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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 不同高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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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不敢开灯,所以整间黑暗图书馆只有脚步声,哒哒哒。
他扭开保险柜的门,吱拉一声,腐朽的声音像另个世界的声音。接着手电筒的光,校长把一份崭新的用硬皮纸包起来的小册子递给南野。
南野收回手电筒,翻开这本材料,随着页码的变多,他的心跟着紧张,连心跳都不稳。
张冰,一个稚嫩的黑白头像,两寸大的相片上,童年的张冰没有任何微笑。如果不是学校这个环境,南野竟有种张冰是在监狱中拍摄的感觉。
接着往下看,光扫到张冰的父母。
上面果然不是张一伟和董晓冉的名字,而是更令南野觉得吃惊的名字,甚至是在武樱市都顶顶有名的一对夫妻:张天翼、袁梦。
“这个孩子,我是知道的。”校长在南野背后突然说话,南野背脊一身冷汗。校长接着说:“他父母当时贪污了,被抓的时候是在这个男孩刚上初一的时候。我记得当时他刚上初一,因为父母比较权势,再加上上一位校领导和他们走得近,新生代表发言都是这个孩子。不过后来,他父母被抓后,自杀了,这个男孩被送去孤儿院,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被学校接纳了,再后来就没有音信了。”
“这个孩子可怜呀,不知道现在过得好吗?有自己的幸福吗?”校长喃喃自语。
校长看不清南野的脸,南野盯着黑暗的前方,没注意的手电筒光线从下照射南野的脸,看起来阴森。
告白校长后,南野穿过无人的学校,踏碎落叶,钻入车门。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南野久久没有启动。
他全身在震慑。
他第一次觉得害怕,是对张冰的恐惧。他想到张冰曾笑的纯真笑容,想起张冰轻易表露对他人信任,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张冰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一路算计,有着比自己更加恐怖的目标感,一定要重新爬到更高的顶端。
年幼的他失去父母,而自己还有个不要廉耻卖身的妈,到底谁的遭遇更惨,不用想答案已经清楚。
窗外的已经漆黑,唯一的光是来自相互错过的陌生汽车。
之前张冰说过,是和郁波在部队认识的。南野曾想过:张冰有随着郁波跑到部队的可能,为了攀上郁波这棵大树。但这个想法,他很快就放弃了,张冰能有多大的能力,查处郁波的分配。
现在想想,南野不懂得张冰是如何通过政审。他身上有劣迹,在征兵中基本会被刷下来。据南野所知,整个武樱市参军的人每年都有许多,不存在缺人需要补充的情况。
然而张冰参军是事实,那么就是说张冰的确有办法,起码说明部队里有人能帮助他。
南野再次握紧方向盘,手心是汗,他怕打滑。
真的面对了个棘手的家伙。眼下他真的是一丝办法都没有。
南野不想多想,太困,脑浆都快要凝固。但他已经确定的心态就是绝对不能对张冰放松警惕,不能用光明的手段。
彼此都不是好人。
南野唯一担心的就是郁波。
从学校临走前,南野向校长打听,学校里有没有叫冰棒冰的人。他曾想联系童年的笔友,想找个人倾诉,可是再也没有。他怀念过去,想请冰棒冰吃顿饭,两个人聊聊天,也许自己能有个知心朋友。
校长疑惑地说,学校没有这个人。
在快速驶动的车上,南野想起自己刚才询问校长的举动,也觉得幼稚。谁会在学校里用笔名叫自己。
还是忘了他吧。
车窗上印出路旁的树枝,高大建筑物的屏幕五光十色。市中心依旧迷幻。
南野累了,不想动了,将车停在路旁。他打开窗户,迎着微凉的夜风。躺在椅子上,放低身体,南野想到了过去和郁波的种种回忆,想到郁波身上白衬衫特有的新鲜味道,想到他不顾自己同意突然抱自己的动作。他想到高中时,和郁波的距离只有皮肤的厚度,那时候的温暖是灼热的,却不令他疼痛,甚至渴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避风港,是他想要超过的渴望。
南野听够了“不配”等类似字眼。他要名正言顺,可以站在和郁波同样的高度,只要给他时间。
然而,郁波的爸爸,就是冷血的郁正海,在高三的前夕找到了南野。当时南野已经因成绩优异被保送。南野在郁正海面前坐着很拘谨,害怕急了,更令他恐惧的是郁正海面无表情的威胁。
他要南野和郁波保持距离。
郁波曾数次和南野表示,自己的父亲是个混蛋,是令他最恶心的存在。
听到郁正海的要求,南野第一次感受到和郁波同样的恶心。南野想说,你知道郁波到底是怎样看你的吗,你凭什么替郁波做决定。
但这些他不敢说。南野装作一副学习伙伴的样子,说和郁波的关系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可以互相帮助学习。
郁正海怎会被这些小伎俩骗住。学校里兴起的谣言不止一天了,从郁波和南野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偷偷在南野的课桌上画两人的名字,没人敢明目张胆拿郁波开玩笑。
见南野不吃这套,郁正海当时笑了,嘴角只有一边上扬,仿佛半边脸坏死。
郁正海说,如果南野不愿理郁波,他一定会把南野母亲的卖身的历史让全校知道,甚至是整个武樱市。如果南野还不介意,郁正海表示,他可以花钱买南野母亲一晚上,如果南野觉得钱不够用,甚至可以包他母亲几十年都没问题,放着她在那里人老色衰。
如果南野觉得还不够,可以包他们母子俩,保证他们以后衣食无忧。
郁正海扬着嘴角再次问南野。
可能是人生最后一次哭得那般耻辱。他在这个可怕的男人面前,丧失全部战斗力,除了畏惧的哭泣,别的什么做不到。
虽然母亲令人作呕,因为她导致自己的把柄落到郁正海手上,令南野恶心到想亲手杀了她,恨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呀。
他记得郁波那个愤怒的电话,可是他没办法。他想要有能力,想要可以摆脱郁正海的能力,只有攀着其他大树爬,只有这样,才能看到树梢上的光。
然而这伤害了郁波。
郁波自暴自弃,不断和不同的男女发生关系,将信息散步,强烈地折磨南野。
他们二人都备受折磨。
夜风太冷,吹醒南野。他居然在梦中流泪,赶忙擦干眼泪。他要回家,好好计划该如何除掉张冰。
家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家,可惜除了必备的桌子和沙发等几个简单的家具,再没有正式的电器,看着冷清,冬天住起来更冷。
南野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他把电话设为震动,一堆来电提示,看到薛染的短信。南野立刻起身,打开:
南总,今天是否空闲,希望能讨论滨湖公园小区的开发项目,里面有关于政府委托项目,希望快点回电。
南野想了不少理由,想拖延到明天,今天心情太差,因为想到过去的悲喜。
他拿起电话,说自己身体不适,发烧,所以想明天。谁知道一向只关注工作的薛染居然要来看他,因为事情重要。
没办法,南野告诉薛染自己住址。
南野在家里洗了澡,吹干头发,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红点,像在发烧。裹着个大棉被夸张的南野跑去给薛染开门。
薛染没戴眼镜,眼神尖冻僵锐。他关上门,表情冷漠,像被冻僵过的尸体。
他开门见山地说:“你查过张冰的资料了吧。”
南野全身警惕,往后走:“你怎么知道。”
薛染冷笑:“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他的所有事情,我还知道你妈妈是个妓女,而且你和现在关系很差的郁波曾是高中好友,甚至可以说超越好友的概念。”
南野彻底被惊醒。他后退,顺手从桌上拿起水果刀,藏在袖口里。
薛染倒是大方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怎么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
“你是谁?”南野问。
“我是谁不重要?”
南野镇定下来后,拾起自信,呵呵笑:“原来如此,我想呢,张冰一个什么能力都空缺的人,有瞒天过海的能力。现在想想,也只有某些人能做到。你到底有多恨他,还是有多爱他,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要你做得这么绝。薛染兄的动静未免太大了吧,不过却没人知道。可惜,我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是我的错。不过,薛染兄,蜇人的马蜂是自寻死路,这道自然科学,博学的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恨不恨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恨他,才对。”薛染盯着南野,饶有趣味地看他表情的变化。
南野被薛染弄得有些发懵。
薛染走过来,将手搭在南野的肩上,对他耳语,尽管房间里没第三人。
“咱么应该站在一条战线上,不,说得太好听。应该这么说,咱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南野和薛染对视,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