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奇缘之雪颂》源清夏

21、琴

　　今天是圣诞节前夜，距离那场死刑还有十一年零七个月。
　　艾莎站在房间中央，被月光照耀着的一小块地方。小提琴躺在她的肩膀，随着琴弓的挥动鸣奏出流动于光影之间的乐章。
　　微尘在空气中飘散，将透入的月光映成边际分明的光束。
　　乐曲如水般笼罩着她周身的空间，与静谧的子夜和流泻的月华融为一体，弥漫了整个房间，婉转出冰冷的石质城堡，像是有生命似地延伸至更远的地方。
　　金色的垂发因手臂的挥动而在前额微微摇晃；双眸紧闭，感受每个音符的跃动；深蓝色连衣裙的扣子扣到了领口，以表示对音乐之神的尊重。
　　这首《雪颂》是她给母亲的见面礼，是给父亲半年忙碌的交待，是她作为阿伦戴尔公主的宣誓，也是给安娜的惊喜。
　　曲子进入新的一章，曲调更加柔和。
　　她的确身负冰雪，但她不是怪物。她会乖巧地居于自己的位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护家庭与国家的和平安详。她希望每天都能看到父母慈祥的笑容。她相信大家都会感受到她的心。
　　琴弓伸拉的频率加快，节奏变得轻巧欢乐。
　　脑海中浮现出安娜的笑脸，她抱住自己，央求自己陪她堆雪人。是的，安娜是上天赐予的珍宝，她发誓她以后会加倍珍惜。
　　地上没有新雪了，安娜的愿望无法实现，作为姐姐，她怎么允许这么悲伤的事情发生呢？
　　房间里突然飘起细碎的雪花，跟随着音乐的节拍缓慢下落。六角形的银沙落在艾莎的金发上，泛出奇异的光泽。
　　突然，艾莎拉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她赶紧扔下小提琴，扶住墙壁揉摁自己的太阳穴，好不容易抑制住突如其来的头痛。强烈的呕吐感又自胃部向上翻腾。艾莎赶紧捂住嘴蹲下，整个身体依靠在墙壁。
　　圣水对她魔力的抑制越来越厉害了。可是她又无从埋怨它，多亏了圣水她才能不被教会直接拖出去处死。
　　重新戴上手套，艾莎觉得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睡一觉比较好。如果第二天早上下了雪，也不用她费心。
　　去年，安娜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今天她一定要让安娜实现愿望。
　　而且她还没和安娜堆过雪人呢，她想，她期待，她渴望。
　　艾莎支撑起她九岁的身体回到床边。这副身躯在同龄人中着实算孱弱，就连安娜都能扛起。
　　睡觉时，也不知被子的哪处漏风，艾莎的手脚一直冰凉。不安地挪动几次身子后，艾莎感觉到有人替她掖被子，周身暖和了不少。
　　“我多么想把你直接带入我的世界。”身穿白色礼服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叹气。
　　“可是掠夺而来的灵魂终将失去原本的颜色，我已经接受过教训了。”
　　他想起那原本如春天明媚的女子，她的笑容足以让整个冥府绽满鲜花。可现在，她端坐在冥府最高的王座之上，像一具美丽而冰冷的雕像。
　　他的爱人，成为了他的收藏品。
　　曾经如此，此后不再，要记得。
　　他俯下身，替她压好被角，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我的新娘。”
　　————分割线——————
　　艾莎梦见了安娜。
　　约莫是十五岁的模样。她身穿高领白色衬衫，外罩一件纯羊毛制成的灰色背心，腰间是深褐宽皮带，左侧斜挂一柄骑士长剑。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抓紧缰绳，驾驭身下奔驰如电的白色矮马疾行在满是残雪的林间。
　　艾莎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仍忍不住仔细打量妹妹十年之后的样子。
　　目光如炬，满身英气，傲人如朝阳。
　　如果这真是安娜的未来，她该有多骄傲。
　　梦中的艾莎如主宰世界的幽灵。她斜坐在安娜的身后，回望马蹄留下的脚印。
　　话说回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安娜此刻在做什么？
　　“约翰快跑，不然我们明早前就赶不会阿伦戴尔了。”六岁的安娜骑着矮马约翰，往北山的方向驰去。
　　林风呼啸，像是恶魔的哭嚎，期间还夹杂了几声狼的嗥叫。满身冰雪的冷杉若冷漠的看客，注视这偷溜出城的小公主。
　　郊外的雪积得很厚，足以淹没马蹄及以上的一小部分下肢。这样的雪完全不能堆雪人，它们只会让年幼的孩子的双腿陷在雪里，连跑步都困难。
　　圣诞节期间，阿伦戴尔城内又没有新雪。郊外不能指望，城里也不行。看来只能等到圣诞节之后再和艾莎玩雪了。安娜郁闷地想。
　　算了，现在不用抱怨这个，她这次出门有别的目的。
　　“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北山，加把劲约翰。”安娜用稚气的童声鼓励身下的白马。“我们必须拿到那把琴弓，我想把它作为圣诞礼物送给艾莎。雪宝应该不会介意的。”
　　安娜的小脑袋里想象着艾莎用冰雪琴弓演奏小提琴的景象。哇呜，冰雪琴弓，那真是仙女才能有的配置。
　　艾莎不就是仙女么。
　　安娜想起今天的秋天，她开始被安排接受各种正式课程。文学、音乐、礼仪……甚至还有芭蕾舞。她一开始觉得很头疼，可是面对老师的提问，她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对一些简单的问题对答如流。
　　这个问题在艾莎的童话中出现过，这个也是……
　　老师们都认为她是个天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六岁的安娜就是再年幼、再不敏感，也明白了艾莎的心思。艾莎用她轻柔嗓音叙述出动听的故事，给她上了一年的启蒙课。
　　她接受了艾莎是自己姐姐的事实。虽然至今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将艾莎关在地下室，可在见过艾莎的冰雪魔法和听闻教廷对异教徒的厌恶后，她多多少少猜出一些。
　　不过没关系，明天之后艾莎就能离开地下室了。她们一家人将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她会搀着母亲去艾莎的房间看望她，给艾莎泡伯爵茶，还会向艾莎介绍大厅中各式各样的画作。
　　枝桠上的雪掉落在小安娜的肩头。
　　安娜又想起她几个星期前去找艾莎。那时艾莎正在练琴。脱下手套的仙女按压琴弦，拉出一个个婉转的音节。
　　日夜的苦练让艾莎对演奏小提琴的技巧愈加熟练，可在模拟正式演奏时艾莎会紧张，冰花蔓延至琴身，虽然漂亮，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每当艾莎为此懊恼时，原本吃着水果充当听众的安娜就扑上去抱住艾莎，向她嘴里塞进一颗蓝莓，告诉她没有关系，还有时间再练。可是她的小脑袋里已打起算盘。
　　如果琴弓本身就是用冰雪做的呢？艾莎是不是就能避免在观众前露馅？上芭蕾舞课时，安娜一边做着弹跳动作一边想。
　　她问盖尤斯叔叔，小提琴家是否可以用冰雪琴弓演奏。
　　“过低的温度会影响马鬃尾的弹性，也会使附着在马鬃尾上的松香凝固。”盖尤斯嚼着烤鱼，回答学生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更别提用冰来做琴身了。琴弦不知道会被冻得多僵硬，而冰制琴身的振动回响跟本不可想象。
　　小安娜失望地低下头，用木剑拨弄地上的草，这个动作导致了她被盖尤斯狠拍了下后脑勺。
　　“不许这样对待骑士的剑。”盖尤斯对揉着脑袋，失落至极的安娜说。
　　“不过……”盖尤斯俯下身，凑到安娜的耳边，“如果世上真的有那种乐器，而且有人能演奏它的话。”
　　“我想，那绝对不是属于人间的声音。”盖尤斯认真地说，“那一定是仙境才有的神奇音乐。”
　　当然，我的姐姐就是仙女。安娜坐在马上，脑海中默念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安娜勒紧缰绳。北山就在眼前，时间却已近破晓。
　　她现在得快点找到雪宝，另外祈祷天气一直是艳阳高照。因为一点点雪花在北山呼啸的大风面前都会变成一场可怕的风暴。
　　艾莎从梦中醒来，第一个反应是攀爬上梯子望向窗外，看看上天有没有赐下圣诞之雪。
　　地上依旧是硬邦邦的残冰。
　　艾莎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她会给妹妹制造一个最美的圣诞礼物。
　　脱下手套，拿起小提琴，《雪颂》华美的第一乐章在清晨奏响。
　　议事厅。
　　“国王，安娜公主不见了。”侍者惊慌地推门闯入，得到的是各位大臣下意识的注视。
　　威廉国王心中一颤，也不顾大臣的反应，立即说：“各位，现在休会。“随后径直走出会议事厅。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国王用低沉而急切的语气询问侍者，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拷问。
　　“今天早上发现殿下不在房间，城堡的各处都找不到。马政禀报说，殿下的约翰马也不见了。”侍者急忙将有用的信息传递给国王，“据北城护卫禀报，他们在北山下的树林找到了约翰马的蹄印。”
　　“那他为什么不上北山去找安娜。”国王的声音冰冷，一遇到女儿和妻子的问题，他就变得特别不冷静，
　　“是雪。阿伦戴尔尽早突然下了大雪。通往北山的道路已被封住，而且北山内卷起了十年难遇的大风暴，北城护卫队正在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直接冲进去！”国王吼道。
　　该死。气象学家不是说今天没有雪么，还有安娜怎么会突然偷跑去北山。国王来回踱步，他现在头有些疼，这是他近期才得的怪病，一着急就头痛。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艾莎。