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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试探底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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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夏日悠长,缠绵森林里空气湿润,皮肤摸着湿凉,唯独牵手的温度快要融化掌心。一块红布蒙住双眼,向前慢走,跨越坑洼,却感觉不到危险。明明前面的带路人是陌生的,却少了危机感,灌满全身是什么?思前想后,大概就是安全,即使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只要装作看不见,就能相信前面是一条平坦之路。
那年的温度阵阵袭来,裹着醉人的困意,夹着青草甘甜的气味。森林里的两个不互相识的孩童,像童话中的故事,淹没进青色树海之中。
躲进树叶中的蝉声逐渐轻盈,最后在记忆中就像隔了一层纱织,被放在记忆的抽屉里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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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白,空气中充满紧张的消毒水味。
医院?应该是医务室。
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张冰隐隐只能记得,当时远远看到朦朦胧胧的救援军队的人影,意识就断线了,就像重症监护室中病人死亡的忙音。
张冰毫无力气,静躺着,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死亡的提示,没看到天堂,张冰还以为自己会下地狱。
对了,郁波?他怎么样了。
张冰赶忙支起疲倦的身体,只是侧过身便看到左边的郁波。他正侧卧着朝向自己的方向熟睡,像个安静的大孩子。
郁波均匀地呼吸,睫毛如同一排刷子,远看过去,还以为是眼睑留下的阴影。张冰缓缓躺回去,侧过脸朝着郁波仔细地观察。
空气绵长柔软。
看郁波,这项可遇不可求的社会活动显然非常奢侈,虽然无聊,但张冰觉得有巨大的吸引力。张冰观察着郁波的长相,显然无法将秀气俊朗的五官和许久之前的暴力性格连在一起。他饶有趣味地伸过耳朵,无聊地数郁波呼吸的节拍,数了三次,取平均数:每分钟17下。
张冰又悄悄收回身体,床铺每一丝吭哧的声音都令他胆战心惊,唯恐郁波随时醒来。
还好,呼吸听起来健康。张冰忽然想到郁波的睫毛,脑洞大开地想到:那个女生可以在郁波睫毛上刷点粉,这样郁波和她亲吻的时候,不就连带化妆都能完成,而且非常愉快,又可以省下购买粉刷的钱。
张冰捏一把脸颊,让自己清醒点。意识明晰之后,他又想到郁波的那句话:“万一,我还活着,可否请你爱上我。”
登时,张冰的脸红热得难以忍受,他蹦下床,不管动静多大,连忙跑出医务室,闷入空旷的雪地之中,就算身上只穿件单薄的衣服,都无法消热。
他跑回寝室,惊吓了众人。战友们把衣服给他披上,还倒了不少热水,强迫地灌进胃里。战友们问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张冰赶忙脱掉外套,冻得发抖,却坚持说是因为身体太热的缘故。他跳着问角力他们最后怎么获救的。
角力说不知道,猜想应该是其他部队的人发现的他们。角力说张冰和郁波压根就没太大毛病,医生说就是疲惫的结果,只需要休息即可。不是他们不关心张冰和郁波,而是被医生赶出来的。
这次抗洪救灾,部队并没将此当做可以嘉奖庆祝的功绩,至于郁波和张冰单方面的行为,也因不提倡而进行冷处理。
今天一天,全军休息,补充体力。张冰很快就融入部队生活,和其他人玩起斗地主,悠闲地看了两本小说,暗地里却并不开心。尽管他表现不在意,但张冰承认自己是个世俗的人,感觉部队没嘉奖他们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就气不过了。无论行为是否莽撞,结果是张冰和郁波毕竟救了三条命,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就算只是在宣传栏上贴一张红纸,写几个墨点都能令心情释怀。
他胡乱翻书,听到走廊上传来稳健有利的脚步声,瞬间便明白谁要进来。张冰立刻脱下外套,三两下转进被褥,将头蒙住。
脚步声来到张冰床铺边,黑暗中的张冰紧闭双眼,死死拽住被褥的所有缝口,唯恐被一下子掀开。然而脚步声的主任只是稍作停留,便离开。
郁波刚在床铺上坐下,上铺的新兵便弯下腰,露出脑袋和他搭话。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新兵问得拘谨,是出于想活跃气氛的目的。在这个寝室里,和郁波说过话就只有三人,高大军和贾相梦俩人现在安静的几乎不说话。不想办法令郁波融入环境中,郁波就是块疮,会令这边人都得不到安生。
“你脸色这么差,不需要在医务室里多休息一下吗?”左边的新兵接着问。看来周围新兵的想法大致相同。
没料到郁波真的说话了:“脸色差是吧,很好,正好令救我的人感到欣慰。”
郁波还不如不说话,莫名其妙的话冷却空气,屋内屋外温度一样。
“对了,我听其他班的人说,你救了一家三口,他们激动得要将女儿许配给你呢。”
郁波坐在下铺,表情隐没在上铺甩下的阴影中,眼睛直勾勾地往裹成蝉蛹的张冰方向。他刚想说话,便被打断。
“胡说,明明是他救了三个妙龄少女,都要给他当小老婆。”
“这真幸运,要是救了三个胡子拉碴的老爷们,那岂不是争着要让他当小老婆。”
玩笑话一出,氛围松动变得融洽。
“是呀。”郁波居然笑出来,但看起来令人不太舒服,笑容中带着杀气:“如果我被人救了,肯定要缠着救我的人一辈子,争着给他当老公。”
“大气。”新兵们互相接着话题互相调侃,寝室里好不热闹。
张冰闷在被子里,估计被热度又烧红了脸。郁波在胡说八道什么?他难道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一定当个逗观众发笑的小丑吗?丢人丢人丢人丢人,他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从组队吃饭到回寝室洗漱后上床,张冰始终低着头,就是不想和郁波撞面。
然在在夜里,张冰像被下了魔咒,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始终想着郁波那句话“可否爱上你”。
恶心恶心恶心!!!
张冰在床铺上打滚,钢轴声嘎嘎作响。他试图捋平心跳,暗示这是紧张的缘故。他换了不少姿势,夜静悄悄除了呼噜声非常安静,唯独狂跳的心脏一直争取存在感。
无论张冰如何否认,内心的激动中那份幸福感是他偷偷享受被极力掩盖的真相。心跳中的悸动,犹如暖风蛰遍全身。他感到依赖,渴望和更多复杂的情感,中心点就是郁波。
只要他闭眼,那年夏天蝉夏森林碎片状的记忆便撩动,此起彼伏的心弦。那年夏天悠长的梦,湿润的空气和温暖的手,是回忆里深处最柔软的□□,只要吹阵风,敏感便会带给全身狂潮般的难忘。
快一个多小时了,张冰还是没能入睡。他干脆如同章鱼摊开,幻想着透过头顶的上铺和层层天花板,看到月朗星稀的夜空。自己飘飞在天空上,空气微冷,迎面而下的星空是大地上一片刚停电的大都市,只有少数建筑物保持电力供电。张冰在空中飘飞,一点点靠近星光都市,在狂风中从窗户偷偷进入每一家,握着每个人的手,看是否能真正找到那年夏天牵过的手。
伴随着幻想,张冰走进不同人的家庭,没有找到符合的人。伴随幻想,他没能进入睡眠,而是突然想到郁波的手。张冰怀疑手的触感,却无法怀疑手心的温度。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张冰又重新翻来覆去。他听到黑夜里有个呼噜声很明显不对劲。郁波虽然身体强壮,但极易发烧,似乎是个始终长不大的小孩子,需要人照料。发烧多半有受凉和感冒的因素,如果夜晚没好好盖紧被子,再加上昨天在冰水里泡着,很可能会发烧。
张冰循着呼噜声,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一遍遍摸索,所幸趴在地上,朝着记忆中郁波床铺的方向一点点爬过去。他用手小心地塞住郁波的被褥,轻轻摸摸他的脚,看是否露出双腿,又将上身的被子往前提了几寸,才重新爬在地上,摸着刚在地上留下的米粒,边捡边回到床铺,连手都来不及磋,就转进被子里。
走廊上的时钟哒哒走过600秒后,黑色模糊装的物体站在张冰的床头前,透过黑色看着他。黑夜掩盖黑色物体的所有表情,只有郁波一人知晓。
郁波挠着头,尽量压低自己的烦闷。他很想把眼前这个人弄醒,然后拉出去,激烈地做些什么!脑袋像是坏掉,不停使唤出现各种各样具象化的欲望。更可惜的是,冬夜的寒冷没能冷却他的热情,反而是一把春风催火,越烧越旺。然而,郁波只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感受狂跳的心脏。
他多久没有这么强烈的生命感,感觉春天即将来临。就算从医务室回来的路上,白雪皑皑,可雪层下面似乎有生命正在轻轻跳动,下一秒就会开满一地春色。
不过,从医务室回来的过程,却不令他兴奋。他比张冰醒得早,只是早一分多钟,还没能光明正大做些什么,就看到张冰起身。他只能闭着眼,想着开什么玩笑。他知道张冰在观察他,那就留给他最美的表情和身姿。可没成想,张冰只是看了两秒就狂奔离开,来外套都不穿,仿佛是在和怪兽同居。
他白天的表情吓人,现在却一脸笑意。刚才就应该出其不意地抓住张冰的手,吓得他嗷嗷直叫。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张冰没办法解释清楚,在班里都无法正常做人。
郁波不满地挠头。他什么时候开始顾忌别人的心情,除了南野,就是这个小东西。他张牙舞爪,却心底善良柔软。可是善良的心灵却又不想令他人看见。真是磨人,恨得郁波牙痒痒。
躺在床上的家伙,整天谎话连篇,只要能帮自己撑直摇杆,哪怕是伤害自己都要说。郁波搞不清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人,自损八百伤敌两百的傻瓜?
他到底是自以为圆滑的傻瓜呢,还是一个只有三斤硬嘴的鸭子?
郁波摇着头,笑不停。
嘭的一声,仿佛寝室里爆炸,伴随着人痛苦的呻吟声。
有人从上铺上掉下来。
郁波被吓到,抽身赶回床铺,被横在地上的人绊倒。那人的惨叫声彻底惊醒全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