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Never Say Goodbye.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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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柔造視角]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候他還不過只是個還在正十字學園裡學習驅魔知識的高中生。
就在高二的初夏,他難得的回到了京都的家去度過炎熱的暑假,不過話雖如此,其實他之所以會回家只不過是因為父親八百造想讓他早點了解清楚明陀宗的事務,好讓他在畢業後就能回京都事務所幫忙。
畢竟身為志摩家主候補的矛兄早已在青之夜中身亡,志摩家的下任家主不能一直懸空,也該由排行第二的他補上,與父親一起負起應有的責任,
因此,他一直都明白父親的苦衷。
身為輔助明陀宗座主的僧正家族,出身在志摩家的男子無論如何都不能逃離責任,自從叔叔和兄長死去後,柔造就一直都是這樣的認為。
明陀宗座主和其血脈繼承者,是他們志摩家一生都必須守護的對象,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光榮。
只是,他從沒有想過原來這樣的想法其實對自家弟弟來說卻是不幸和不公平。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 本來他是預定了要跟從父親八百造去進行見習驅魔。
就在他們正打算到後山處進行驅魔任務時,門徒就急亂的報告說少爺他們在外出遊玩時遇到了惡魔。
當他們趕到時,龍士他們已經被門徒們圍住進行包紮了, 而他小小的弟弟則獨自的站在人群的外圍,臉色煞白的看著其他人風風火火的奔走著。
「柔兄...」察覺到他的走近,廉造將視線移到他的身上。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父親不是讓你去保護少爺他們嗎!
其他人手忙腳亂的拿著一包包的醫療用品,不難想像是因為龍士或是子貓丸受傷了。
「我...」弟弟微微抬首看向他,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下去,只是小聲的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你到底何時才能好好做啊,守護少爺是你的責任...算了,我現在去看少爺和子貓的傷勢,你就好好的在這裡反省吧!」
「...是」望著弟弟慢慢的低下頭,作出反省的模樣,柔造也沒好氣的轉身離開。
雖然在遠處看起來自家的弟弟垂頭喪氣的樣子還挺可憐的,但比起他沒有好好的履行到志摩家的責任,柔造就覺得應該讓弟弟好好的反省不能縱容。
然後等到他回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你有好好反省嗎? 知道自己該做的事是什麼嗎?」
雖然說少爺和子貓丸的傷勢並不嚴重,遇上惡魔不過是意外, 而且二人也沒有受到魔障,但身為保護者的廉造卻是毫無損傷,實在說不過去。
「...」
「你!這樣的沉默是什麼意思? 給我好好的答話!」
似乎是被他那糟糕的語氣嚇著,廉造猛然的嚇了一跳,
「對不起...對不起...」
「...唉,算了,有好好檢討就好了,」看著那瘦小的身子,那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讓柔造還是忍不住的心軟下來:「不過有時候也要好好的想一下到底什麼事是優先的,不要給死去的矛兄丟臉啊!」
「...」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自己就先回去吧。」
「是...」眼淚開始模糊了視線,他咬著唇,努力的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還有什麼事嗎?」
「...爸爸...柔兄...還有大家,果然都很討厭我是吧...」只有六歲的弟弟小聲的哽咽著,他默默的垂著頭凝視著地面,小小的身軀不停的顫抖著:「也對呢...畢竟我沒有做好保護少爺和子貓的責任,沒有做好『盾』的義務呢...」
「而且還讓矛兄為了保護我而死掉...那樣受大家喜歡、優秀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
「廉造? 你到底在說什麼?!」全然預料不到自家弟弟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柔造著急的一把抓著對方那明顯瘦小的胳膊,強逼他與自己對視。
「!...痛!」
感覺到手上濕濕涼涼的,弟弟那聲喊痛讓柔造有種不好的感覺,他急忙的拉開對方的衣領,愣住。
重症。
從肩膀開始一直伸延到胸口的、由利爪造成的抓傷,傷口的面積不廣,但卻是又長又深,雖然弟弟深色的T-shirt令血跡並不明顯,但從他蒼白的臉色來看血應該已經流了一段時間...
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只注意到少爺和子貓丸的傷勢呢...明明他們不過是輕微的擦傷而已,柔造默默的想著。
「...」
「你...」說實在,廉造的情況並不樂觀。視線對不上焦點,搖搖欲墜的身子訴說他已經到了極限。
在記憶中,廉造是個愛哭怕痛的孩子,大大的眼睛總是會在金造拿出蟲子又或是被揍飛的時候滾出淚珠,然後嗚嗚的哭泣起來。
然而,記憶中的模樣卻如何的與現實不契合,孩子的行為完全沒有柔造熟悉的『志摩廉造』的影子。
這樣的他,令他一瞬間頭腦空白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到底又在幹什麼
在弟弟最需要關心的時候,他所給予的只是喝斥和責備。
「廉造...痛嗎?」聽到自己的名字,廉造微微的偏頭,那張平日常見總是掛著令人窩心笑容的臉如今卻是充滿著恐懼,柔造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但這時遠處卻傳來了父親八百造的聲音。
「廉造!!你到底在幹什麼?!到底有沒有自覺?!」
「爸爸...」驚恐的看著向自己怒氣沖沖衝過來的身影,廉造顫抖得更加厲害,眼神充斥著不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父親!廉造他受了重傷,我們...」
\"我們得先把他送去包紮\"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 八百造的手已經從上而下的扇了過來, \"啪\"的一聲,柔造再一次的呆住了。
「為什麼會讓少爺和子貓受傷的?!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存在意義?!」
「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的話,你簡直是志摩家的恥辱!」
父親盛怒的身影,完全不問因由的揮手,他看著在他的弟弟眸子中瞬間浮現的悲痛和絕望,
然後,應聲倒下。
「...對不起...下次...下次絕對會做得更好...所以...所以,」
對不起。
即使是受了這樣的重傷,這孩子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是沒有哭鬧過,甚乎連喊痛的次數也寥寥可數, 而且直到失去意識之前,他還只是在不絕的道歉。
到底他們在幹什麼啊 對著自己的家人、一個受了重傷的六歲孩子,竟然是用這樣的態度去對待。
一切都來得那麼的自然,自然得讓他覺得心寒。
他看著細細的不斷從弟弟額頭處流出的血,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
『這個孩子,終有一天會被他們親手逼死的。』
「早上了嗎...」早晨的陽光有點刺眼,志摩柔造一時間沒能習慣的下意識伸手擋在眼前,微微的發出呻吟,然後不意外的聽到身旁的妻子的笑語。
「猴子你還是一早起來就怕光嗎。」
雖然結婚後他們已經不像以前一樣一碰面的就如火星撞地球的大鬧一番,但長年以來形成的習慣還是讓蝮不由自主的會取笑柔造的孩子氣行為。
「什麼嘛...」
不滿的翻個白眼,柔造伸手將自家的妻子拉了過來,給予一吻。
「別鬧了,既然醒來了就快來準備吧。」蝮輕輕的將他推開,然後將替換的衣服拿來,微笑:「今天可是忙碌的日子呢。」
還有兩天就是勝呂龍士的十八歲生日。
對明王陀尼羅門宗來說,這是一年一度的重要事項。
儘管主角勝呂龍士多次提出取消或是將慶祝簡單化的要求,但都一一被門派的人反對駁回。
未來的座主的重要誕生日,又怎能寒酸的度過呢。他們是這樣的堅持著。
而在拗不過眾人後,勝呂最後也只好乖乖的接受。
所以事情就回到最初,為了慶祝誕生日,幾乎所有的人都有各自的任務, 比如說是佈置場地,準備食物等等。
而身為大僧正的志摩家當然也在籌備工作上佔了重要的角色。
「對了,蝮,有看到廉造嗎?」
「廉造君?」她想了想:「啊啊,剛才還待在庭園裡,有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已經三個月了。
自從那最小的弟弟叛離到反人類組織『啟明結社』,之後在組織崩壞後被送回本家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直到現在,他在組織裡所遇到的事,又或是背叛的原因,他始終都從沒有提及過。
那天當他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只是微微露出困擾的苦笑,然後不斷的道歉,一聲一聲地沒有間斷。
『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非常抱歉』
『完全沒有盡到盾的責任真的很對不起』
『給為了保護我而死去的矛兄丟臉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
由於跪下的關係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本來身形就比較瘦削的弟弟似乎在這一年間變得更加瘦了,給人一種蒼白而無力的感覺。
一年,可能其實對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過是一段短暫的時間,然而那個從小就由他管看著長大的弟弟在無任何的商量或通知下足足離開了他們一整年,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接受不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和他們商量
為什麼明知道也許會喪命也不惜捨棄一切到那個組織去
為什麼回來後不作出任何的解釋
太多的問題在重見弟弟的那刻在腦海中洶湧而出,他想一一的詳盡的詢問,然而所有的言語卻在看到弟弟低首露出非常悲傷的表情時消失殆盡。
樂觀、溫和,廉造給人的感覺一向都是屬於向陽歡樂的類型,雖然偶爾會因為麻煩事而耍脾氣,但基本上只要待在他的身邊也很容易被圍繞在四周的柔和氣氛感染到而放鬆起來。
只是,經過了這次的逃離事件後,他才發覺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弟弟為了令他們安心而拼命塑造出的虛像而已。
『那傢伙雖然一直都在笑著,但眸子卻是絲毫感覺不到暖意。』
就在組織崩壞,廉造昏迷不醒的期間,那個魔神之子是這樣的告訴他們:
『看著身旁的建築物逐一的倒塌變成廢墟,明明是那樣的悲傷和迷茫,他都只是一直的微笑著,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微笑\"以外還有什麼其他的表情...』
非常悲傷的,那個視弟弟為摯友的少年幾乎快要哭出來。
柔造想,其實自己大概很明白那個少年的心情。
儘管平日顯得懶洋洋、做事沒幹勁頹廢得令人有點遺憾的末弟總是給人一種不成器的印象,但實際上自己、那個少年,還有其他人都曾經被那個治癒的笑容拯救過無數次。
所以當他們認識到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依賴著的溫柔背後隱藏著何其多的不滿時,他們的心就像是被纏上了鉛球一樣直沉到水底。
柔造不知道究竟在這次的叛逃事件中推動著弟弟的是怎樣的信念想法,也不知道為何回家後他會露出如此悲傷的神情,他只是知道有些事已經不由得他掌握得到。
不過,也許其實從一開始也已經掌握不到,畢竟他們從來都未曾真正的了解過那孩子。
「啊,柔兄,早上好~」
一如蝮所說的一樣,自家弟弟正蹲在庭園處不知道在焚燒什麼。
「在忙什麼嗎?」
「唔....有點事...」嘴裡咬著冰棒,廉造微微的偏頭,他有些口齒不清的模糊其詞。
柔造走了過去,意外的看到一向以『エロ魔人』見稱的廉造將珍藏多年的雜誌放到火堆中。
「怎麼? エロ畢業了? 還是吃錯了什麼?」
「啊 柔兄真過份啊...」廉造一臉不滿的叫嚷,然而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頓,若有所思的道:「不把舊的東西清理,又怎可以放新的東西啊?」
「...」
「怎麼了?」
「沒有...也對,也是該放下,然後前進的時候了。」
總是給過去的事綑綁著可不是志摩家一向的作風。
「嗯...啊,是那樣嗎。」倏地了解到兄長指的是自己重歸明陀宗的事,廉造想了想,有些困擾的笑了。
「怎麼,不願意嗎到現在還是想逃離這個家嗎?!」
「不...並不是那樣的一回事...」
也許是柔造的語氣有些急躁,廉造微微的後退了一步,然而柔造留意到了的一把抓著對方想要逃開的身軀:「話不說清楚就別想給我逃避!」
「柔兄...」
「到底這段時間你都在想什麼? 為什麼要背叛我們? 為什麼回來後不作解釋?」一湧而出的情感如流水一樣的無法停止,他的聲音有些崩潰:「你知不知道...那樣的行為對我們...對明陀宗來說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明陀宗』
話畢,柔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啊!難得的與弟弟對話,原本是打算好好的關心一下對方, 表達自己的關切,但是話說不到十句他還是輸了給體內流著志摩家的血,開口閉口都是明陀的事。
不管怎樣的提醒自己也好,最終他還是忍不住的責備了傷害了明陀宗利益的親弟弟。
真是差勁極了,完全沒有成為兄長的資格呢。
「...」
「廉造...那個...我的意思不是那樣....」弱弱的說著,連他也開始鄙視自己了。
「柔兄的意思我想我明白了,」
然而,廉造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彷彿接受了似的繼續微笑,開口。
「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對不起呢, 」
「這樣的事,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微微垂下眼簾,他的語氣如風一樣的輕柔:「我保證,那將會是志摩廉造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任性。」
「!...廉造我其實不是這樣的意思...」
「沒關係,畢竟我可是為了那樣的理由而存在的吧?」無法否認的,弟弟所說的是他們一直給他所灌輸的認知。
「廉造...」
「...說起來,柔兄不是要替少爺準備慶生的嗎再不出發可是會遲到的。」
再讓蝮姐等你她可是會生氣的啊 他指了指玄關處,那邊隱若的傳蝮催促的聲音。
柔造望望他的弟弟,欲言又止,最後在掙扎一番後還是轉身離開,留下一句『回頭再說』的話語給廉造。
在目送對方離開後,廉造低首凝視著火光,看著雜誌慢慢的燃燒至灰燼,然後飄散在空中不再復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Never Say Goodbye.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