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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欺骗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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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郁总,您怎么了,身体不好,什么情况?郁总您可别下我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声急迫。
郁波调整气息,拿起电话,接着说:“我没事,不是,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回头再聊。”
郁波挂上电话。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张冰怎么会突然出现,明明没告诉他工作地点。郁波稍作想想,冷冷哼了一声,是南野搞得鬼。
之前,听小年报告近两年行情的时候,就得知南野的经营项目出了不少问题。小年说,南野急于扩大供销范围,没想到政策的改变,促使他部分污染严重的产品滞销,现在还处于社会转型阶段,产品勉强能够销售出去,但是没有足够的资金周转,不少副作用已经明显。
郁波不止一次看低南野。他真有能令自己越来越低廉的本领,居然还敢回头。
然而郁波最大的问题,在于眼前最珍视的人。
“你怎么来了。”郁波慌忙站起来,见张冰闷闷不乐,心中从未有过的慌乱令郁波焦躁不安。他围在张冰身边,好像张冰是块易碎的玻璃,不敢轻举妄动。
“喏。给你送的饭。”张冰居然又笑起来,表情和往常一样。
这样的改变令郁波不感到轻松。郁波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打过你的手机,起码有六个,你居然一个都不回。”
听到张冰的抱怨,郁波真想打通电话,骂小年。郁波在工作时的手机都由小年保管,居然疏忽大意。
“对不起,你累了吧。坐这里,”郁波拉着张冰坐在茶几旁的客人位置。他接着说:“我的手机一般调振动,放在抽屉里,所以听不到。”
郁波观察张冰的表情,快对他点头哈腰。自己一个大个子弯折身体。
张冰目光放在靠在落地窗旁的经理座位上,他说:“这里不舒服,我想坐那个位置。”
说完后,张冰真诚地看郁波。他不断祈祷,希望郁波说那是他的位置,不然一个普通职员有什么资格随便呆在总经理办公室,而且还翘着二郎腿听电话。
郁波面露难色。张冰想哭,很想大声哭出来。他此刻后悔极了,为什么还要来到自己被诅咒过的这片土地。在这里,活到现在的22年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幸福的事发生,全是痛苦、冰冷、麻木。为了郁波,贪恋他给予的肩膀温暖和宽大胸怀的保护,自己一次次扔掉最初参军时去外面闯荡生根的想法,回到这里。
可自己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郁波的欺骗。张冰把头扭到一旁,生怕眼泪被郁波看见,害怕几天前还幸福的场景会被泪水洗出原型,条件反射地跳到落地窗前,装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指着外面:“哇,你的房间里能看到好远的地方,在这里工作一定很有成就感。”
郁波内心很痛。他好想承认,对张冰探路自己真实身份。可他太害怕了,南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张冰再步入后尘,自己的手能有多大,是能禁锢他,还是能吃了他。就算自己本领大,可以用各种手段圈住张冰,可是郁波他不需要死去的灵魂,要的是张冰整个人。
他站起身,拉着张冰出门。他不敢看张冰,借着后背的阻挡说道:“这不是我的办公室,我刚才是帮经理批改文件,所以借用他的电脑。”
背后的张冰表示懂了的声音,这一声如同锥子,直接扎入郁波的心。他不想欺骗张冰,可是当初已经编了谎言,为了维护和平的现在,必须用一千个谎言遮盖。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多亏了南野才能给你找打好工作,咱哪天” 请他吃饭,谢谢他。”张冰笑着说,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一丝泄露内心的痕迹。
“我走了,”张冰回头朝郁波微笑:“记得好好吃饭。”他的话未完,被电梯夹住。
张冰按了往下数三层的层,电梯门一打开,便飞快地跑出去。他真的快熬到极限,不顾一切进入办公区,在问员工安全出口在哪时,眼泪彻底崩溃了。他站在人来人往中,耳边是鼎沸的人声、永远不停歇的电话铃声、嘈杂的打字声。
他迷路了。
安全出口只有绿色标志亮着,绿莹莹的光冰冷,仿佛被人用脚踩上就会碎成渣。
张冰呜呜地哭。他脑袋很乱,搞不懂为什么郁波要骗他。
是觉得自己是个玩具,是个宠物,配不上郁波高贵的身份,所以编造一个虚假的人,玩弄自己。够了,腻了的时候,一拍屁股走人,甚至连再见都不用解释。
眼泪不断地流,哭得太厉害,张冰整个头都发懵,脑袋发紧,心情跌落谷底。他干脆躺在楼梯的平台处,傻傻看着天花板。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有污点,所以被郁波理所应当地鄙视;难道是自己工作的低贱,所以被郁波视为不可见人的羞耻心;难道是······
地面太凉,张冰被冻得全身哆嗦。他只能爬起来,像过去一样。人生再坏,还能坏到何处。过去活得那么惨,不一样顶过来。
张冰抹干眼泪,一步步颤巍巍走出安全通道,从后门,在没任何人注视的情况下,悄悄消失。
躺在充满郁波气味的床上,张冰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打湿被面。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然被郁波发现端倪,否则郁波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到那时,难免郁波会表露真心。张冰真正害怕的就是郁波撕破脸皮,猛地关上铁门,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当然那都是张冰的臆想。可他控制不住恐惧在身体蔓延,混杂往日时光掐住喉咙,再大的呼救声都没人听到。
张冰想信任郁波,可是做不到。郁波都瞒着张冰所有。这间房子是郁波朋友的,对此张冰一直疑惑。现在想想,张冰只剩下叹息。他是怕自己图这间房子吗?还有银行卡里的钱,是自己过去挣得。张冰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巨额银行卡,仿佛那是臭不可闻的秽物,扔到一边。
也许郁波仍旧像张冰幻想的那样爱他,可是这份信赖,张冰已经给不出。他甚至不相信仍愿意生活在郁波编造的虚假谎言中的自己。
这间房子不再温暖,关上灯后,变得狭窄矮小,像高中时自己在叔叔家住的那间储藏室小屋。
叔叔把他从初中的教室领回家,让他签署几份文件后,就把他的一书包行李进储藏室。那里就是张冰黑夜的全部时光,四周是摆满油漆味的螺丝钉、扳手等工具,睡觉伸不开腿,只能卷着身体。
那段黑暗的青春期卷土重来,在昏暗的卧室里,拉低天花板压得张冰不得呼吸。
门那边传来钥匙插进来的声音。
现在可能只有下午四点左右。张冰睁开眼睛,不想再挣扎,不想掩饰红肿的眼睛。
郁波特意早下班,买了张冰最爱的菠萝包和一些可口的熟食。他脱下鞋袜,在餐厅放下,在卧室发现躺着的张冰。
卧室的窗帘关严,没有光进来。
郁波抬高音调,使语气充满兴奋感,刚要打开灯,被张冰苦苦哀求道。
“不要开灯,求求你不要开灯。”
张冰哭过,所以鼻音很重,郁波能听出语气的悲伤。他膝盖很软,如果可以得到张冰的原谅,知道自己苦衷,郁波甚至可以跪在张冰面前,忘掉一切垃圾尊严,求得原谅。
“你怎么了,被餐厅的人欺负了吗?”郁波说着违心的话,从心底里恶心自己。他为什么说不出真心。
郁波抱着张冰,捧起张冰的脸,想要吻上去,被张冰百般挣扎阻挠。空气尴尬到冰点,张冰用重重的鼻音笑着说:“你来的太早,我刚看了一部电影,太感人了。如果你能早点回来,我有人依靠,都不至于哭得太凶残。我现在嗓子都哑了,鼻子不透气了。”
张冰还在当着眼睛,小声问:“你不讨厌我吧。我哭的形象太难看。”
郁波珍惜地亲吻张冰的额头,头顶,吻着他的鼻子。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可是你的男人,这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郁波把厌恶的肉麻情话说出来。
“我买了食物。”郁波心情糟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冰。张冰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的家境,但还在圆谎。郁波哑然,想要离开。
一双柔软的胳膊捆住自己的腰。张冰从郁波背后抓住他,贪恋郁波的温暖。
“你要答应我。”张冰将脸颊靠在郁波背部。
“我答应你。”
“我都没说什么呢,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真是个虚伪的家伙。说你是不是干了坏事。”张冰抽回胳膊,挠郁波的腰。
玩累了,嬉闹够了。张冰要郁波别动,重新从背后抱住他。
“无论何时,不要抛下我。”
房间是他人的,充满不安。但郁波的怀抱温暖。他将张冰抱在怀中,用下巴噌张冰的头发。张冰觉得舒服,太贪恋这份温暖,就算被欺骗,就算被伤害,也想要存在郁波身边每一分钟。
他的眼泪轻轻掉落,打湿郁波的领口。
“尽量别骗我,要骗我就骗到底。”
郁波刚想抹去张冰眼泪的手悬在半空。他愣住了,因为张冰的眼泪心绞痛。他曾最讨厌他人的背叛,尤其是欺骗。
可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为了害怕自己被伤害,欺骗爱人;为了害怕爱人被伤害,接着欺骗。
自己到底是谁。郁波抱紧张冰,不能松手。
他们二人相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