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点之境[西幻犹太神话]》狱蛇

155、第一百四十五章：晨昏之战

　　第二狱帕伦斯城——帕羚魔殿，宫殿中心庄严而肃穆的巨型广场中，排排列队整齐的魔界士兵——第一前锋、第二御术堕天使军团、大恶魔军队、污鬼阵营与黑魔龙骑部。

　　当路西法、阿撒兹勒、沙利叶在与炼狱搏斗的时候，剩余的两个撒旦——玛门和萨麦尔，已经将整个魔界的兵力结集。

　　这里本是萨麦尔所管辖的地狱，魔界戒律最森严的地方，素来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沧桑的氛围，而现在，这种肃穆更是达到了顶峰。

　　此时第二狱已是数九寒天，朔风猎猎，天空像硕大无朋的冰块，银晃晃闪着寒光。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乳白色的雾，冰窖一般，裂肌砭骨的寒冷。

　　玛门和萨麦尔都绷紧着脸，路西法已经消失了三个昼夜，在那之前，他曾交代过他们，今日入夜之刻，便是魔界全面发兵最后的时辰，无论他是否如期赶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上的影子缩短的又拉长，魔界短暂的白昼再一次走向尽头，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先是零零星星的雪籽，后来渐渐变大，洁白的六角冰晶鹅毛大小，在时不时吹来打着旋的风卷中狂舞。

　　夕阳混着灰黑色的云翳，将远处的山头染出沉闷的红，像极了沉甸甸的句号，终结最后的音符。
　　百万魔军伫立在肃静之中，他们自然不知道玛门与萨麦尔的心越揪越紧，却能感受到他们无意间释放出的压迫力，于是气氛就不明不白的越来越紧张。

　　就在最后一某落日的余晖隐没在山的那一端，玛门再也无法等下去，黑色的双刃镰刀从地上猛然扬起，红色的反光从镰尾闪电般地窜到镰锋。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所有的魔军一致提起兵器，发出整齐划一的铿锵声。

　　萨麦尔似想阻止他，但终于还是憋了回去，路西法的命令是绝对的。

　　“走！”玛门大喝一声，双锋的锐利镰刃隔空劈下，发出清脆而生猛的呼啸，随即率先展开骨翼，翻身飞起。刹那间，群魔展翼，无数漆黑的羽翼遮蔽了尚泛着将逝天光的苍穹。黑色落羽纷纷扬扬，和漫天飞雪化作一体，罕见的“黑雪”，更给此时的地狱平添一份肃杀，几分诡秘。

　　天历66纪元6666穹7181年1月1日，元旦，路西法的生日。此日乃为天诞日，本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曾经拂晓星君的诞辰，是这个世界历法的元纪元穹元年元月元日。

　　而66亿多年以后的元旦，却是天魔三战之诛天爆发之时。

　　当恶魔大军飞向天界进军的时候，整个一重天也已经绝对戒备森严。昔日的“圣光之徽”骑士团战斗部队已归入乌列尔麾下，而现在拉斐尔归来，骑士团医衔部队常年空缺的首席自当名正言顺重归于他，而他的两个副官：拉贵尔和拉吉尔这对双生兄弟却因相当出跳的联合控阵能力和能全面强化火魔法的风之属性而被编排进入“烈凰式”这以大量火属性法天使组成的部队之中，作为左右护法弥补了梅特塔隆的空缺，增强整个部队的魔力凝集度与提升部队的战斗威力。

　　一重天的原住民已经全部撤离完毕，现在连二重天靠近天堑之途的普通天使都在米迦勒的安排下向高重天撤离。

　　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低阶天使——单对白翼的能天使和单对金翼的主天使，他们大多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时分了解，只知道最近天界魔界不太平到似乎要开战了，所有到魔界的天使都被紧急召回，并严禁任何天使随意越雷池一步。

　　在离家搬迁的过程中，这些天使有兴奋的也有惆怅的，叽叽咕咕抱怨的也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经常性跑到魔界挣一些卖/肉钱的，对于这种极大削减了他们谋生手段的情况，不可谓不恨之入骨。

　　米迦勒远远看着他们沉默不语，虽说立誓要保天界一个平安，但是曾经之所以能够战胜路西法，却是因为弥赛亚突然间以圣子之姿出现。

　　那时，鎏光正与他的金色神剑撞在一起，火星四迸，一道裂痕已经在神剑上隐隐显现。

　　而圣子在神剑即将断裂的瞬间在上面倾注了几乎能够毁掉半个天界的神力，正是这骤然迸发出的恐怖力量令路西法猝不及防，鎏光被震得脱手而出，而米迦勒根本驾驭不住那过于庞大的神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手中的剑已经直入路西法的胸膛。

　　只是这以后弥赛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其他的天使知道这件事情，因为父神在米迦勒回去以后就对他下了“封口令”。

　　或许知道为何弥赛亚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的，除却父神就只有路西法了。

　　米迦勒将目光投向圣山审判高不可见的山峰，路西法自其直上七重天的山巅陨落，沿途喷洒的鲜血将缭绕的雾霭染成瑰丽的玫红云翳。

　　在那个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怀着战死沙场的夙愿而独身向路西法挑战，却万万想不到，一呼一吸之间，那最不可能被打败的几乎已经和神一般的存在，竟就这样败在自己手上？

　　他不敢相信，也绝对不能相信，所以他才得以看到了弥赛亚消逝前的最后一个剪影。

　　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是他最不敢翻看的记忆，所有的御前天使，没有谁愿意和路西法刀剑相对。

　　他曾是那么完美，那么强大，那么卓越，那么非凡，晨昏之子，星辰之君。

　　他是无数天使仰慕的天国君王，那毫不掩饰的光辉比之处处刻意收敛神威的父神，甚至更容易夺走天使近乎狂热的爱慕。

　　圣父太过于邈远而虚幻，而路西法却是如此的真实——虽然真实，却如神那般难以真正企及。

　　但他却不会如父神一般绝了一切对之执着的念想，反之，似乎谁都有机会，他会笑着和哪怕最低贱的天使谈话，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他不必明说，却可以让所有天使感受到那礼节性的几句问候已经是最大的怜悯与施舍。

　　他身上有着天使绝无仅有的神性，但又与永远谦逊而慈爱的弥赛亚不同，带着生命特有的鲜活与脾性秉情。

　　米迦勒缓缓低下头，睁开眼睛，怔怔地眺望光栅的尽头，说到路西法，欲不得不想起那最终走向堕落的火之圣祖，天国书记，神之代言，路西法曾经的副官。

　　米迦勒在心底一直明白，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多少要为之负起责任，或者说，他对梅特塔隆一直心怀愧疚。或许如果他没有去追他，没有将他的立场如此鲜明的摆在他面前，将他强行推到了路西法对面。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随路西法堕天了，或许拉斐尔也已经随着他堕天了。

　　对于那时候还血气方刚的梅特塔隆，要他背叛路西法，他宁愿去死。

　　所以，他也的确去“死”了。

　　这一点，是米迦勒在梅特塔隆发动灵焚召唤天之圣火时才幡然醒悟的。

　　米迦勒只知道梅特塔隆想要随路西法堕天，但他却没有最终下定决心，他也知道，原因是拉斐尔。

　　默示录最后一日的黎明，犹豫再三的梅特塔隆终于还是只身离开了天界的战队。他走的悄然无声，但却依然被时刻派天使监视他的米迦勒发现了。他追上并拦住了他，他没有说更多挽留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如果你堕天了，拉斐尔会随你一起堕天，不问缘由。”

　　梅特塔隆没有说话，只是收住了羽翼，停了下来。

　　他又说：“拉斐尔喜欢花草与阳光，地狱里鲜有这些。”

　　梅特塔隆缓缓转过身来，浅金色的卷发在一片漆黑中泛着淡淡的光，那双酒红色的眸子疲惫的眨了一下，苦涩的一笑：“你真是很残忍。”

　　“我只说了事实。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再见……或是永别。”米迦勒叹了一口气，从梅特塔隆面前让开了，后退几步，突然又上前，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必须阻止他。兄弟，无论你如何选择，保重！”

　　然后，他径自回到了天界的军阵。

　　翌日，天使与堕天使展开了空前惨烈的正面决战，在这场旷世战役之中，堕天使与天使方面都死伤无数，并且一度僵持，但随着一大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纯种大恶魔军队的加入，战况向着路西法一边倒，天界陷入了绝对的劣势，米迦勒也被大群恶魔所托住，陷入了苦战。

　　就在这个时候，自上方射落无数金色的火球，正中那些猝不及防的恶魔。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他们凄厉的呼号着然后化作灰烬。

　　剩下的恶魔纷纷惊疑的退后了一圈，暂时停止了攻击。米迦勒抬头，望见浴火腾空的梅特塔隆浑身都燃烧着金色的烈焰。

　　他飞了下来，落在他面前，伸手指向远处的路西法：“去吧，你要阻止他。明明他是最不该堕落的，集神宠于一身的大天使长啊，背弃如此荣耀而叛逆天堂，罪不容诛，不是吗？！”

　　米迦勒望进他的眼底，那双几分像堕天使的酒红色眸子中，竟不再有一点彷徨与犹豫，他到底还是属于天界的梅特塔隆，在他的心中，拉斐尔的分量究竟还是大于路西法。

　　“去吧！”梅特塔隆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里我来解决！”

　　米迦勒点了点头：“好。”

　　以梅特塔隆的实力，拖住这里不成问题。所以米迦勒完全没有多想，鼓翼飞去，他面前金色的火舌来回舔舐，逼得的恶魔节节后退。

　　“兄弟，保重！”梅特塔隆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隐隐带着几分诀别的意味，这时候他才发现不对经，猛然一惊，回头便发现梅特塔隆身上金色火焰渐渐淡去，转向了银色。

　　“？！！！！梅特塔隆，你要干什么？！”

　　米迦勒一声惊呼的同时，一声无声的爆破，掀起的气浪将他撞出了十米多远，彻骨的寒流以梅特塔隆为中心扩散开来，一低头便看见无数恶魔已成冰雕。

　　银色的雾霭之中，庄严圣洁的银色火焰静静的燃烧着，天地之间，大地敛声，天空屏息。

　　随着银色焰华越烧越旺，焰锋上渐渐闪烁起色彩斑斓的光芒，如一道长虹扭曲着在火焰间回滚穿梭。

　　冰封千里，霜凝天地，不仅仅是大恶魔，还有无数堕天使，都在这瞬息间凝结了全部血液。

　　米迦勒瞪大眼睛，回不过神来，这是……天之圣火，梅特塔隆，他发动了灵焚？！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是在……寻死！

　　但突然从远处飞向这边的路西法生生将他拖回了现状，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不得不挥动羽翼迎上去。

　　他只最后瞥见了梅特塔隆嘴角扬起一个释然的笑容，他说：“路西法，你输了！”

　　尊尊冰雕开始燃烧，从内部一点点烧到外部，最后碎成无数冰晶，在天地间消散。

　　一切都被净化了，用死亡净化了一切，天之圣火，源自圣灵。

　　灵净是绝对的，或者从另种角度来说，是冷漠而残酷的裁决。

　　这之后，他已无瑕顾及梅特塔隆这边发生的一切，他与路西法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天一夜，直到那日子夜，终因实力上的差距而败下阵来。

　　但事情总是如此难以想象，本该被洞穿胸膛的是他米迦勒，但是……直到路西法一点点向后仰去，缓缓扯出胸膛的剑锋被热血染地鲜红，他的脸上都没有显现出任何吃惊的神色。

　　米迦勒能看的出来，他的目光全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仿佛穿透了自己的心脏，穿透了世间万物，投向天地间无可企及的高度。

　　他的嘴唇只是轻轻的动，他说：“你最终，连亲手将我制裁这点关注，也不愿再施舍了吗？”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路西法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父神给予他最后的审判。

　　但是，父神一直没有出现，所以路西法无心再等下去，他下了狠手。

　　神绝不会坐看米迦勒被杀死，那时他身上还带有封印的最终锁钥。

　　然而，路西法只看见圣父借米迦勒之手将他遣下地狱，却没看见，在耶和华将圣子送到战场那瞬间的神情——鲜有喜形于色的父神，露出近乎泫然欲泣的神情。

　　（帕伦斯，Wrath音译，七宗罪之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