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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请求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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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学着张冰刚才的姿势坐到郁波背上,五指山般遮挡郁波。张冰心里隐隐不安,似乎等待火山爆发,紧张到汗在大冬天都能从侧脸滴下。一秒、两秒过后,一切风平浪静,张冰居然看到“大山”被顶起,郁波用尽全身的力气,脖子上青筋几乎快要爆裂。
这怎么可能,非常自大、骄傲的郁波怎么能容忍自尊心被他人践踏。黄牙班长笑嘻嘻在郁波缓慢的俯卧撑动作周围绕圈,啧啧称赞。站在不远的张冰有些不适,感觉太残忍。他希望郁波受到的惩罚是体能上的,就像高大军等人超越极限的俯卧撑,不是带侮辱性的。
张冰在心里祈祷郁波千万坚持下去,不然以黄牙班长的个性,谁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污损的招式。
“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快去。”黄牙班长提醒。
张冰应一声,双脚却不听指挥。他刚想转身,郁波偷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俯卧撑,汗水下雨般打在地面。风还穿过空旷的平地,张冰不敢想郁波完成惩罚后会多冷,多刺骨。他尽快离开,小跑起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远远看到高大的郁波伏在地面,像在认错,头低着,不声不响地忍受着。
他该不会是向我谢罪吧。张冰突然想到,脚步慢下,很快又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张冰对自己的心反复确认。
训练还未结束,被惩罚完的一批人被拉去其他地方接受些什么,没人知道。张冰在队伍解散之后,不想回寝室,便一个人坐在无人的操场楼梯上,摸摸绿色的扶手,望着灰蒙蒙的看起来庞大的天空,叹口气,还是回到寝室。
不回去,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天下这么大,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不求多大,只要能放下一张床,放下一个随时能吃到新鲜蔬菜的冰箱,一个能清洗污垢的卫生间,一扇梅雨季节可以听雨的窗子,要求不高。张冰不住地叹息,刚参军时,想要攀爬到高层的决心早被打击消散了。
寝室里安静,大家都在午休。张冰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脱掉衣裤,刚钻进被褥,便觉得不对劲。床垫太软,被子也像充满阳光,还有一股轻轻的花露水的气息。张冰全身敏感,背脊发凉,瞬间坐起身。
“是不是有人拿错了被子,这不是我的。”张冰朝四周发文,必须立刻解决。
没人回应。张冰觉得这样反而不正常,肯定有人在偷睡,军营里睡觉都必须保持警觉,以应对随时而来的紧急召集。
张冰偷偷下床,挨着床铺检查,先前为了不让自己的被子有问题可被抓,张冰在被子的拐角出做了记号。最后在一个打呼噜的战友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被子。
张冰试图摇醒他,不过那人呼噜声随之而来。张冰很生气,感觉被当做傻瓜耍,一起之下把被子掀开,闻道焦糊的气味。他看到自己的被单上破了许多东,密密麻麻的。张冰捧着被子,一言不发。周围的战友全都醒了,戒备着。
还没等张冰发难,盖破洞被子的战友从张冰怀里抢来被子。
“你们在干什么?”张冰满头雾水,搞不清。
睡在角落里的角力突然说话:“他们把你的被子洗了,还借了吹风机想烘干,又觉得速度太慢,也不知道谁说了用被单包裹吹风机,这样热量不会散失,干得快,却么没想到把被子给点着了。”
这算个什么事儿?张冰无语。
张冰盖着不属于自己的被子,睡得不安,半睡半醒,感觉异常敏感,风吹草动都能都能惊醒。
但这还没完。
晚餐之前,郁波都没有出现,估计是在接受惩罚。张冰看着眼前餐盘的鸡腿发呆。
本来人均一个,现在居然没人动筷子,仿佛等待老大的指令,眼下凳子却没有座位空缺。张冰扫视一圈,战友们都在门头吃干硬的蔬菜,有个小个子的抬头,从碗檐处看着鸡腿,不小心和张冰对视,头立刻埋到碗前,将额头磕出声响。
张冰用筷子挑块鸡腿放到碗里,装作吃米饭,半天仍没有人动筷吃鸡腿。如果没有碗的保护,张冰的笑容一定被人发现。可他本能感觉不甘心,不愿意轻易对这些人笑。可是,这很尴尬,即使吃,张冰也不可能吃下一大盘鸡腿,回头剩下来,肯定要被责骂的。
“啪”一声很清晰,但没能打破筷子和碗碟充斥的食堂。
刚才那个对视过的小个子放下右手的筷子,把手伸到桌子下,两只胳膊交在一起,似乎在揉搓什么。
其他人仍旧保持镇定的兔子样,拒绝硬梗蔬菜。
筷子叨起一根,张冰将其送到对面小子的碗中。他招呼道:“吃这个,吃不完,要被骂的。”
“不不不,你多吃点。”
“你身体弱,你多补点。”
听到身体弱,张冰不太开心,心想:爱吃不吃。张冰扒几口饭,咬鸡腿咬得满嘴都是油,见盘子里的鸡腿还是没人动,真有心力交瘁的感觉,想叹息又不敢让人听到。他夹起一根根,送到每一位的碗中,至此平日里早被抢光的肉食才告罄。
如果有人要道歉,张冰肯定会接受。可他不好先开口,本想让有的没的当没发生过的,过去散了。可战友们似乎仍不甘心。
灯昏黄,郁波的床铺空着,帽子规整地摆在枕头上。
张冰钻进被子,感觉温暖,手脚像在发芽般复苏。也许是太舒适,没有危机感,张冰不能适应,久久不愿安静睡着。托夜晚实力不良的影响,他的耳力却异常敏感。
“他怎么不哭。”黑暗中有人说。
“还没做到位。”
“那你说怎么做,能做的都做了,我到现在还饿着。”
“活该,那是你的报应。”
“嘿嘿,别说得你好像洗清上岸了。”
“现在怎么办?他又没说原谅之类的话。”
“所以,如果他哭了不就好了。”
“可能吗,我感觉他压根就觉得无所谓,想一个人清静。也许我们什么都不做最好。”
“你最好还是闭嘴,说得每一件事是靠谱的。让他哭也是你提议的,之前就压根不该相信你。”
“我可以闭嘴,可你们这群猪脑袋有何贵见?”
“你骂谁贵贱的。”
“哎呦喂,我说你们怎么还打上了。”
“你干嘛踢我,我又没说你,是他。哎,谁踢的?”
张冰侧耳倾听,这睡前闹剧,不小心笑出声。
“谁笑的?”
“你敢笑我,骂人还不解恨?”
“嘘嘘嘘,你们都安静。”黑夜恢复本来的寂静,有人说:“他该不会没睡吧。”
“不可能,”一些人松口气:“他平常睡觉都打呼噜。”
张冰听到,犹如五雷轰顶。我睡觉打呼噜,太不文雅了。张冰隔着夜,怨念地想戳醒床位右侧的睡神。
训练疲惫,没人能抵抗疲倦对眼皮的控制。
张冰许久没睡过安稳觉,一觉醒来,居然被人赶超,来到洗漱地方,只能排队等待。战友看到张冰,洗得飞快,空出位置,让给张冰。不接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只能成人之美。刚打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根本不想碰。在他犹豫再拖延几秒才去碰冷水时,从左边推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张冰吃惊,一时语塞,半晌小声地道谢。
指尖刚碰触温水的瞬间,温度流入血脉,扩散进全身,精神瞬间复苏过来。他怕流泪,不能让人看笑话,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到底安着什么心思,不能松懈。张冰连忙将热水扑到脸上,唯恐让自己感觉流过泪。很舒服,很希望能够一直拥有醉人的温度,张冰将手泡在脸盆里,久久不愿拿开。
他们到底从哪里弄来的热水,张冰百思不得其解,觉得他们确实不容易。
训练依旧进行,仍不见班长和郁波等人的出现,估计惩罚还没结束。张冰那天在办公室里,听王耀虎指导员的意思,肯定不会有过重的惩罚。毕竟上面希望平息小事,除了自己看大的事,没人会在意了吧。
对了,还有班长。可是班长在哪儿?
张冰连续几日一睁眼,希望上铺的棚板传来吱呀的翻床声。
训练期间休息,再不出现几个班同时坐,然后激情地拉歌了。也好,安静点,抱着腿还可休息休息。他闭着眼,假寐中,耳边听到传来的悄悄话。
“这几天,那些人估计没少吃苦头。”
“怎么了。”
一句话引来众多关注。
“一开始好像要强制退伍吧,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压下来了。好像上面希望能简单解决,但李赵龙连长不同意。”
“胡说,明明是咱班长不同意。”
“哪个版本是对的?”
“当然是我说的,咱班长虽然脾气暴躁,但还是讲义的,跟了这么长时间,多少都有感情吧。你们想想就李赵龙的那性子,怎么会轻饶,谁跪下估计都没戏。”
“说半天,你丫都是推理出来的。”
“谁骗你是这个。”
“得得得,你们都在这说说说,我就好奇惩罚是什么,现在的!”
“好像关禁闭了,每天放出来进行体能训练。”
“好轻松,违纪成本这么低。”
“你试试3000个俯卧撑,这低吗?”
战友不约而同想起那天恐怖的训练,虽然没参与,却感同身受。受罚战友起身时,腿都在发抖,胳膊都无力垂着。
张冰想象郁波遭受的惩罚,不知道现在的他会不会被挫伤自尊,那么傲骨的人,各项成绩优秀,个人体能优秀的人居然会落到窘迫的境地。无论之前有何冲突,张冰都觉得遗憾。
训练一如既往,在体能训练中结束,然后会寝室休息,接着吃饭,再就是新闻联播,往下就是自由学习时间。
每天重复的日子过得枯燥乏味,人都没意识,生活只是简单的场景转换。
唯一令这无聊的人生发生改变的是,班长突然回归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