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点之境[西幻犹太神话]》狱蛇

4、第二章：失算

　　接下来的一段光景，耶和华一直停驻于圣殿，而圣灵则一直在他身旁，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维持思绪的静止绝非易事，许是觉得有些倦了，他斟酌着将“自己”挽了过来，松松垮垮地圈在怀中，本以为只要如此，即便不慎心游万仞，他也可在第一时间控制住自己。

　　人偶安雅娴静，听凭摆布，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风格却是迥然不同。

　　耶和华看着自己的脸，不觉又生出几分摆弄摆弄的情致。毕竟，父神也从不曾如此可碰可感的接触过“自己”。

　　圣灵具现的形体几分瘦削，可隐约觉出骨骼的棱角，却因柔韧弹性的肌理显得恰到好处。

　　耶和华微微侧首望向身旁永远空着的席位，现今的大天使长米迦勒从不会真的上到这与父神几乎等同的地方。

　　而昔日路西法还是大天使长的时候，却总是在这距他咫尺处留到每日圣朝结束，等到散尽了一堂的天使，再寻着各种机会乘他不备从后边将他轻轻拥住，而他每每都需颇费周折才能挣脱，也许和这绝佳的质感有关？

　　耶和华嘴角微一轻扬，却又突然收敛。

　　这不自觉的遐思，令他觉得有些窘迫，自恋这毛病可是最不能被传上的。

　　他不再多做他想，只紧了紧手臂，微微合上了眼。

　　然而，兴许有时候父神太过自信了，自认为编排完善了一切，自以为可以运筹帷幄，到头来却遗忘了最根本也是最严重的问题，若是从圣灵虚妄的圣瞳中望见沉淀在神识最深处的纠葛，无可否认，又当如何？

　　圣灵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事实上却什么都做了，而微妙的，耶和华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直到——节奏无比缓慢的，翅膀扇动的韵律突然响起。

　　耶和华感到巨大的阴影从上边投下，将他罩住。

　　除了紧急情况，未经他允许，连弥赛亚都不敢直接闯入圣殿，现在又是谁如此大胆？

　　只是，这样的节奏……

　　缓缓张开眼，眼前出现的是英俊潇洒的大天使长放大的面庞。

　　……

　　耶和华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很好，竟然还没有消失……

　　他此刻真算有些惊讶了，他可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出现幻觉？

　　叹了口气，他随意伸手往面前一挥，想要驱散这种令他啼笑皆非的幻象。没想到一下就硌着了什么东西，温温的热，微微的软，是皮肤独有的触觉。

　　这一次，轮到堂堂创世父神石化了。

　　……
　　……
　　……

　　当然，石化的可不止他一个，路西法自然也是一时懵了，愣是定在原地维持着俯身向前的动作，连六片巨大的圣光之翼都忘了收拢，展在半空，似乎搁哪儿都不合适，任凭澄澈空灵的圣光洒满圣殿素洁通透的地面。

　　半晌之后，耶和华方才回过神，他似乎被“自己”非常彻底地戏耍了一回！

　　只可惜这个领悟为时已晚，因为圣灵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此刻正倚靠在圣灵净潭旁的御柱上，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抚在面前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

　　耶和华立刻做了三件事，迅速收回手，往后挪，起身。

　　总之他用最快的速度与路西法拉开了距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瞬间确实身心凌乱。

　　不过仅几秒，他便恢复了习以为常的沉静。

　　他淡漠地看着路西法，不发一言，但眉里眼里都是一句话：“谁让你进来的？”。

　　路西法的表情要多惊讶有多惊讶，他下意思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耶和华，然后用极不确定的语气喃喃发问：“父神，你，刚刚……摸我脸！？”

　　那小眼神有多少“纯洁”他给多少“无辜”，简直和被调戏了没啥两样。

　　耶和华只觉得一阵不自在从头窜到脚，忍着转身就消失将那“装天真”的天使晾那儿的冲动，轻咳一声，转开了目光，随意扯了个缘由：“你凑太近了，一时没认出来。”

　　路西法放下手，认真而专注的将眼前的父神打量了一会，而后眼中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他轻轻扇了扇翅膀，身体往前一倾，凑到耶和华耳边低语：“偏心不带这样的吧，难道是别的天使你就如此大方的摸摸人家脸，是我的话就和看到什么似的躲远远的？”

　　耶和华不动声色的别开头，退后一步，反问一句：“你倒说说，还有谁敢未经我允许直闯圣殿，把脸搁我面前来，扰我休憩？”

　　详装认真思考了一会，路西法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其实你是被我吓到了？我才知道原来父神是胆小鬼。”

　　无视他的小小嘲讽，耶和华有些无奈道：“你这样直闯圣殿，什么事？”

　　路西法止了笑容，随刻换上了一脸的“严肃”：“父神，‘您’在开我玩笑吗？不是‘您’——招我来的么？”他特地将两个“您”字加重了再拖长，带着一点点油嘴滑舌的俏皮。

　　耶和华这才想起去仔细一盘查古往今来的时间轴，他发现圣灵让其回到过去的时间点，正是将五重天的圣山“雪渊”正式交付路西法掌管的时候，今日清晨圣朝之上，他确是让他抽个闲暇时候，来一趟圣殿。

　　“这样啊……”自觉错责了路西法，他的语气不觉稍有缓和，随口讽了一句，“被你那张脸给惊忘了。”

　　路西法的表情特“委屈”，带着不满回道：“尽胡诌，我明明是整个天界最俊的，哪有这么可怕？”

　　耶和华对他的自恋已习以为常，一笑置之，毕竟他所言，确是事实。

　　他诞辰，整片苍穹的星辰皓月为之黯然失色，黎明之时的红霞为之索然无光，作为拂晓之子，星辰之君而生的他，拥有俊逸到令人只能惊魂动魄的容颜形骸，圣洁到让人只敢俯地虔诚的圣光六翼，即便是圣子的天使之姿比之都有不及，又谈何其他晚于他出生且经历了成长过程的天使呢？

　　只是此话一落，路西法却又急急补上一句：“当然是除你以外。”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耶和华一时无言。他都快忘却，每每在其面前自夸的时候，或者说路西法只会在他面前自夸，总是不忘把他也夸进去，虽然每次都是以“顺便”或者语毕突然“想起”的方式。

　　心没由来的抽搐了一下，他们可以像这样对话的时日，其实早已不复存在，即便他可以随意回到过去任何一个时间点，但是想必无论是路西法，还是他耶和华，都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否则，一者就不是创世圣父不是神，另一者就不是曾经的大天使长后来的撒旦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