘛，我这都成罪人了。”
　　“没事儿，说得差不多了。”古义笑眯眯地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转身岔开腿面对玥蝉反向坐下，双手抱着椅背，“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还不错，祝祝的团队也不错。”
　　“嗯嗯。”
　　“楚云肃也不错。”
　　古义挑挑眉说到：“她俩的事儿果然不那么简单……”

　　另一边，祝沁坐在桌前戴着耳机拧眉思考着，桌上手机屏幕一闪，新信息来自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