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浮世中的鹿角簪

5、五

　　再见着顾容的时候已是几日之后的事了。
　　依旧是那条石子路，那座花亭，那个人。却是少了一个唱戏的女子。
　　顾容依旧客气的抬手让我坐，示意小童给我沏茶。不同的是，语气中有了些淡薄：“先生这回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我微微拱了拱手，也不在意他语气里的那丝薄凉，不疾不徐的回他：“也没什么要事，就是问问，主人家这心病，可是因为那日在此唱戏的女子，名唤秋娘的姑娘？”站直身抬眼看着顾容，我语气顿了顿。“还是应该说是否与当年秋娘离家之事有关？”
　　顾容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连着身边倒茶的小童也微微一滞，却是很快的拿着眼光偷偷打量他家老爷。
　　“......你是怎的知秋娘之事？可是下人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我笑了笑，终究是顾容，虽然吃惊脸色却也丝毫未改，拿起斟满的茶还是细细的闻微微的品。
　　“既然我揭了这个告示，那我定有医治好的本事。这心病，仍需心药医。而这心药，就是我医治的本事。”
　　三月的春风轻柔，带着花香四散。微风掠过，静谧的花苑除了只剩树枝簌簌，花叶错错，再无半点声响。
　　顾容慢慢的喝着茶，没有让我离开的情绪，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小童已经给顾容的茶盏续了好几次茶，顾容却依旧不急不躁，面容淡淡的看着近处伸入亭中的桃花枝。半晌，终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了。
　　“先生....当真可解我心头结？”
　　“当真。”我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眼。
　　亭里的那枝桃花开的正好，几片嫩叶配着朵朵娇花，映着顾容病容的脸有了一丝颜色。他伸出手去碰了碰桃花，像是看着什么心爱之物一般，眼里充满爱怜，却又带着些许无奈。
　　“......我喜欢秋娘，但我.......却了悟的太晚。”他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秋娘是我娘抱养的义女。那时双亲年迈，又怕我少年寂寥，想将养一个女儿来给我做伴。抱养秋娘的那个时节，刚好是十月深秋。娘亲便唤她秋娘。
　　秋娘伴了我二十一个年头。小时寂寥，下人尊我却也不肯与我耍闹。唯有秋娘可以同我嬉戏，让我懂得年少顽皮是个什么滋味。”他寂寥的挤出一丝苦笑。“秋娘长到十五，陆续前来提亲的人不少。那些人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时双亲已然仙去，徒留我一人。秋娘虽然不是我的血亲，但总归我们一起长大，我视她如自己的妹妹，我最后的亲人。
　　早先我舍不得她出嫁，前来提亲的我都回绝了。后来秋娘十七，我认为作为一个好兄长，应该要好好给自己的妹妹挑选夫婿，为她择一个好良人。但，左右看来，却没有一个人足够贤良到让我将秋娘托付给他。到了最后，我连听着提亲都厌烦。就这么拖着拖着，拖到了秋娘十九岁，我还是舍不得让她出嫁。我当初以为，这是一个做兄长面对妹妹出嫁该有的心情，如今看来，那时不过是逃避罢了。直到她和晏陵跪在我面前，我都没有意识到那一刻无来由的愤怒与不安是为了什么。我还以为，还以为是跟随自己那么多年的妹妹要离去的不舍。
　　我从来没那么怒过，我无法平息我的心绪好好考量，那时，我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了顾府，却在下一刻悔不当初。其实我早知晏陵是杀手。我只是觉得他会为我所用而已。却怎么也料不到秋娘会对他黯然心许。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秋娘。无数个漫漫长夜的怅然若失魂不守舍让我明白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是喜欢着秋娘的。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但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却是再也寻不着秋娘了。”闭了闭目，顾容微微的笑了笑，坐起了身子，似乎有些开心：“听到秋娘回来的那一瞬，我都不相信。我甚至以为自己病糊涂了。但我还是连衣服都没披起身就冲了出去。远远地看见秋娘我高兴的不能言语，却又想起自己只穿了件里衣，头发都还披散着，转身又跑回房间，让婢女们给我好好梳洗。我不能让秋娘见着这个样子。”他莞尔一笑“城里的女子皆说顾容容貌冠全城，那我也定要秋娘的眸子里映出容貌倾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