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德斯堪传》维京半忆

13、第十三章 转折

　　意外发生的时候，我觉得除了瞬间袭来的那股灭顶寒冷，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这一瞬间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有多痛恨自己的无能。
　　原本躺在床上的病人出现了突然的癫狂，正在帮她换药的奶奶没有来得及躲开突如而来的袭击，右边肩膀靠近脖颈的地方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瞬间渗出的大量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奶奶厚麻裙！我听见动静冲过来，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做出了反抗保护的动作，我抄起药竹篓旁边的木棒，大力地朝那个发疯的女人砸了下去，在她松开奶奶之后还又继续狠敲了几下，看她不再有反应才扔下棍子搂住奶奶。
　　当我伸手抱住倒下的奶奶，我听见自己痛苦的呼喊，和世界坍塌的破裂声，原本熟悉的景物开始在我的眼前扭曲变形，一种冰凉湿润的东西从下自上扩散开来，很快就模糊了视线里的一切，大脑完全当机了，什么都无法思考，我能清楚感受和分辨出的，只剩下疼痛和无助。
　　直到奶奶那双熟悉亲切的大手握上我搂着她的手臂，我才开始回过神来，“......奶、奶奶！”
　　“听......听好了......穆尔纳，我要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奶奶的脸上露出意外坚定的神情，即便混在因为疼痛而紧扭的眉头间，我也感到了一种奇异的使命感从奶奶那不断颤抖的身体传来。
　　“好、好，我答应，奶奶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奶奶......”我继续搂紧奶奶，大力地点头应答。
　　“穆尔纳，奶奶的草药小屋......小屋的木箱子里，有......有奶奶留给......留给你的包裹......里面是......里面是奶奶要告诉你的......一个秘密......也是、也是一份礼物......奶奶希望你能......能真正明白、想要你去明白的......的事，答应奶奶......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使、即使你会感觉痛苦和......和迷茫，都要努力活下去、去做，做正确的、真正正确的事情......听、听到没有？”奶奶努力说清楚每一个字，鲜血随着她每一次呼吸不断地渗出更多，我拼命想要捂住，却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多鲜红的温暖的液体溢过我的指缝流出来。
　　“听到了！奶奶你说的我都会好好记住的！奶奶你知道穆尔纳最听奶奶的话了，对不对？”我抽噎着点头。
　　“穆尔纳，以后......以后就不要再......再哭了......奶奶看你......看你伤心、也会很......很心痛的......奶奶要你一直好好的......以后不能再照顾你、奶奶觉得好舍、舍不得......”奶奶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上我的脸颊，触感还是那么温暖，但接着我却清楚地看见一种淡绿色的好像雾气一般的东西慢慢从奶奶手上散去，带走了掌心的温暖。
　　“这？这是......”我被自己眼前看见的景象吓住了，这种淡绿色的东西就像熬药时候的热气，慢慢从奶奶手上散开，逐渐变得稀薄，“这是怎么......！”我倒抽一口冷气，视线从奶奶手上移开才发现，不只是手上，奶奶现在浑身都在往外散着这种淡绿色的东西！“奶奶！不要！这是什么！奶奶！”看着奶奶越来越虚弱，我便伸手去够这些雾气，但是没有用，它们丝毫没有停止，还是在不断地散开。
　　“不......穆尔纳......”奶奶轻轻地微笑，拉住我的手：“奶奶一直、一直没有告诉......告诉你，但是现在......奶奶知道你可以了......这是灵雾，大陆上的平、平民死亡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会......会以这种灵雾的状态......散入大地......只有能、能量民能看、看见......穆尔纳，你有一个秘密、奶奶也一直没告诉你......都放在那个木箱里了.......奶奶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奶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我的眼泪又开始使劲往外溢。
　　“......奶奶！奶奶！不！”我大声地喊叫，惊动了外面的村民，木答大叔很快带着几个村民赶了过来，一进屋看见满地的狼藉都是一片惊呼：“奶奶！奶奶！”
　　“木、木答大叔！”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抽噎。
　　“穆尔纳！”木答大叔赶紧过来，一边搂住我，一边和旁边的村民协调着把奶奶从我怀里转移到床上，以前和我一起帮奶奶治病的几个姨姨正努力试着救奶奶，我完全靠着木答大叔的支撑才从地上站起来。
　　“木答、木答大叔，呜呜呜呜......”我哭得很厉害，想要把事情跟木答大叔说明，却根本办不到，木答大叔不断拍打着我的肩膀，边不断地安慰我：“我明白，我明白的，不要哭，穆尔纳，坚强起来！你奶奶肯定希望你不哭的......”
　　.......整整一天，我都丢了魂儿一般处在随时就会崩溃的状态，村里的村民们帮忙办了后事，处理了一些事务，最后傍晚的时候，决定把奶奶和之前死去的病人都火化，怕疾病会传染。
　　自从绿萤开始出现，村庄就没有哪天出过太阳，但是今天傍晚，映着村头火床的火焰，夕阳余晖洒满了村子，滚滚浓烟摇曳很久才慢慢散去，风起雾散，待一切安静下来，我才真正能冷静一点地告诉自己：奶奶离开我了，我、我再也不会看见她......再也不能感受她对我的爱护了......我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夜幕降临，我的整个世界只剩废墟残骸，我觉得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动力，突然觉得整个大陆对我来说都是那么陌生，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我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疾病开始在第三区蔓延，我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是之前看奶奶和木答大叔他们那么紧张严肃的态度，就明白肯定有些情况我不知道，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现在只有我自己独身一人，也许很快我也会感染上这种可怕的疾病，也许我会更直接地、像奶奶一样被病人袭击致死......“......好好地活下去......”在我自己思绪纷乱的时候，耳边回响起奶奶白天对我的叮嘱，她希望我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可以坚持去做正确的事......啊，对了，木箱！
　　夜已经入深了，村子里很静谧，大家都很早就歇息了，我摸着蜡烛台，绕到屋子后面，屋子后面有一小片药圃，是奶奶特意栽培的，平时总是会带着我小心地呵护，而如今从中间穿过，我根本就没精力去多瞅一眼，只是着急去找后面药房里的木箱。
　　打开药房的门，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这是奶奶身上总会带着的味道，亲切得很，可是以后我再也闻不到了......
　　药房中间是一张大木桌，上面有很多瓶瓶罐罐，旁边有两个木凳子，现在都堆在角落，上面放了装草药的麻袋。我举高烛台，环视四周，很快就发现，在角落一张铺着一堆晾着的草药的大皮纸下面，有一个并不很大，也就半臂左右长的方木箱，我走过去，把草药拿下来放在一边，又把旁边角落的一把木凳也搬过来，把麻袋扔一边，摆好烛台，让我能清楚地看见木箱。
　　木箱是一种发黑的紫色，好像就是密林后面的树林里有的一种树干笔直的木材，很多村落都用这种木材做家具或者箱子器皿，因为直挺硬实，可以只经过简单打磨处理就能使用，很方便；木箱前面有别片儿，但是没有锁头，只是用平时绑东西用的麻绳直接系了个扣；我解开麻绳，掀开盖子，里面放的东西是几卷已经发黄的皮卷轴，和一些本子。
　　我在木箱前面坐好，开始翻看木箱里面的东西，这份奶奶留给我的“礼物”，彻底改变了我未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