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默小传》流光无年

5、春意

　　正回去的时候，正巧看见有一个颀长的身影过来：“恭喜姐姐了。”
　　是吕盈风的声音。
　　我微微一笑：“哪里的话，妹妹多礼了。”
　　她爽然道：“我可是真心恭贺的，姐姐可别误会了。当真是羡慕姐姐呢。”
　　我不知怎的忽然一酸，仍然维持着笑意：“怎么会误会呢。”又道，“我自己那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吕盈风刚刚离开，前面年世兰正迎面过来。虽是有些害怕的，却依旧行礼如仪。她斜睨了我一眼，并不叫我起来：“刚刚遇见吕盈风了？”
　　我低首：“是。”
　　她轻笑：“我还是那句话，皇上抱恙，王爷常常要入宫侍疾，吕盈风的性子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惹得王爷不快，整个府里都担待不起，她亲近的人自然不能免责。”
　　她一席话不由得说的我冷汗涔涔。年世兰又道：“最近还是你多服侍王爷为好。”
　　果然，这些日子，除了年世兰擅宠以外，得幸较多的就是我了。吕盈风甚少得幸，不过也有零零星星的几次。就为的这几次，年世兰不高兴的很，终究也只能不说什么罢了。

　　真正得知好消息的到来不过是两个月后。那一日的我，努力压抑住狂喜的心情站在年世兰的殿中，听着空远深邃的声音传来：“吕盈风现在承幸的可是渐渐多了呢。”她悠悠转过头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不动声色地俯首道：“侧福晋请恕妾身无能。”
　　“无能？”她冷冷的哼一声，“你若无能，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我含着浅浅的笑意，仰起头来：“妾身无能，是因为妾身已经有孕一月，实在不宜服侍王爷。”
　　一语在殿里荡起辽远的回音。年世兰身边侍候的宫人皆是惊住了，不意我竟会说出如此之语。眼看着年世兰面上的怒气一点一点变成痴怔，她缓缓道：“好事情啊。”
　　我再次俯身：“妾身多亏侧福晋相助才有此福气，所以侧福晋不必恭贺，妾身理应先谢侧福晋。”
　　她的声音微微透了些怅然：“很好。你这么有福气，理应告知全府，好好关照才是。”
　　我低着头：“多谢侧福晋关照，妾身没齿难忘。”
　　她微微有些不耐烦：“好了，如今身子这般金贵，怎么好再让你跪在地上，起来罢。”
　　我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她面带倦容，挥一挥手道：“罢了，赶快回去休息吧，我会替你告知王爷和福晋的，”她转眸盯着我，“你就等着享享你的福气罢。”
　　次日，我怀有身孕的消息便传遍了王府。尤其是这消息最先是从年世兰那里传出来的，关于我和年世兰的流言却又甚嚣尘上，我倒是不以为意。
　　福晋含着笑道：“府里好久没有喜讯了。王爷的孩子不多，曹格格当真是有福的。”
　　一旁李静言道：“福晋说的不错。妾身倒是想起来，咱们王府还没有个小郡主呢。若是生得掌上明珠，也会得王爷好好疼爱呢。”
　　我只听了却不说话。李静言这话倒不像在讽刺，听着不好听，却颇有几分道理。她的儿子弘时却是个平庸的，与此相比，若得了个好的女儿也是好的。况且昨日年世兰怕是起了妒意，若是生下女儿，她也不会太为难我。
　　年世兰那边厢摇着扇子：“瞧李格格这话说的，皇家最重要的是子嗣兴盛，李格格如此岂非不敬。且不说你与曹格格平肩，哪怕你有个儿子，终究还是曹格格更得王爷喜欢一些。妒乃女子大忌，李格格可不要违了妇德才好。”
　　旁边的何艳秋又道：“兰福晋说的不错。妾身也在此恭喜曹格格了。”
　　闻听此言，众人方忙起身恭贺。何艳秋倒是乖觉。她本来也是颇得宠爱的，虽然如今不如从前了，但也是被顾念着的。李静言也拿她无法。
　　我向福晋欠身：“妾身有此福气，也是福晋和各位姐妹照应，妾身也在此谢过。”
　　福晋笑吟吟道：“哪里的话。只是如今皇上龙体抱恙，王爷在宫里侍疾一时也回不来，曹格格别担心，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我含笑谢过：“那就多谢福晋照应了。”

　　从里面出来时，几乎是簇拥着出来的。何艳秋抢先走到年世兰旁边，絮絮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啊，不知道如今府里多少人都羡慕妹妹呢。”
　　我含笑：“姐姐客气了。姐姐也是得王爷眷顾的，安知也不会心想事成呢。”说罢微微一抬眼：“其实兰福晋才是最得王爷喜欢的，肯定会后福无穷啊。”
　　年世兰愈加高兴：“曹格格可真会说话。罢了，如今你身子金贵，赶快回去休息着罢。”

　　如此过了一两个月，腹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虽是欢喜，却又不敢多言。音袖进了屋里换了茶水，嘟囔道：“王爷这几个月都住在宫里不回来，咱们府里谁不是愁得很呢。”
　　我苦笑：“宫里事多，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等着便是。”
　　“奴婢看兰福晋神情倒是安稳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按理说她应该是更心焦的啊。”
　　我存了疑心，却也不肯多说罢了。
　　夜里睡得也不安稳，几近天亮了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一会却听见音袖小声道：“小姐，小姐。”
　　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什么事情？”
　　“小姐你醒醒，大事情啊。”
　　我猛地睁开眼，音袖急道：“小姐，是宫里出了事。”

　　连续几日在宫里的哭丧劳累，便不免消瘦了下去。
　　直至丧期的最后一日，晚上一早便回去休息，反反复复却难以入睡。迷迷糊糊地像是听到有人唤我：“曹琴默。”
　　猛地睁开眼，却是年世兰在一旁站着。她容色只是淡淡的：“身子不方便，不必见礼了。”
　　我披上衣裳，殷勤道：“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她背对着我，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感情：“我过来是叫你安心。过几日就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了，”她顿了顿，“你就等着做小主吧。”
　　我了然，缓缓绽出一个笑容：“这一次，想必娘娘的兄长出力不少。”
　　她猛地回过头来，略带幽暗的房间里，隐约能看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神情：“改口倒是快，别忘了如今众人位分未定呢。”
　　我恭谨道：“如今的形势，娘娘的位分怎会在嫔位以下。”
　　她缓缓走近我，有欢宜香的味道直冲而来，熏得我微微有些不适。“承你吉言。想必有我在，也不会亏待了你。”她神色朗然：“好好歇息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