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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暴风骤雨之前 ...

  •   负责搜寻的侍卫们把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安铭佑心思诡秘,暗道的入口竟然设在了寝殿的床榻下。谁都想不到,揭开寝殿的床褥,底下一个小小的鎏金旋钮即是打开暗道的机关。
      此时被褥空空,一条只能容一人行进的狭窄暗道呈现在眼前。里面昏暗无光,黑幽幽一片混沌。承焱准备翻身下去,小五出言阻拦,“王爷不可,暗道里恐怕有陷阱。”
      承焱不听劝阻,翻身一跃而下。小五无奈,只得紧随其后。整个通道极长,承焱掏出腰间的火折子将暗道里的灯盏点亮。侍卫一个紧随着一个翻身跃下,紧随其后。狭窄的通道里一时间只听得窸窣的脚步声。
      众人皆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一点点行进着。突然,承焱脚底下的青砖挪动了一下,墙中的千万个小孔瞬时张开,一只只毒箭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向众人扑来。
      承焱大喊一声:“小心。”腰里的长剑同时拔出,“刷刷”两下斩断迎面而来的锋利毒箭。承焱眼疾,在众人慌乱的时候已发现毒箭只是自腰间的位置笔直射出,于是一跃而起,像一只灵活的蝙蝠趴在墙上。“趴下。”承焱又是一声急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千军万马奔腾的声势,让众人在慌乱中感受到振奋,迅速地镇定了下来,众人纷纷依言趴下。
      一阵箭雨过后,通道里如死一般地沉寂。侍卫痛苦而隐忍的低吟隐隐约约在通道中回荡,更增加了恐怖阴森的气氛。
      小五自地上爬起,走上前来说:“王爷,让小的走前面吧。”承焱斜了他一眼,言语中带着些自负说:“难道你的武功比本王还要好吗?”小五不再言语,他知道承焱一旦下了决定便无回圜余地。承焱虽看似冷漠,实则是极爱惜属下之人,不肯拿属下的性命去冒险半分。
      好在之后一切顺遂,没有再遇到陷阱。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有亮光的出口。众人寻着光源而去,却不料出口竟然在头顶上方,离地足有二十米深。承焱武艺超群,自然不在话下。只见他双脚点地、飞身而起,脚点在墙上的缝隙借了下力,便飞出了出口,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不多时,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绳子自头顶放下,小五也是有些武艺在身的人,借着力三两下便上去了。之后众人一个紧接着一个上去,不在话下。
      “小五,可知这是哪里?”
      小五上来之后,才看清原来暗道的出口是一个干枯了的水井。如今,小五与承焱二人正并肩立在一个荒废的庭院中。顾盼间,小五眉心一提,道:“王爷,这里是西郊的民巷。这西郊民巷实则是安兴城里有名的贫民窟。传说中江湖上的丐帮在时常在这里集聚,不过属下从未亲眼所见。不过这里住着的街头卖艺、杂耍、乞讨的人确实不少。”
      承焱冷笑一声,说:“本王这个四弟倒是越发长进了,选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承焱环顾四周,进出的皆是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正已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他对小五说:“派人把这里围起来。这里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安铭佑的人在内。如今人在暗我们在明,要多加防范。无论如何,安兴城他们是呆不下去的,除非安铭佑他自己找死。小五,你拿着本王的兵符,把羽林军调去城门,让他们务必把四个城门给本王守住。”
      小五恭声应了声:“是。”便匆匆飞马而去。
      这番忙碌下来,不知不觉天色已暮。承焱也不作停留,吩咐了几声便回府了。
      府里,芳宜带着华烨在正堂里等候多时。看见承焱一身盔甲武装,满脸疲惫地走进来,便知孤星仍无消息。
      芳宜几番斟酌,到底是关切心甚,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主子还是没有找到吗?”
      承焱未答,把随身佩戴的长剑放在左手侧的黄花梨雕蟠纹小几上。挥手让华烨到身边来,双手扶着儿子弱小的肩膀,让儿子紧靠在自己身旁。
      “父王,娘亲怎么还没回来?孩儿想娘亲了。”华烨嘟着小嘴,委屈地说。
      承焱心里一疼,柔声安抚道:“你娘亲去你舅爷家有些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好好听芳宜姑姑的话,娘亲回来才会高兴。知道吗?”
      华烨小脸上写满了认真,郑重地说:“孩儿一定好好听芳宜姑姑的话,让娘亲开心。”
      站在一旁的芳宜再也忍不住,偷偷转过身去抹泪。承焱疲惫地说:“把华烨带回去,好好照看。这几天都不要出府。”芳宜依言答应,行了个礼便带着华烨退下。小家伙频频回头,不舍的目光恋恋粘在承焱身上。承焱却不敢多看,偏过头去忍下溢到眼眶里的泪水。
      华烨那一双眼睛与孤星实在是太像了,目光灼灼,直烧到心底。
      如今安铭佑已是强弩之末,孤星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虽知他不会伤害孤星,可一颗心到底还是乱得很,伴随着深重的焦躁、担忧和不安。这样的情绪深深笼罩着自己,连轩宇何时走到面前都不知。
      “王爷。”轩宇瞧着承焱的神态,就知道他是在因孤星的事而痛苦。
      承焱似被惊醒,两眼红得如沁了血一般。
      仿若深秋摇曳在孤风里的那最后一片黄叶,眉宇间皆是颓唐。
      “何事?”承焱开口。
      “无忧宫的孤云不见了。”轩宇语气中带着心事重重的凝重。
      承焱眼中露出一丝厌恶,站起来若有所思般地轻轻颔首,说:“果然。”接着问:“咱们的人如何?”
      轩宇语气沉缓而伤痛,说:“孤云察觉到了,她把咱们的人全部杀死逃跑了。”
      承焱阴狠道:“本王定要她血债血偿。”
      “王爷,董卓一干人等现已收押大牢,傅大人让我问你如何处置?”轩宇问。
      承焱负手在厅中来回踱步,说:“不急,等抓到了安铭佑一齐处置不迟。”说着看向轩宇道:“傅毅那边你都处置好了?要是再让我听见傅毅自杀之类的话,看我饶得了你。”
      轩宇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唯唯诺诺地说:“是,小的不敢。”轩宇害怕承焱问罪,回过话之后立马就溜了。
      日子平静如无波的湖面,一天一天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地重复。只是众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谁都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异常的宁静。
      这几天,承焱已在安兴城内各处散布兵力寻找,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如今的紧要关头,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力。承焱当然知道敌不动我不懂,只是现在敌在明我在暗,况且孤星下落不明。承焱面上虽依然淡漠,实则心中明白,自己已渐渐乱了阵脚。
      这几日,除了傅毅时时过来叨扰,王府里的日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不疾不徐,一天又过去了。派出去各处寻找的人来回报,却依然听不到新鲜的、期望中的消息。夕阳向晚,透过书房万字团寿雕花窗棂的缝隙漏进来,光与影把一室分割得明明灭灭。光柱里浮动的细小尘埃,充盈着整个室内,让眼前的一切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恍惚,是模棱两可的、昏暗不明的。而承焱,就坐在黑暗处,看着眼前光影沉浮。仿佛一切的伤痛都能够真实地铺开在这个及假亦真的氛围里,没有伪装,没有算计,没有斗争。
      曾经何时,在失去孤星的那几年里,自己日夜盼望的就是孤星还活着。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不是脑海里那个一跃而下的绝决身影,也不是梦醒时分枕上犹新的泪痕。能够确定她还活着,好好地存在这世上,是自己那些年坚持下去的唯一勇气。尽管那种希望是渺茫的、微小的,自己却不敢放弃。而找到孤星之后,知道还有华烨的存在。那种感觉,似乎是上天那么多年都在与你玩笑,它戏耍你,玩弄你,突然它觉得它不能单单这样对你。于是补偿给你你这些年都未曾享受到的甜蜜与幸福。那时,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一家团聚,和美地过一生。
      可惜天不从人愿,仿佛那段短暂的幸福才是上天给你的巨大玩笑。它让你尝到一点甜头,之后又让你忍受无边无尽的苦痛。正因为尝过了幸福,之后的苦痛才变得分外地难熬,分外的不是滋味、难以承受。
      承焱默默出神,沉溺在巨大的焦虑恐慌中不可自拔。连书房外的脚步身也未听见。直到来人挑开那影红洒花簇锦软帘,承焱方如梦初醒。
      芳宜捧着一个朱漆五蝠捧寿托盘盈盈立于眼前。她把托盘放在承焱面前的紫檀桌上,缓缓道:“王爷用些燕窝吧,到底身体也是紧要的。”
      “放下吧。”承焱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芳宜也不多言,裙裾一转已远离了眼前。她摸出火折子把窗前花梨木翘头案上的鎏金蟠龙烛台点燃。
      芳宜虽说是跟着孤星从宫中出来,在王府中生活了这么些年,也是有感情的。看着承焱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叹了口气,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夜一寸寸地沉下去,一轮朗月高挂在天际。明月以柔和的光笼罩着这座依山傍水的安兴城。褪去了白天的繁华热闹,一切都变得安宁而柔和。如水银般倾泻的月光,同样也洒在城中一处小小的院落里。
      孤星坐在小小的厢房中,透过纸糊的明窗朦胧窥见一庭院的月光。想起在王府中的那些日子,这样的好天气,自己常常与他在疏星阁的庭院里赏月。夏夜的晚上,便摆一张美人榻,旁边一个小几上放着消暑的冰碗跟时兴水果。当然,还有一壶梨花酿。庭院影影绰绰的花树下,两人饮酌斟酒,说不出的自在欢畅。而如今孤身处在这闭狭的地方,相似的一轮明月,却再也找不到当日一同欢愉的人,勾起心中无限伤感来。
      当真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一墙相隔的房中,安铭佑正与手下几员大将讨论着攻城突围的事。
      一人说:“四个城门,三王早已布下了重兵把守。依臣之间,不如缓几天,待这阵子风波过去,守卫松懈之时咱们再冲出去。”
      安铭佑斜睨了他一眼,说:“一日不拿到我,安承焱的这个皇位就坐不舒坦,况且还有他最爱的女人在我手上。大人觉得安承焱肯善罢甘休吗?”
      适才说话之人自知理亏,低下头不敢多言。
      旁边一人插嘴道:“不如我们放了那个姑娘,说不定三王可以既往不咎。毕竟四王可是他的亲弟弟,他要是敢对四王如何,那就是不仁不义。这有违于他宽仁的名誉,即便登基也会受到天下人耻笑。”
      安铭佑阴恻恻地说:“本王耳背,大人言下之意是要本王向安承焱投诚吗?本王与安承焱亲兄弟,他出于道义自然可以对本王既往不咎。可是,大人可不一样。大人身上背负的可是欺君叛国的大罪,随随便便灭个九族,相信安承焱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安铭佑此话一出,底下一众追随而来的臣子皆是面上惶恐,坐立难安。
      安铭佑眼光冷冷在底下众人头顶寻过,说:“各位大人饱读诗书,玄武门之变的故事想必都听过。唐太宗如何贤明仁厚,到底是杀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更何况本王与安承焱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来帝王之争,都是不讲情义的。本王奉劝各位达人还是趁早灭了这份心思。在座诸位所做之事,哪一件拿到朝廷里都可以随随便便地灭个九族。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若倾覆,诸位谁也逃不了。大家一条心,恐怕还有生还的机会。”
      底下众人听这一席话无比冷汗渗渗。只是当初贪污受贿的行径落在安铭佑手中,抖落出去自是死路一条,迫于无奈跟着他起兵造反。如今功败垂成,想到个中后果,没有不害怕的。安兴国历来刑罚苛严,贪污受贿是死罪,造反更是可以五马分尸、灭九族的大罪。
      有几个胆小的大臣,花梨木交椅上的衣袍已是濡湿一片。湿淋淋地一滴一滴落在青砖上,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
      安铭佑手中的茶盖悠闲地在和阗白玉茶盏上滑过,看着那些个出丑的人,嘴角扯出轻蔑的一笑。眼光扫过,知道底下众人再也不敢多言,于是开口:“明日咱们兵分三路攻城。南门上的守卫最强,秦大人带领两百护卫队走南门,王大人带领一百护卫队走西门,张大人带领一百护卫队走东门。至于本王嘛,会乔装打扮作卫兵跟在三位大人其中一位的护卫队之后。”
      安铭佑刚说完,就有一大臣问道:“北门的护卫是最少的,王爷为何不走北门?”
      安铭佑了然地一笑,说:“安承焱最是沉稳的一个人。北门看似人少,大有可能是他故意埋下的圈套,想引本王上钩。”
      那位大人点点头,不再多问。
      又一人问:“敢问王爷会乔装在那一队里,臣认为王爷所在的那一队应该加派人手,保卫王爷安全。”
      安铭佑冷哼一声,他如何不知底下这群人的打算。当初就是拿了他们的把柄,这些人贪生怕死才投靠了自己,实则无一真心。他们自然知道,自己所在哪一队,其他的那两队必然就成了声东击西的佯攻,生还的可能性就会小之又小。如今说出这冠冕堂皇的话来,真是当自己是傻子。
      安铭佑依旧陪笑道:“各位达人不用担心,实则安承焱会集中兵力在哪一座城门,本王也是不知,这一切都是本王的猜测而已。明日恶战,伤亡是免不了的,但到底还是会有人生还。本王跟大家一样,都是在赌运气而已。说不定本王的运气还没有大家的好呢”
      底下众人原本目光灼灼等着他的回答,听他如是说,接是垂头丧气起来。
      安铭佑不以为意,说:“本王已与契丹联系好了。咱们出城之后,契丹会有人来接应。本王已承诺契丹国王,一旦本王登基后,便割十五座城池给他。契丹国王不是傻子,他在安承焱手中一份好处也捞不到,自然会相助本王共图大业。大家不必气馁,只要出了城,咱们又可以东山再起。”
      底下众人将信将疑,终究不敢多问。悻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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