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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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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冰的叫声只有路实回应。
“怎么了,他不见了吗。”
干燥的黑褐色土地有不少划痕,临近的树根处掉落些许鱼鳞状树皮。
所有的迹象都表示郁波被人劫持。
腿根本不需指令便狂奔起来,朝着下坡的方向。张冰如麋鹿般跳过几道浅沟壑,闯入黑暗之中。
焦急、担忧令张冰的速度加快,拼尽每分每秒,唯恐一秒定结局。同时,他大喊,抱着微弱的期望期盼郁波能回应,给个“燃着光的方向”。
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在这一片黑暗中摸爬着,也许与郁波所存在的方向相反。可是,张冰只能竭尽全力奔跑。
从身后传来声音。
“回来,回来。”是路实的声音。
赶回营地。郁波正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仍有些虚弱。
张冰没问他去哪儿,自然地将手隔着脑袋上的纱布感受温度。
“我好多了。”郁波在张冰身下说。
意识到动作太自然,张冰迅速放手,不小心与坐在地上的郁波对视,俊朗的面容只有一边被火光照亮,另一边被黑暗轻抚。
他一动不动,不是贪恋火焰的温暖烘烤,手被郁波牵着,掌心相贴。
“我的手有点冷。”
郁波的声音被晚风带走温度。
“你烤火就是了,像我这样。”路实添了几根木材,推开双掌等着别人模仿。
大家嘴巴大多一样大,他哪来这么多的话。张冰在心底怨念深重,等着郁波放开。
“火太干,我渴。”郁波疲倦的眼皮耷拉着:“靠近不舒服,这样正好。”
树叶被上下流窜的晚风摩擦,飒飒的声音从火光边界之外如涔涔溪水流进空气,被烘烤后,暖暖地围绕着。
郁波的一双大手盖在张冰的外面,像一堵安静的围墙,即使冰冷也不愿离开。
“你渴吗?”张冰问。
郁波没说话,松手,脖子往衣领里压,还是觉得冷,感觉张冰给的温度不够,嗓子干涩得令他根本不贪恋火堆的热量。
张冰摇摇水壶,里面的水刚才都喂给郁波。他起身来到正在研究抓来陌生人长相的路实身边。
“你们恩爱劲过去了吗?”路实说。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那是在互帮互助。”张冰解释道。
“真好,两个人凑一块,不用火都热乎。喂,要不要,咱俩组成一小组,互相靠着取暖,热量肯定不能单纯除以二,肯定有热量损失,肯定比一个人的温度高。你说怎样。”
路实拿着树枝挠陌生人的人中。看到他的张冰,张冰觉得很面熟,突然指着他说:“这不就是刚才袭击我们那三人中最弱的那个嘛。”
“是呀。”路实的回答平静。
“你早知道了。”张冰惊讶于路实的平静,在他看来,这个小喽啰的出现意味着恶斗中其余两人还在树林中。
“我刚才问过他一些简单地问题,他说过那两人不在这里。”路实看出张冰的担忧,意味深长地笑着,想透过眼神告诉张冰自己的处理能力的强大。
小喽啰叽叽喳喳地叫,声音尖细:“你不是说好了,我告诉你信息后,你就放了我。人不能出尔反尔。”
“我是想放你,可是那也要等到天亮。”路实说,佯装看着天空算时辰。
别装了。张冰心里的话没讲出来,只用眼白表示。
他问小喽啰:“你叫什么名字?”
“我干嘛要告诉你。”小喽啰个字不高,长相干瘦,但气势挺省。
“因为礼貌。我叫张冰。”张冰在刚才就翻过小喽啰的背包,没有帐篷等必备用品,倒是一壶水有价值。
“你背包里的食物都吃光了把。我们做个交易,我拿你一壶水,你给我一些食物。怎样?”
小喽啰转了圈眼球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的食物都给我,这壶水才给你。”
反正没东西吃可以抢路实的,谁教他认定君子之交的关系。赶快把水壶中的水拿给郁波才是正事。
郁波闭着眼,脸颊贴到一块冰爽的硬物。张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递过来一壶水,看着郁波不客气地抢走,像一只被喂食的松树。此时的郁波压根没有高冷的气度,拼命地喝水。张冰半蹲着,借着光研究其郁波喉结上下挪动的节奏,自己吞咽口水,看看节奏是不是相同。郁波忘我地喝水,眼睛紧闭,不少水滴溢出嘴角。
张冰想舔舔,可惜那些掉地的珍贵的水资源。
郁波喝完后,将水壶推回来。张冰摇摇发现里面没剩什么,还以为郁波会给自己留点。
“谢谢。”
不止是不是靠近火堆的缘故,郁波的声音被烤化外皮显得温柔。
“没事,没事,我们是战斗。”张冰得意洋洋地说着,边坐在郁波一旁,见他没有反应,挪动屁股靠的更近:“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都以为你和人争斗被带走了。”他又添加一句:“我们!”
“渴,去找水,没找到。”郁波注视扭动的火焰,用余光瞟着张冰,一直觉得他对自己另有所图,却不觉得讨厌。
张冰不相信这个解释。他看到张冰一身灰土,再联想到刚才土地上的争斗痕迹,很显然他没说清楚。
“你真的没事,做好事不留名在军队中不是好事。”张冰试探。
“什么意思。”郁波挑眉表示疑问。
“喏,”张冰指着地面:“这些痕迹我们俩没弄出来,肯定跟你有关。”
在逼问下,郁波的脸被火光映红。
“我不舒服,刚起来时候没站稳摔到了。”郁波把头扭过去,留下一个后脑勺供张冰猜测表情。
张冰想笑,但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从他的角度可看到郁波微微抽动的嘴角。
算了不用再折磨这样一个坚持大男人外表的病好了。张冰走开,体会到新奇的体验:调侃郁波挺有趣,压制的感觉有成就感。
张冰回到小喽啰这里,打算获取更多情报,竟看到满地食品袋。
“你怎么把他放开了。”张冰指责路实。
“不用怕,我用绳子栓着他的脚。”路实抬起脚,露出一截绳子和小喽啰绑在一起。
“你吃得太多了,你难道不考虑明天吃什么吗?”张冰心疼先前属于自己节省下的食品。
“人就应该及时行乐,” 小喽啰满嘴残渣:“反正我那么弱,到哪都是被人欺负的料,不如先享受。如果下场不好,起码不觉得心亏。”
“喂喂,我们可没欺负你。” 路实连忙撇清责任。
“我又没说你们,不要太激动。我说的是我们的大BOSS。”
“大BOSS,你们还有大BOSS。”路实似乎很惊奇。张冰则在一旁静静思索。
“我们那个boss简直就是个暴君。”小喽啰打开话匣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惨。一开始,他聚集了几个队伍,我们就是其中一支。当初我可兴奋了,不用跑东跑西,有靠山多好,就跟家里亲戚有政府工作的,从心底觉得美。可那货忒不要脸,把我们分成三六九等,像我这类弱的就被抢走帐篷食物,被赶出营地,只留一把烟雾信号弹。找到敌军的线索,回来报告的能获得一块小巧克力,如果弄到军徽上交的,也只能获得一桶方便面。”
“这年头还有根深蒂固的剥削阶级。”路实震惊地说。
“这位兄弟,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黄土地上剥削别人的还少?”轮到小喽啰震惊。
“我们国家信奉平等呀。”路实反驳道,噎住小喽啰。
一旁的张冰忍不住发话:“你不还抱怨你们系主任抢走你的前途吗。”终于找到个机会呛路实,等了好久。
路实尽量忽略张冰的发言,摸着下巴分析:“你们这个大BOSS这么凶残,肯定不得民心,难道没人推翻他。”
“推翻他,不知道。我只觉得第一个出头的鸟肯定会被打,而且不就三天,忍忍就好了,都会过去的。”小喽啰又开始吃。
路实听得瞠目结舌,转而自言自语:“他们的队伍肯定很容易崩溃,只要稍微挑一下。”
路实表现得很睿智的原因来自于张冰这个安静的观众,给予路实深深的责任感,要表现出人才的基本属性。
等到路实思考下一步该说天空有几颗星星还是地面华氏温度时,沉默的张冰问:
“什么叫大-暴-死?”
······
无生机的森林一片死寂。
“对了,你们队伍里有没有这么高的人。”张冰比划着:“他叫吴绳舟,你认识吗。”张冰想起第一夜的烟雾,当时吴绳舟并不在烟雾发生点。他肯定被淘汰了。听过他的故事,觉得他可怜,也许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个小故事,但张冰能切身感受吴绳舟的痛苦。
“有。被淘汰了。他就是我们小队出去的,后来就没回来过。一想到他没回来,我都觉得好恐怖,假如忘记这是个游戏。不是真的,为了某些虚的东西,大家都拼成现在这样,如果被淘汰就会死亡,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不过呢,咱么这些人呢,太弱的就老老实实睡觉就好了。”小喽啰躺下哀叹:“希望一觉醒来,假的不会成真。”
临睡前,小喽啰还往嘴里塞一把牛肉干,路实劝他少吃点,他讽刺道:“你们以为真的能跑掉,还留着这些食物。和我一起吃吧,反正跑不掉的。这一天多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地区哪那么容易就能相遇,发生冲突。告诉你们,全是部队人透露的信息。哎,这个弱者被强食的社会。反正我回去也是完蛋,干脆多吃点。”
听到“回去”二字,张冰警惕地拿走属于小喽啰的信号弹。路实将吃饱的小喽啰又栓回树干。
“对了,你怎么发现我们,为什么蹲在草丛后面?”路实不依不饶边捆边问。
“大哥,我都已经被你捆着了,我好累你让我休息行不。”小喽啰乞讨着:“你们烧火肯定亮呀,就我一人,没别人你就放心好了。你想你们仨,我一人,加上天冷地冻的,换你你不想烤火吃点东西。我不小心弄响树枝,谁知道你们居然害怕,那我肯定要装神弄鬼,没想到弄过火了。”
“这样解释行不,能让我睡觉不。”小喽啰耷拉着眼皮。
“不不,你理解错了,我只是想找点借口可以出于人道主义把你绑起来。我不喜欢让我丧失勇气的任何对话。”路实认真地绑紧。
“什么人道主义?”
“身为人所遵循的道义。”路实甩出背影。
肚子不断地叫,张冰又渴又饿,真想弄个弹弓打点野味烤着吃,要是买皮筋就好了。他眼巴巴地看着郁波吃东西,又不能上前讨要病人的食物。
地面扔来郁波的背包。张冰看着郁波,不明白。
“你的包是瘪的,东西吃完了吗?”郁波试探地问。其实他一直用余光观察张冰,总没办法忽略他,即使强制地盯看火苗,注意力不由得集中到眼角。
他看到张冰盯着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后来感觉到是张冰饿了。郁波只掏出一块巧克力,其余的都扔给张冰。
张冰拍拍背包的灰,送回来:“我不饿。”
“不饿,也给我吃。”郁波面无表情,语气却格外严肃。他撕开一包面包:“要不要我喂你。”
说出不好意思的话,郁波立马转过头去。难道自己发烧还没好,怎么总是说错话。郁波摸摸头,感觉不到热度,可是脸很烫,应该是被火烘得。
张冰不能拒绝,怎么可以拒绝。他硬生生地吃,虽然解恶,胃里面有存粮觉得舒服太多,但是干硬的面包渣摩擦同样干涩的食道还是难受的。好像喝水,张冰默念着吃得慢。
郁波走开,翻路实的背包。
“哎哎,你知不知道旁边有个大活人。”路实正添火。
“水壶还有水。”郁波的话没有一丝请求的意思。
“有是有,不过你省着点,这周围没有水源。咱么要做好准备。”路实暗示郁波。
郁波闪电般地将手抽回,水壶落在地上。他想温壶里的水,离火焰太近,竟把带子烧断。路实在一旁偷笑,令郁波不爽。他隔着野战服捧着水壶来到张冰跟前,不知该怎么开口。而张冰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想吃,只啃了几小口的原因,怕郁波误会。
还是觉得尴尬,郁波不知为什么在意着张冰,却又不愿靠得近。
“这是水。”郁波放下后,立刻走开,不好意思面对他,觉得做这些事情很“懦弱”。
像久逢甘露,张冰抱起水壶的瞬间眼眶湿润了。
水壶的暖的,温度从掌心随血液聚集到心窝,暖得止不住的开心得想用眼泪表达。
喝了很少的水,张冰吃完一块面包。他小心翼翼旋紧水壶,背到身上。
还没等张冰体会足够温暖,路实像拉选票般开始进行自己的演讲。
“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我们要过上逃亡的生活。”路实炯炯有神地看着张冰。
“你说吧,你想干什么。”张冰打着哈欠。
路实无语地拜拜手:“等我说完。你肯定会说这不是真的,只是三天就结束的游戏。那我就要发问,什么是真的。三天之后,肯定是新兵训练期,军训过的都知道肯定很苦,我们也可以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反正三个月之后下连队,那么我们之后就有理由告诉自己两年服役期不是真的,那这样推理是不是人生都不用是真的。遇到再多的困难,总想着时间会解决一切难道真的会有结果。”
路实停顿下来等待张冰的回应。
“不会。”
“所以我们必须做些事情来改变这样的现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军营,但我是想改变,不是到这里来逃避现实,我想真正变强,不仅仅是嘴上的形容,我想活出心里的想法。虽然我不觉得应该拿出对抗的态度,并不代表我认同放弃。不管长官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想总逃避地活。我们都躲不掉,干什么不正面面对。”
路实的表情严肃,挡在火焰之前,他的五官模糊着,只有两侧脸颊被光熏出层层渐深的橙红色块。
他一开口,张冰想笑,逐渐被他的语气打动,心底暗潮涌动。
“人至少要活得像样。”
路实的最后一句击中张冰。他都已经忘记刚上火车时的勇气,忘记自己为未来奋斗的目标。
“我,我加入。”张冰坦诚地说:“我没什么好逃避地,我想要的是前途。”他很少对别人说心底话,不相信任何人,不知道谁会伤害他。
“不过,讲现实,我们的能力实在不强。必须要带上郁波。”张冰掩藏私心。
没等路实讲几句,郁波就同意加入。
张冰惊讶于路实的辩论才华。路实心满意足地整理火堆时,张冰问郁波,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
“你们都去,我没有理由不去。”郁波抱着膀子,靠着树干轻声说。
三个人组成了“山”字型战队组合,等着身体烤热了就开始行动,不一会儿除郁波都沉入英雄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