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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简单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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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囊只有简单二字,除了两身不衬衣裤,几条内裤,便再无行当。我无以相赠,唯有赋诗一首,愿诸君谨记心头。这一别,又不知何时相见。”张冰偷偷往郁波打包的的行李中塞上一条干净毛巾。
郁波坐在床上系鞋带,眼神瞥了几眼,要他别闹,赶快准备。
“啊!你轻轻地来,带着我的思念,重重地走了!像个土匪,又像只黄鼠狼,既吃鸡,又上房。啊!你稀里哗啦地来,又噼里啪啦地走了,挥一挥衣袖,我对您说声拜拜。”
郁波嘴里啧了声,斜着眼看他,手猛然朝他腰间袭击:挠他。
张冰护痒,跑到床对面。
“你夫君今日奔赴战场,上为当朝圣上卖命,下为全城百姓出力,这中嘛,自然为内人谋福利。我这一去,朝廷俸禄自然不少,你大可拿去开销花费,只不过家有家规,千万别越界,等我光荣复归,到哪时,咱这对苦命鸳鸳才能双宿双飞。”郁波镇定地,好不带感情说完整句。
“少往脸上贴金条,不就是分去当勤务兵,站岗放哨、收拾打扫,干尽一切世间杂活的小兵砸,仅此而已。”张冰摆出不屑表情。
“我看你是屁股上长疮,活痒痒了。快到夫君这里来,脱掉你的裤子,被我打两下,解解气。”
郁波拉扯张冰正要闹欢,被瞬间冷静的张冰呵斥住:“别闹,收拾你的行李,记住咱么都是军人。”
郁波也不好继续耍闹,毕竟不少战士已经跑出门外,站入队列。
这个小狐狸,居然玩得自己团团转,看以后,在床上怎么收拾他叫天交地,只有叫自己才灵。郁波心想。
“准备好了吗?”郁波看看张冰,张冰笑嘻嘻看看他:“准备好了,我们出去吧。”
张冰在后面跟着,在出大门的那一刻,朝背后看几眼,跳得老高,用嘴唇狠狠撞在郁波脸上。张冰回到地面的时候,感觉鼻骨要裂开。郁波没出声,只有往前奔跑的身影。
这批新兵马上就要分去各队,除了张冰和郁波,没人对这次分别有任何感觉。
张冰听着点出的名字,心砰砰跳,不住地祈祷,不要叫郁波的名字,不要叫他。当然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在愚蠢,可是管不住那刻被火撩烧得没有神智的内心。
郁波突然低头,嘴唇紧贴张冰耳廓:“老婆大人,别忘记想我。”语毕,郁波名字被点到,末了,他宽大的手在张冰的屁股上狠狠地抓摸一把,得意洋洋地走了。
张冰咬紧牙关,害怕叫出声,表情上装作生气,瞪大眼睛,可郁波只有后背,看不见。然而张冰的心底不争气觉得幸福,对抓屁股这件事觉得幸福,不敢入目的想法令张冰一边鄙视自己,一边新潮荡漾。他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勤务兵首先被领走,因为军规,张冰只看到郁波的后脑勺。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这首白居易的《南浦别》被张冰嚼在口中,伴随着阵阵寒风,口舌越发苦涩。
“张冰?”
“到!”
“好,就是你们二人,跟我来。”
一路水泥地都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许久,就像是自己前半生的路,好在最后终于步入平坦归途。
真的要和郁波回武樱市?张冰还是有些犹豫。没给他多思的机会,目的地便到了。张冰绕过掉漆红字标注的食堂大门,从一边的小门进入。迎面走来的是一个不算瘦的男人,眼睛小,一笑就弯成半月牙,和微笑着的嘴角成相反方向。
“哎呀,小同志,你们好啊。我是你们以后两年炊事班的班长,咱么以后都是个大家庭,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
“人就交你了,我事都办完了。你怎么直接就把人往厨房领,这行李都还没整理,就都堆在这门口。”指导员抱怨着。
“哎呀,你看我这兴奋得,有人来干活,我,可太开心了。”
行李放好后,张冰系上黑橡胶围裙,带上橡胶手套来到吵闹的厨房。在寝室里,他数了数床铺,总共班内共有11人。
张冰被分去洗菜,刚坐下看到低着头在一边洗得满脸不爽的人,笑着推搡他:“你怎么也被分到炊事班。”
路实像见到亲人般,顾不得擦脸上的水,激动得握住张冰的手:“总算有人帮我干活了。”
“你这叫什么?”张冰不满:“合着,你不是因为见到熟人才高兴,是庆祝自己解放了是吧。”
“你这是诽谤,赤裸裸地诽谤。你瞧这脸上,”路实抹了抹脸上的水:“这都可是泪水,是喜悦激情荡漾的泪水。”
张冰无语路实几日不见,脸皮如隔三秋。
“只是熟人,我犯得着痛哭流涕吗,咱们是朋友,是在一个小队中落魄过的战友。战友情,海水深。”
“你可别诅咒我视力,当我是瞎子,你刚才手指戳进鼻孔,从你鼻孔里出来的哪是鼻涕,不要装得太像。喂喂喂,你先洗手,别洗菜了,你不嫌脏吗?”张冰拖着路实到水池边,目光如面对敌人,直到张冰觉得干净。
这几个月,自己好像收获不少。
有朋友,还有“奔赴战场”的爱人。
张冰和路实二人,坐着洗白菜、辣椒,削土豆,像两个中年大妈,话语不断,只是笑声压低,路过的人都以为厨房里还有两只鸭子。
“那个,他见到你肯定激动。”路实洗了根黄瓜,先咬断半截:“吴绳舟也在这个炊事班。”
“还有谁?”张冰担心有其他不想见面的熟人。
“没了。”路实低沉地叹气。
“怎么,不开心?”张冰问:“也是,你毕竟是大学生,被分到炊事班洗菜。不过,你真有耐心,如果是我,我早就······”张冰想不出下面的话。如果是他,无论多不爽,都会老实干下去吧。
“也不算是,去年在学校觉得不开心,想脱离,有这个机会,我就来了。我知道自己斤两,没想过混出名堂。只是啊,我感觉自己活到现在,都活在一团迷雾里,跌跌撞撞的。”
张冰沉默着。
“不过,我不开心,更多是因为没有偷吃的机会。你过会儿,瞧瞧吴绳舟那傻大个的表情,整个人都快乐成喇叭花,就是因为有和面的机会,在学做点心。谁知道他很快就上手了,居然现在就成了小师傅,热乎的甜点还能吃上两口。”路实搓得白菜叶碎成一片,附在盆里。
“我们都是一个新兵营里的,你们怎么没和我一起来。”
“还不是这边急需人,所以就先找两个塞不进其他部队的人过来。”说到这儿,路实又叹口气。
“副班长来了。”路实拉着张冰站起来。
“大家都站好了,对排排站。”副班长和笑眯眯的班长不同,看起来严肃,鹰钩鼻加上凹陷的眼眶,显得整个人阴沉。
“瞧瞧这是咱们的部队,这个子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随便搭配都能出去演相声了。不错,真不错。”
副班长的话令人心头发冷,张冰想,完了又是一位不好惹的主。一只手搭在副班长的脖子上,一身黑色皮夹克装扮的男人拔出嘴巴里叼着的芹菜。
“装,接着装,就这么想当班长。大家都知道,没必要在这些可爱的新兵面前暗示,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直白说话。”
没绷住的副班长嘴角瞬间上扬,笑的一口大白牙外露着:“不都是跟你学的,兵姐姐,怎么着,这回一趟家,做了变性手术了。还不赶快换军装,你这像什么样子。快给他们介绍自己,调节气氛,他们都被我吓傻了。不过确实挺好玩的。”
张冰被一出戏搞乱了,显然大家都懵了。
“我叫杨明川,这位长得像只雕的是顾石磊,我们都不是好东西,不要太怕我们啊,要怕就怕班长。”黑皮夹克的人说。
“闹,让你们闹。”班长走进厨房,拿起一根萝卜朝着两个勾肩搭背的人打过去:“还闹,这都几点了,还不赶快给我进入第一战斗态势。抄起你们的铲子、锅,打仗了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如流水匆匆,累得张冰应接不暇,递锅、递铲子等杂活全是张冰的工作。他将一筐筐盛菜的铁盆拉倒食堂,静静等待饥饿的士兵过来吃饭。有人的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张冰隔了很远伸长脖子看,希望第一个人是郁波。张冰一定会多给他打点饭菜,想到郁波和他在人群中的做贼般的眼神交流,张冰止不住笑出生。
“我们现在吃不上饭的,别太开心。”顾石磊弹张冰个脑崩。
人络绎不绝地涌入食堂,像炸开锅的饺子。只是到最后,郁波都没出现。
抱着厚厚一摞餐具在盆里洗,张冰犹豫许久问身旁穿上军服的杨明川:“咱们的开饭时间是不是分批进行的,是不是有些士兵要等一下才来。”
“不是,只有早中晚三个时间,咱部队哪有下午茶和宵夜,不过站岗的士兵因为等轮班的关系,会晚点吃饭。我们食堂会给他们留好菜,等下给他们送去。”
张冰立刻说:“我也去,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觉得累吗?”
“我今天没干什么重要的工作,干的都是杂物,所以想出更多力气,不然我今天可能会不甘心。”张冰扯谎。
“是这样!你这个小子还够倔的。”杨明川没说太多。
张冰倒像加足马力的机器,不停地刷洗碗盘,顺带着打烂几个,匆匆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