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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送走三人,重瞳吩咐姑姑以午睡为由阻退来访,宫里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也清晰可闻。她真的睡了,直到半边身子麻了,人才昏昏醒来。已近黄昏。

      “姑姑,”她向外唤道,没人应她。

      起身,仅着单衣,赤足踩着宫里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让她打着寒颤,真正意义上使头脑清醒过来。

      突然,鼻头发痒打了个喷嚏。身后立即响起孙姑姑的呼声:“公主!您怎么就这样站在廊上!”

      接着,还没等她看清楚姑姑的脸,大麾就被披在她身。

      “早就知道宫里的执事都是眼明手快的,今日得见总算是知道了上了年纪的姑姑身手也可以那么的了得。难得!难得!”

      “奴婢,方才挥退了随侍,不想公主却醒了,真是该死!”孙姑姑很自责,俯身请罪。

      从孙姑姑身旁走过,重瞳小心地留意姑姑的鞋。“算了,本是小事一桩。姑姑你刚才又是去了哪里?”鞋面上沾了不少湿泥。

      “一盏茶前,御驾前做事的孙公公来禀告,皇上请公主过去。”

      “可知是何事?”

      “公公未说,奴婢也不方便问。”

      “本宫知道了,更衣。”

      孙姑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在她出嫁前她曾向父亲讨过放她出去恩旨,如果不是她的驸马死了,她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孙姑姑恐怕也永远不用再回到这个无情无意的地方了吧。

      多少年来,皇宫里已经埋葬了无数冤魂。她和她的逗雨会不会也步及后尘?

      不!她的小逗雨绝对不会就此埋葬!

      站在她尊贵的父皇面前,顺从地低下头,行那个自出生就行过无数次的大礼,心里却隐隐为自己和女儿的前途担忧。她的人生似乎已经无可逆转,但是她的逗雨呢?

      那么的少不更事;那么的无忧无虑;现在还是那么的幸福,是的,尽管没有了父亲,可是现在的她还是幸福的。难道真要让那所谓的什么皇室人的责任撕碎美梦?

      “你在想什么?”威严的,似乎更苍老的声音,因为注意到女儿的神情问道。

      “儿臣在父皇面前不敢分心,方才儿臣是在担忧父皇的病。”

      “朕知道你们私底下都巴望着朕尽早归西!”拖了许久的病情,虽然严重影响了君王处理政事的精力,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身为人的思维力。

      “儿臣不敢隐瞒,儿臣确实是分了心。”索性俯首认罪。

      “想什么?”又问,不死心地要知道。

      “儿臣想带着女儿离开京师,离开皇族,真正地成为普通人。希望父皇能念在驸马是为国捐躯的份上,赐下恩旨。”

      “你还在为当年的赐婚怨朕。”年老的皇帝几乎肯定的说。

      四年前,边关告急。兵马粮草都不足,为保关内安枕无忧,德狂擅做主张调关外守备军马回师。虽然安抚了百姓,但是守关士兵却因此与朝内起了巨大冲突。眼见关外情势瞬息万变,而军心涣散,每日都有将士因为感到被朝廷出卖而逃。士气如此消沉,仗如何去打?

      此刻由领兵将帅冯盖为首上书朝廷,一面力陈厉害关系;一面又在朝内托元老做媒向皇上提亲。于是,为了大局着想,帝皇下旨赐婚,本欲着乌衣出嫁,谁想她那时正值出痘,时情紧急,无法,这才着嫡公主出嫁关外。

      “儿臣知道当时情况危急,若是换到当下,只要是能得保大局,即便是让儿臣血溅当场,儿臣也甘心领命。只是,儿臣不想让儿臣的女儿再受牵制。皇族虽给了族人无尽的权利和尊荣,但是却并不值得儿臣留念。”重瞳起身,面向父亲,“儿臣此生已是身不由己,何必再让后人身陷其中?”

      帝皇无语。

      “父皇身边不乏承欢膝下者,何苦不放了儿臣?何苦不赐儿臣自由?”

      “自由,你要自由,”老皇上,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味女儿的话,“你要自由。”

      一下子,老皇上又像是受到了雷击样的叫着:“孙叔亡!”

      身手也不复当年的孙公公立即出现,“皇上,奴才在。”

      “你还记不记得?”他紧张得注意孙公公的回应。

      孙公公愣了愣,“记得。”说得并不肯定,但转眼看见重瞳后,一副马上了然的样子,响亮地说,“奴才记得!”

      “好,好!好!”

      重瞳不解地看着父亲,听着他急剧地唤着“好”字。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而皇上又是从她那里想到什么?

      她是不是做错了?

      “很好!你想要自由。可你有曾想过,若是朕不给,那么你又能如何呢?”

      她一怔,从未想到这一层,确是疏忽了。

      谁能肯定她一请旨就当真能如愿?

      “儿臣愚钝。”

      探手让孙叔亡扶他起来,腿有些发软,不比从前那个矫健的身影,“权力并不只是给人套上枷锁,你就从没想过,它也能给你带来无上的自由吗?”

      权力也能为人带来无上的自由。

      重瞳心中默念,无上的自由。

      有些明白。

      一体两刃。

      抢夺着皇位的手足不正是为了能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自由吗?

      自由地支配领土内的所有,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便死,肆意妄为也是一种自由。权力的无限放大,也就是自由的放大。权力越大,自由就相应的越大!

      权力越大,自由就相应的越大!

      自由是借由权力体现出来的!

      “你明白了吗?”

      重瞳的眼睛接受到父亲难得一见的慈爱目光,慢慢但坚定地说:“儿臣谢父皇教诲。”

      “懂了就好,下去吧,朕乏了。”

      趁孙公公伺候着睡了,赶忙就要溜出宫殿,追上重瞳:“公主!请留步!”

      重瞳停步,“公公何事?”客气有礼的。

      “不敢,奴才只是有话想对公主说。”

      “孙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请公主将先前皇上在殿阁内说的话,忘了吧。”说完,孙叔亡惶恐地跪下。

      忘了话?哪些话?

      “孙公公,你在说什么?”她扶起孙叔亡,“本宫刚刚给父皇请过安,才出来,方才只不过是请个安罢了,也没说上什么话,孙公公说的本宫怎么半句也听不懂?”

      刚起身,一听这话,孙叔亡连声忙道:“公主说的是,刚才只有请安而已。”

      重瞳出了殿,走在廊上,经过水阁时,被湖面反射的月光吸引。着人在冰凉的地方搁上暖垫坐下,她陷入沉思。

      似乎是走不了了。

      古往今来都是以帝为尊,有着上以极达高天、 下以德化万物的禀性。接着派下来的是稍逊一筹的王。无上的权利指的就是皇位吧?。

      是啊,争夺失败的才会沦落到王。得到王就意味着处处受制于帝。何来的无上的自由?

      所以,他们都在处心积虑地争。

      但争到了以后,获得了无上的自由以后,失去的又会有什么呢?

      只是想带着女儿离开的自己显然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身为皇族的人,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给公主请安。”

      重瞳转目去看,是一个女御装扮的宫人,但从她的样子看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仿佛她的身份不是一般在宫里的女御。

      看着看着,觉得很熟悉。“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定风殿的。”

      定风殿?先太子身边的?“你有何事?”

      “悴玉知道公主正在烦恼,有事相求。”

      “说……”说得有些犹疑。

      “恳请公主念在太子情分上,让悴玉跟在公主身边襄助公主一臂之力。”

      “襄助?本宫有何事需你助力?说到太子,你也不过是个太子殿的女御,本宫又凭什么帮你?”心中似被重击。发现当场只得二人,心初定。“可有何理由?”

      “太子薨世,奴婢本应随侍在旁,但太子有令不得大操大办以免扰民,所以殿里的下人不日就要离宫。”

      “多少人老死宫中,早日出宫不是正暗合了你等心意?”能走不是很好吗?总比走不脱好。

      女御悴玉猝然跪拜,“奴婢不要出宫,奴婢是一心一意要呆在宫里的!”

      重瞳对此不禁眯起眼,认为眼前的这名女御很可疑,并且具有很强的企图心,可惜选错了恳求的对象。但这个宫里除了她,还会有哪个皇子会心软地帮她?横竖不过就是个前太子殿的女官罢了。

      帮不帮?

      “你真的下决心了?留下了就可能再也出不去了。”重瞳背转过身,“还是说,在这冰冷的宫里有什么必须你去做的、也只能是你去完成的事?”

      悴玉抬头显示出的眼神里的确多了样东西一闪而过,“奴婢现在还不能说。”

      “你要做的,还不到时候吗?”

      既然要留,那就留下吧。

      留下来,但愿不会后悔。

      “公主!”孙姑姑这时急急到来,“发生大事了!”

      重瞳也顾不上身旁的悴玉,“何事?”

      “太子宫里发现了……”孙姑姑信不过不相熟的人,自动噤声。

      “悴玉本是定风殿里的,今后就跟着本宫了,姑姑您有话尽管说,没什么好瞒的。”

      “隔墙有耳,在水阁里还是不便,公主请随奴婢来。”说话工夫,就领着往定风殿去了。“太子宫里的执事前些日子里向总管禀告定风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今个儿当真就被发现了!”

      “哦?在哪儿发现的?”

      “据说是在殿里的几道墙内。难怪当初领人将殿外的地都掘了个遍也没找着。”

      “既然是藏得如此隐僻,那人又如何得知?”奇怪!

      孙姑姑说:“那执事在太子去了后,按照体制暂管定风殿。前半宿他听得殿里有猫叫唤,起先也没搭理,后来实在忍不得就去赶猫,这才发现……”

      孙姑姑用确信不被人窃听的声音说:“猫夜里亮着森绿的眼珠子不停地刨墙根。不久,又来了很多猫。这不,现形了。原来,太子是被人暗害了!”

      重瞳心里暗惊,不意侧眼看去,看到悴玉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波澜无痕。

      然后意识到了这是在宫里。“姑姑,那现下,你要领本宫去何处?”她突然顿足。

      孙姑姑愕然。很快了然。“确是奴婢糊涂。奴婢怎么领错了公主的路呢?再往前可就是前太子的宫了。”然后掉头。

      卧在软榻上,重瞳很快入眠。梦里她回到陵园。陵园的地面上已经堆满了高耸的封土,连绵的城壁,壮伟的宫殿庙宇,还有那看不到的已经完工的穿三泉而建的地宫。母后在那里,如今大哥也去了那里……

      被姑姑小心地唤醒,睁着惺忪的睡眼。

      “公主,”孙姑姑更倍加小心地说:“孙公公奉皇上的命已经来了前殿。”

      猛地起身,感到晕眩,扶着床沿坐定。由悴玉服侍穿衣。

      “公主,按照意思,奴婢安排悴玉做了您的贴身侍从,您看这样的安排还可以吗?”

      重瞳轻哼一声,一时不想搭理人。

      一盏茶的工夫,孙叔亡见到了重瞳。

      “奴才给公主请安!”

      重瞳轻摆衣袖示意作罢,不吭声反而显得高深莫测。

      “皇上得信公主已知太子宫的急况,颁下圣谕着公主着手调查此事。”

      什么?

      瞌睡虫一下被吓跑。继而很快清醒过来。“公公可有圣旨为凭?”

      孙叔亡被问得一愣。“圣旨?公主,皇上下的是口谕。”

      口谕。“那么公公可是有皇上颁赐的信物?”

      冷汗逐渐从孙叔亡的额头上滑落,没有信物不能做凭,“奴才未曾从皇上那里得到任何信物,不敢有瞒。”

      就凭这个,所谓的圣旨就作不得准。“公公,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假传圣旨的罪可是不轻的啊!”

      孙姑姑即将端给重瞳的茶“哐”地打碎了一地。“公主……”

      重瞳不理。“公公,你有何话可说?”

      孙叔亡从椅上立起,很慢很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重瞳。不久,这种眼神消失,由认命取而代之。

      他对他面前的公主说:“奴才是否假传圣旨总有人是真正清楚的。但没有信物的确是奴才的失职,还请公主高抬贵手。”多少年来,宫里的人因为他的主子对他毕恭毕敬,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栽在公主的手里。

      孙叔亡说完,向重瞳贴地行了大礼。

      悴玉重新为外殿的两位砌茶,奉上茶后退立一旁。孙姑姑则有些紧张。

      重瞳端杯饮茶,一派怡然自得状:“公公是嫌弃本宫这里的茶不比父皇那的?”

      “孙叔亡有罪在身,不敢造次。”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心思饮茶。

      “公公是客气了,这宫里恐怕没有人敢不敬公公三分。本宫刚刚不过是和公公开了个玩笑,还望公公海涵。。”

      “多谢公主指点。奴才感恩不尽。”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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